76 一見鐘情
“抓到一個!”一個聲音非常突兀地在不遠處響起。
依蘭寒毛豎立, 渾身肌肉瞬間緊繃!
她毫不猶豫地抽調了魔法信徒們的精神力量,準備好殺傷力強大的冰風刃,猛然偏頭盯住了聲音傳來的地方。
“呀呼——”
一道白影非常輕盈地從高高的斷柱上方飛躍下來, 他的手裏握着一柄細長的劍, 就像是劍在前方牽引着他的身體一樣,人和劍一起劃出一道不可思議的斜直線,筆直地刺向廢墟中搖搖晃晃走出來的怪異生物。
依蘭及時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很顯然,剛剛那句“抓到一個”, 對象并不是她。
白袍在半空中揚起來, 手中的劍光非常危險,在黑暗中就像一塊散發出殺氣的寒冰。
依蘭謹慎地把身體縮回巨石後面,從邊上探出眼睛。
“铮——噗哧。”
劍刺進了人型生物的頭顱, 白袍的人反手一削, 再豎着一劈,把這個東西切翻在地上。
“啪。”這是他的雙腳落地的聲音。
他在下落的過程中, 就已經完成了擊殺過程。
依蘭心想:‘這是個高手。’
她小心地把身體整個縮回了巨石後面,背貼着冰冷的石塊,感覺到心髒在沉沉跳動。
“出來吧!鬼鬼祟祟的小女孩!我已經看到了你美麗的眼睛。”帶着笑的聲音傳琮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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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蘭呼吸一緊。
被發現了!
這個人的聲音非常年輕。說不上好不好聽, 有一點輕佻和刻意,但并不會讓人感到不舒服。
就像……那種傳說中流浪四方,到處留情的風流劍士。
既然被發現了,再藏在這裏也毫無意義。
依蘭定定神,慢吞吞地把頭探了出去。
對方跳到一根距離她不遠的斷柱上面, 非常潇灑地站在那裏, 勾着頭看她。
“你是什麽人?”依蘭問。
他挽了個劍花, 攤開雙手:“如你所見,我是一個劍客。”
“你為什麽在這裏?”
“你又為什麽在這裏?”
依蘭有種奇怪的直覺, 覺得這個人就像影子一樣,只要他願意,完全可以粘在背後怎麽都無法擺脫。
“我是不小心掉下來的。”她很無辜地說,“昨天法師塔裏面出現了許多魔物,有人吩咐我到發源之地檢查一下,沒想到忽然眼睛一花就掉下來了。你呢?”
“這樣啊。”他從斷柱上面跳了來,輕飄飄地落在依蘭面前。
依蘭下意識地退後一步,準備好了冰風刃。
“哎呀!”他大大地嘆了一口氣,“這裏光線太差,否則你就不會對我滿懷戒備了!小女孩,等你看清我的臉,你會為此刻的躲避而感到萬分後悔,我保證。”
依蘭:“……你是想要告訴我你長得非常帥氣嗎?”
“咳,”他清了清嗓子,“雖然有自誇的嫌疑,但是事實正是如此。女孩們見了我的臉,總愛往我身上撲,擋也擋不住,真是令人煩惱。”
依蘭一時不知道要怎麽回答才好:“……”
“咳,那個。”他的聲音帶着濃濃的笑意,“其實我是一個正義驅魔人。我來到這裏當然也是有原因的,不過我暫時不能告訴你。那個,雖然和女孩保持着距離聊天是一種非常新奇的體驗讓我有些流連……但現在還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走吧,我們一起去把魔物事故的原因逮出來,我可是找了好久,才發現了魔物的蹤跡。”
為了讓她更加放心,他把劍收回了腰側,然後背着手,大步向廢墟中走去。
依蘭猶豫了兩秒鐘之後,迅速追上了他的腳步。
不管怎麽說,看看他要做什麽,總比繼續待在廢墟中一無所知來得好一些。
她可是獨自闖過邪神祭壇的人,冒險什麽的……根本難不倒她!
“你殺掉的是屍魔嗎?”她凝視着地上那一灘人型粘液。
“還沒吃過人的。”他說,“雖然它暫時沒有犯事就把它定罪處決有點不太好,但是這也是正義的一部分。”
依蘭輕輕點點頭。
她知道,流浪詩人和流浪劍客都有一個共同的特質——說話喜歡繞來繞去。
“噓。”他放慢了腳步。
依蘭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小心地跟在他的身後。
她已經發現了,前方廢墟之間有不少魔物在活動。它們像是處于夢游狀态一樣,渾渾噩噩、搖搖晃晃,并沒有及時發現兩個入侵者。
依蘭小心翼翼地側身從一面大浮雕前走過。
這是大廳的一部分吊頂,依蘭有很深的印象。當時冰藍巨蛋守護之心上面蕩出的一圈圈藍光,曾拂過這一面浮雕上的火焰花。
她忍不住伸出手,用指尖碰了碰精致入微的花瓣。
“咔。”
它比想象中更加脆弱,依蘭半點力氣都沒使,它就從花體上面脫落,落向地板。
走在她身前的白袍劍士忽然旋過身,他的身姿就像一朵雲,非常流暢,非常輕盈,他勾下腰,伸出指尖托住了那枚小花瓣。
依蘭也正好伸手去撈。
兩個人的手碰在了一起,然後迅速分開。
她感覺到,劍客的手是溫熱的,手上有繭,但是觸感是軟的。
和魔神不一樣。魔神的身體冷冷冰冰,哪裏都硬得像冰塊。
在這種時候忽然想起他的觸感,她的小心髒不禁重重顫了兩下。
這就是愛情啊!無論何時何地,任何境況下,那個家夥總會無孔不入地鑽進她的心房。
至于不小心碰到別人什麽的……小依蘭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
不過這位白袍劍客明顯有一點不對勁,手指接觸的時候,他的肩膀幅度很小地抖了一下,裝模作樣收手回去之後,他走路的姿勢變得不那麽流暢,看起來有些緊張。
身邊游蕩着不少魔物,她沒辦法和他用語言交流,心裏不禁暗暗地想:‘浪跡花叢什麽的都是在吹牛,他看起來就像是個超級害羞的,從來沒有和女孩子有過身體接觸的大男孩。說不定就是個只是發育了身高的小屁孩。’
依蘭沒有再貿然去碰身邊的任何東西,她放輕了腳步,盡量繞開那些看起來比較薄脆帶花紋圖案的地方,只踩着笨重的建築截斷面行走。
白袍劍士回頭看了她幾次。
光線不足以看清他的臉,但依蘭能感覺到,他長得好像還不錯。
哪怕身處一片漆黑中,也能看出他的眼睛很黑,皮膚很白,唇色鮮紅。
她忍不住又想起了魔神的臉。他看起來不那麽健康,臉色是蒼白的,嘴唇薄而淡,一動不動的時候,看起來就像一座冰或者玉刻成的雕像,而不像一個真人。
‘噢。’她悄悄擡起手,捂了捂自己發燙的臉,心想,‘戀愛中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移情別戀啊,無論看見誰,腦子裏都只會想起那個家夥!霍華德大公說得沒有錯,戀愛會讓人一葉障目。’
也許是因為通過傳送陣來到黑暗陌生的地方,和現實有了一種割裂感,依蘭心裏的思念就像長了草一樣,一下一下癢癢地撓着。
她非常想他。
“我好像一見鐘情了。”白袍劍士非常突兀地停下了腳步。
“噓!噓!”依蘭皺緊眉頭,急促低聲地吼他,“閉嘴!”
“惡愛領主。”他輕輕地笑了起來,“原來是這個家夥。在它的影響下,人很容易陷入狂熱的愛情之中,為愛迷失心智。”
“嗯?”依蘭心頭一跳,領主?
附近游蕩的屍魔和劣魔循着聲音摸了過來。
他拔出劍,輕飄飄地跳進廢墟,很快就把周圍處理幹淨。
“是它的話,就用不着偷偷摸摸前進啦!”他很高興地說,“就憑這些劣魔和屍魔,并不值得讓我放輕腳步。我原本擔心這裏會盤踞着另一只什麽厲害的僞神來着。沒想到是它。”
“它怎麽了?”依蘭謹慎地問。
“惡愛領主在二十多年前被圍毆了一頓,瀕死的時候逃走了,從北冰國一路南逃,留下了不少惡愛種子,清也清不完……喔,那些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既然今天撞到我手上,那只能算它倒黴啦!這麽短的時間裏,垂死的它根本別想恢複實力——走吧,帶你去立個大功勞。”
他果然完全不再有任何顧忌,大搖大擺地開始往前走。
依蘭:“?”
眼前這位到底是什麽人?能夠圍毆僞神的……該是一股什麽樣的勢力?依然的腦袋瓜子裏面只剩下一片茫然。
劍客已經沖到了前方。他的劍術非常驚人,圍上來的劣魔和屍魔,遠在十尺之外就被他逐一輕松擊殺。
“唉,你運氣真好!”從兩根雕滿天堂鳥的斷柱正中穿過時,他‘噗’一下落到依蘭面前,一只手撐在她耳朵旁邊的牆壁上,語氣帶着抱怨,“雖然明知道對你一見鐘情是因為受了惡愛領主的影響,但問題是,我這是第一次嘗到對女孩心動的感覺。”
依蘭把身體挪遠了一些,很認真很無辜地問:“你的意思是,從前你喜歡的都是男孩嗎?”
“不是!不是!”淩亂又憤怒的白袍劍士揮了揮手中的劍,“我從來沒有心動過,沒有!這一次,也是受了惡愛領主的影響!噢,這個家夥,它破掉了我完美的初心!讓我對你動心了!”
依蘭飛快地表明了自己的立場:“非常抱歉,我已經有自己的結婚對象啦!從剛才起,我就一直不停地在想他。”
他蔫蔫地垂下劍尖:“你可真是一點希望都不給人留啊!哼,看到我的臉之後,你千萬別後悔!”
依蘭偷偷聳了聳肩:“我們快點去解決那個領主吧!”
“呼——”他吐了一口氣,“是得馬上殺掉它。你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姑娘一定不知道它的厲害!被惡愛領主影響到的人,執念會變得非常深重,非要得到某個人不可,不惜一切代價,丢掉尊嚴、不擇手段。如果對方正好也喜歡這個受感染的人,那倒也還好,在一起就萬事大吉。可是萬一對方心有所屬,那就是一場愛情戰争啊!如果今天讓它跑掉了,我會對你越陷越深,緊追不舍,就算出手殺掉你的結婚對象也是有可能的!”
依蘭瞳仁收縮:“哦?!”
她不禁想起了為愛瘋狂的弗麗嘉。他剛才說了什麽來着?惡愛領主一路南逃,留下了許多惡愛種子?
“所以,得在我為你瘋狂之前,幹掉這個家夥。”他挽了挽手中的劍,毫不在意地往前走。
“噢,趕快!快快!”依蘭心驚膽戰地吸了一口氣。
她可不想招惹這樣的情感糾紛。
“你覺得昨天的事情是它幹的嗎?”依蘭問。
“不然呢?除了領主之外,誰還能召集那麽多魔物。”他嘆了一口長長的氣,“唉,你最好先不要和我說話了,現在聽到你的聲音,我就非常想吻你。如果做出這樣的事情,我的形象可就全都毀掉啦!”
依蘭:“……”
她稍微退遠了兩步。
她想起了魔神的吻,冰冷的,帶着他獨特的味道和印記,既溫柔又霸道的探索……她的心髒裏一陣陣湧動起癢癢的暖流。
考慮到眼前這位倒黴的劍士也受到了同樣的影響,她老老實實地閉起了嘴,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前方的屍魔和劣魔越來越密集。
它們發現了入侵者,從神游狀态逐漸全部被激活。
黑暗的地下廢墟,忽然從沉睡的精致天堂變成了陰風}人的惡魔煉獄。
魔物的咆哮在密閉的空間裏面回蕩,一雙雙猩紅的眼睛猶如黑夜中的鬼火,口涎擊打在地面,發出黏膩的‘滴答’聲。它們交錯身形,沖着依蘭和白袍劍士飛撲過來。
“呀呼!英雄救美的機會來了!親愛的女孩,請待在我的身後,欣賞我英勇無畏的風姿!不要過早迷上我哦,殺了惡愛領主之後,我可不保證仍然會對你心動。”
白袍劍士得意地大笑着,把手裏的劍舞成了一朵花。
依蘭不動聲色,抽出短劍防身,順便悄悄扔出風刃擊殺了一些潛藏在暗處準備偷襲的魔物。
它們的死完全不會引起劍士的注意,同時又替他排除了暗中的威脅。
他看起來并沒有使出全力,殺得滿地都是黑色粘液和殘肢,他的呼吸竟然一絲一毫也沒有變重。
依蘭冷靜地觀察判斷他的動作,很快就得出了一個結論——這個人的實力遠遠超過了那些受到聖光加持的光明神使。
“快到了,跟緊我。”他叮囑了一聲。
身處黑暗的地下,周圍滿是腥風血雨,依蘭不知道他是靠什麽來判斷位置。
“铮——”
他用手指抵着劍,向前重重一推、一蕩。
魔物被遠遠逼退,他疾步爬上了一道高高的臺階,示意依蘭跟上。
依蘭迅速跟了上去。
眼前豁然開朗!
臺階下方有光線。一個散發着微光的東西正在一只材質像紗的薄蛹裏面蠕動,把一陣陣柔和的粉金色光芒灑向四周。
四周的魔物瘋狂了,扯開嘴巴低吼着,從四面八方的廢墟中湧出來,撲向站在臺階上方的兩個人。
“跳。”
白袍劍士抓住依蘭的胳膊,從十尺來高的斷層臺階上跳了下去。
身後是鋪天蓋地的魔物,它們身體挨着身體,像一堆黑色大瘤組成的海浪,從臺階上方探出了浪尖。
依蘭收縮的瞳孔中,一切變成了慢放的畫面。
前有狼,後有虎。
百忙之中她的餘光掃到了白袍劍士的臉。
哇喔,是非常漂亮的古東方人長相,依蘭曾在大陸通史裏面看到過人臉素描。
這張臉非常濃墨重彩,五官不算深邃,但是眉眼黑得像墨,嘴唇紅得像血,視覺沖擊力非常強烈。
一見難忘。
又英俊又特別的相貌,的确非常容易吸引女孩子們的注意。
他在對她笑。
“我覺得,哪怕沒有惡愛領主,我也要一見鐘情了。”他說。
他的眼睛裏映出了依蘭泛着淡淡粉色金邊的臉。她的容貌也有一點點偏向古東方人,不過五官完美地呈現出坦利絲人高鼻深目的美。
乍然在別人的眼睛裏看到自己,依蘭也被自己的容貌驚豔到了。
她長得可真美啊!
話音還沒落,兩個人落到了地面。
白袍劍士顯然誤解了依蘭驚豔的表情,哪怕身後有魔物大浪正撲下來,他還是抽空把散到臉頰旁邊的一縷頭發撥到了耳朵後面。
“是不是做夢都沒想到我是這樣的美男子?現在後悔了吧?”
依蘭面無表情:“……并不。”
魔物團成的大黑球轟隆一下砸在了身後,依蘭握着短劍,沖向前方發亮的蛹體。
不用說,這裏面那個蠕動的東西一定是惡愛領主了!
擒賊先擒王,解決了它,別的都好說。
白袍劍士後知後覺地沖了上來:“把美麗的女士護在身後是每一位正義紳士應盡的義務!那個……你喜歡我的劍嗎?我可以把它送給你!”
“不用了,謝謝。動手!”
依蘭已經跑到了那只粉金色的蛹體旁邊。
身後劣魔的舌頭幾乎要卷到她的腳踝。
她一個箭步高高躍起,雙手握着劍,自上而下狠狠紮了下去!
“滋——”
和她預計的情況一模一樣,普通的劍根本紮不穿這只蛹。
依蘭意識悄然放空,感應陰冷潮濕地下空氣中的水元素,聚成冰霜極刃,凝在劍尖。
“滋——嘩!”
蛹體破開了拳頭大小的口子。
依蘭遲疑了一下。想要制造更大的裂口,難免會暴露實力。她并沒有完全信任這個白衣劍士,哪怕他真的長得非常帥氣。
更加柔和明亮的光芒從破損的缺口中綻了出來,把她的背影描上一層金邊。
白袍劍士出神了一會兒,才後知後覺地舉劍大喊:“讓我來!”
依蘭側身閃開,他的劍落在缺口上。
“铛——”
他的嘴角扭曲了一下:“這麽硬?!”
依蘭揚了下手中的短劍:“家傳寶貝。”
他不服氣地笑了笑,左手飛快擡起。
“金!”
只見他的劍尖泛起了明亮的白色光芒。白熾的劍尖‘滋’一聲切進蛹體,‘嘩’一下,一切到底!
身後的魔物大軍飛撲上來。
他握着這把湧動着白熾光芒的劍,狠狠向後方蕩去,熾熱的金系魔法光芒掃出一片半月的弧,無情地切進了魔物的身軀。
“嗤嗤嗤嗤——”
焦臭味沖入鼻腔,大片魔物被清理得一幹二淨。
‘金系戰鬥魔法師!同時擁有高級戰士的實力!’依蘭小小地驚嘆了一下。
外面的世界可真是卧虎藏龍啊!
對方使用的不是神聖之光,讓依蘭小小地松了一口氣。
其實剛才她有所懷疑,疑心這個人是光明神殿的聖劍士。
不過既然他使用了魔法,那就和神殿沒什麽關聯了。光明神殿對魔法師的防備就差寫在臉上,光明女神從來不會接納魔法師為信徒。
念頭轉動的一瞬間,蛹體中的那個蠕動的東西已經徹底暴露了出來。
那片柔和的粉金色光芒……來自一具什麽也沒穿的美妙軀體。‘她’背對着依蘭和劍士,豐腴迷人的背影非常誘人。
“噢!”依蘭眼角重重抽了兩下。
惡愛領主看起來就是一個會發光的金發美女。
“別妄動,讓我來。”白袍劍士飛快地蕩出一道道白熾光芒,暫時把魔物逼退之後,他大步跳到了依蘭的身前。
“克伊蘇絲,該上路了。”他舉起了劍,對準蛹中美人。
依蘭吃驚地發現,這個非常輕佻跳脫、一點都不穩重的劍客,在這一瞬間居然表現得像一個冷血獵手。
劍尖一挑,對準了蛹體佳人的後心房,毫不猶豫地刺了過去。
“铮——”
沒穿衣服的惡愛領主把頭旋轉了一百八十度。
依蘭緊張地盯着她,準備好了冰風刃。
“你怎麽舍得傷害人家……你先看看我長什麽樣子啊……”讓人酥麻進骨頭裏面的聲音,從一對飽滿誘惑的紅唇中飄了出來。
惡愛領主一邊用聲線誘惑入侵者,一邊把兩只胳膊扭向身後,用手掌夾住了劍尖。
白熾的劍尖上發出燒紅的鐵塊放進冷水裏的‘嗤嗤’聲,劍士和領主短暫僵持。
惡愛領主揚起了絕色的面龐,媚意襲人的金眸緩緩擡起來,望向不解風情的來客,含怨帶嗔。
看清了劍客的臉之後,它猛然變色,失聲大叫起來:“是你!”
絕色美人的臉‘刷’一下從正中撕開,一條可怕的黑色大蛇從她的皮囊裏面蹿了出來,一瞬間都沒有猶豫就開始往外逃。
變故來得太突然,從美女變成蛇,整個過程還不到半秒鐘。
白袍劍士的劍仍然夾在美女蛇的皮囊手掌中,一時之間抽不回來。依蘭定下了神,反手拎着短劍沖了上去,飛掠,借勢,斜刺,一劍釘住了它的蛇尾。
這個動作也是從魔神那裏學來的。
在北冰國戰鬥的時候,他偶爾會刻意放慢動作,懶洋洋地瞥着她,意思就是讓她學着點。
當着他的面,她總是裝出一副完全不知道他在做什麽的樣子,等到自己獨自一個人的時候再回味着他的動作,悄悄一遍又一遍地訓練。
現在已經有模有樣啦!
在依蘭發起進攻的同時,白袍劍士也成功斬倒了美女蛇的皮囊,一個箭步追了上來。
“現在的魔法助手都有這麽好的身手了嗎?”他彎起眼睛,雙手握住再次白熾的劍,自上往下,對着被依蘭釘住尾巴的美女蛇直直劈出一劍。
“啊啊啊啊——”
一道白光把美女蛇均勻地分成了兩半,光芒像鋸子一樣锲進整個蛇身,一秒鐘之後,明亮到刺眼的白光在它的體內爆發綻放!
巨大的黑色蛇體從正中撕裂,化成了兩團扭曲的黑色的圖塊。
它不甘地掙紮了兩下,下意識想往左右逃跑,這加速了它的滅亡,白光追擊不舍,一點一點,把它絞成了黑色灰屑。
臺階上方再度聚集起來的魔物們看到領主被消滅,不敢再往上撲,而是警惕地,一步步退回了陰影中。
光芒消失,黑暗的廢墟中隐隐回蕩着惡愛領主最後的尖嘯。
“結束了嗎?”依蘭慎重地問。
“結束了。”
她轉了轉眼珠,小心翼翼地在心裏想了想魔神的樣子。
噢,她的心髒仍在‘怦怦’直跳,陣陣悸動抽枝發芽。
她狐疑地望着他:“真結束了?”
惡愛領主克伊蘇絲死亡之後,那層粉金色的光芒也消失了,依蘭看不清白袍劍士的表情。
他的聲音帶着一點笑意:“怎麽啦?失去了我的愛戀,是不是悔不當初?現在後悔已經太遲啦!”
依蘭偷偷扮了個鬼臉:“才不!”
“好啦,我們該離開這裏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進來的。”依蘭撒了個謊。
“沒關系,我知道就行了。”他随手切掉幾只大膽冒頭的劣魔,拎着劍走在前方。
依蘭跟着他在廢墟裏面穿行,走了很遠很遠,遠到她覺得兩條腿已經快要離開她的身體時,前方終于出現了一點光芒。
兩個人一前一後從森林中的小泥洞裏鑽了出來。從這裏往外看,能看到法師塔的拱頂大門。
原來他是從森林地洞裏面摸到地下廢墟的嗎?
在陽光下,依蘭發現他的眸色和發色并不是墨一樣的黑色,而是泛着金光的黑金。這讓他看起來更加濃墨重彩。
“很高興認識你,”依蘭眨了眨眼睛,“你願意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還是不了,”他彎着眼睛笑了笑,“我希望最好不要再次見面。”
他退了兩步,轉身消失在森林。
“啊哦。”依蘭聳聳肩膀,拍幹淨身上的泥土,走向法師塔的大門。
她的腳步有些急迫——受惡愛領主的影響,她可真是太思念魔神啦,恨不得下一秒就把裝他的匣子抱在懷裏蹭。
循着記憶,依蘭很快就回到了詹姆士導師的住所。
禿頂導師站在二樓的落地窗前,遠遠看見她,他擺出一副扭曲的表情,不停地朝着她瘋狂眨眼睛。
依蘭:“?”
她湊近一看,發現詹姆士的臉色更加奇怪。
就像……那次他朝她扔了一蓬水,眨眼示意她趕緊躲開的樣子。
噢,她可不要再被淋一身。
依蘭蹦向屋檐下,瘋狂用表情示意她離開的詹姆士臉都快裂了。
門忽然被推開,一個臉色嚴肅的魔法師和依蘭眼對眼。
愣了一下之後,他放聲大叫:“兇手在這裏!”
一群魔法師從屋子裏沖出來,呼啦一下圍住了依蘭。
依蘭:“?!”
高級冰霜魔法師、戰鬥法師的統領弗雷?卡佩分開人群,踱到依蘭面前。
“依蘭?林恩,你被指控為一樁殺人案件的兇手。現在我問你,白休?斯坦是你殺的嗎?”
聽到這個名字,依蘭不禁怔住。
她的懷裏還揣着白休寫下的供詞以及向黑暗神投誠的親筆信,用來威脅他,防止他告密。在真相尚未查明之前,白休這個人還有很大的價值。
依蘭根本就沒想過要殺他。
沒想到,竟然有人先下手為強,殺了白休,還嫁禍到了她的身上。
而面前這位統領弗雷,正是白休指認的那個把堕神之血賣給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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