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忍俊不禁
依蘭小毛團跳到了一只大鹿的背上。
尾巴卷住鹿角, 身體在它額前晃來晃去。
她已遠遠遁進了密林,在這裏已經完全看不見法師塔的影子,也聽不到光明神使們的追擊聲。
森林中, 處處泛着美麗得像夢幻一樣的微光, 有的是螢火蟲,有的是本身會發光的植物脈絡,還有些是薄透的昆蟲翅膀反射着礦石的五彩光芒。
依蘭緊張的心跳逐漸平複了,心中的激蕩沉澱下去之後, 她感覺到靜谧和美好。
她單方面宣布, 魔獸們就是她最好的朋友!她也會守護它們,就像它們保護她一樣!
毛絨絨之間的友誼,就是這麽簡單。
森林中漸漸起了薄霧, 第一縷金紅色的陽光灑上樹尖時, 依蘭正在大鹿的兩只角角中間蕩秋千。
“……”
突然出現在大鹿腦袋上面的魔神一時沒能回得過神來。
這是……什麽……情況……
因為交換得猝不及防,所以他的姿勢不算非常雅觀, 整個身體橫在鹿角裏面,說不出的慵懶和……怪異。
大鹿正好跳過一條小溪。
清澈的溪水倒映出魔神大人茫然中略帶一絲驚恐、一絲羞恥的絕世帥臉。
小溪裏面游動的大魚都被吓懵了,一條一條直愣愣地向着溪底沉下去。
秋千蕩到一半的依蘭忽然換回了自己的身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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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發現魔神給她找了個好地方。
她的周圍全是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光明女神塑像, 說不出的安全和……驚悚。
也不知道他是怎麽摸到這個地方的,它看起來是一間小偏殿,裏面堆放着不少雜物,像什麽斷了角的光明徽記,缺了刃的光明之劍, 以及無數需要修補的光明女神塑像。雖然光明女神至高無上, 威力無邊, 但是她的神像和聖物還是難免破損。
她穿着光明女神外套待在這裏,可真是非常安全。
這裏看起來像是一個修理間。
依蘭抿嘴笑了笑, 視線一動,發現前方的黑色修理桌上端端正正地擺放着一盤煎蛋,還有一杯還在冒熱氣的牛乳。
‘哇喔!’
依蘭的心髒裏面忽然開出了一朵花。
魔神大人真是太貼心了!他居然給她準備了早餐。
‘他對我真好……’
依蘭被幸福感包圍。
煎蛋‘滋滋’地冒出熱氣,糖漿狀的蛋心還在輕輕翻滾,仿佛在邀請她趁熱吃。
幸福的依蘭伸手抓住叉子,把煎蛋戳了起來——體表覆着這層土元素凝成的金色細沙,雖然不影響大的動作,但是像捏叉子這樣的精細操作還是有些為難。
她戳起晃晃悠悠的煎蛋,心疼地看着糖漿狀的蛋心流了出去,一滴一滴金燦燦的蛋漿落在盤子底上。
‘噢,最美味的部分浪費了!’
她飛快地彎下腰,張着嘴從下方去接。
黑色的修理桌旁邊,忽然站起來一個人。
他手裏拿着一只修理到一半的胳膊,想要随手把它擺到桌面上。懶懶散散的目光忽然頓住,他看見,光明女神叉起了他的煎蛋,正勾着腰,仰着嘴去咬它……
他的嘴巴越張越大、越張越大……
依蘭剛咬了一口就發現不對勁,她把嘴裏的蛋塊囫囵一吞,緩緩轉過眼珠。
“啊啊啊啊啊——”可憐的修理工扔掉了手裏的塑像胳膊,攤開雙手,驚恐又絕望地嚎叫了好幾嗓子。
依蘭感覺到頭頂上的光明之環好像快掉了,她趕緊先用手扶了一下。
修理工的表情更加絕望,他擡起雙手,狠狠揪住自己的頭發,然後轉過身飛奔出了這個房間,跑得比森林裏的野兔還要快。
依蘭:“……完蛋。”
是她自作多情了,以為這是魔神給她準備的早餐。
她後知後覺地想起了他的交待——不要動,等到晚上交換之後,他會把她的身體帶出去。
好吧,對于不解風情的男人們說出來的話,千萬不要自行發散就對了。
他說不要動,那就是真的不要動。
現在醒悟已經太遲,依蘭聽到修理工在門外颠三倒四地向巡邏的光明神使報告情況。
她環視一圈,發現無路可逃,只好硬着頭皮站回了原來的位置,擺出一張冷漠無情的神性的臉。
十幾秒鐘之後,修理工縮在兩個光明神使的身後,闖進了這間修理室。
依蘭飛快地盤算,如果被發現,是不是先下手為強把三個人滅口,然後封在塑像裏面?
天哪,這種事情,真是想一想都覺得無比邪惡啊……
一個光明神使率先走到了修理桌前,垂下頭看着那只被咬了一口的煎蛋,表情非常複雜。
“你确定,是光明女神的塑像動了你的早餐?”他抽搐着眼角,望向修理工。
修理工瞪大了無神的雙眼:“百分之百确定!”
他環視屋子裏密密麻麻的女神塑像,心有餘悸地縮到了神使背後。
兩個光明神使不動聲色地對視了一眼,嘴角扭曲,像在憋笑。
“咳,”另一名光明神使擺出嚴肅的表情,“馬丁先生,你可以示範一下嗎?”
“你們不相信我?”修理工絕望地喊。
“噢,我們當然信你,你為神殿工作已經超過二十年了,是一個值得信賴的好人。只不過我們需要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好着手調查。畢竟昨晚發生了入侵事件,任何一點線索都必須重視。”光明神使繃着臉,負起雙手。
要不是他裝得太過刻意的話,依蘭簡直要把這個神使當作頭號敵人——他說得很對!看似不起眼的煎蛋線索,真的直指昨晚的入侵者啊!
修理工馬丁猶豫了一下,深吸一口氣,站到了剛才依蘭出現的位置。
他遲疑地用叉子叉起了整塊煎蛋——它現在已經凝固了,不會晃晃悠悠。
“繼續,馬丁先生。”光明神使們的眼神飽含鼓勵。
馬丁破罐子破摔,勾下腰,仰着頭,一邊張嘴去夠煎蛋,一邊擡頭摸了摸頭頂上不存在的光明之環。
兩個光明神使的臉都憋紅了。
馬丁轉動眼珠,僵硬地看着他們:“你們不相信我?這個缺口就是它咬的,不是我!”
光明神使完全沒有笑:“……咳,尊敬的馬丁先生,我們會如實把事情向上面彙報,那你現在打算繼續工作,還是休息一下?”
馬丁憤怒地扔下叉子,說了句氣話:“又是魔物,又是入侵者,神像也出了問題,沒人重視!居然沒人重視!該不會黑暗力量已經滲透了這座腐朽的神殿吧!”
他沖出了修理間。
兩個神使終于笑出了聲音。
“他的腦子壞掉了吧!”
“病得不輕。算了,他是副主教的親戚,像這種關系戶,稍微包容一點也就是了。記住,絕對不可以當着面嘲笑。”
“沒問題。”
兩個光明神使并肩離開了修理間。
依蘭輕輕籲了一口氣。
雖然有點對不住可憐的修理工馬丁,但依蘭此刻的心情和兩位光明神使完全一樣,忍俊不禁。
不過……有人發現了她的存在,這不是一件好事。
再加上昨晚在神殿大廳被吓暈的那個,已經有兩個人可以相互佐證了。一個人可能是夢游、是幻覺,但是兩個人都看見會動的光明女神像,一定會引起警覺的。
留在這裏會變成甕中之鼈。
依蘭走到門附近,側耳傾聽門外的動靜,打算先離開這裏。
“嘭!”
忽然有人推開了修理間的大門。
因為時常要把那些大件的東西搬進搬出,所以修理間裝的是兩扇巨大的鐵門。動靜很大,驚天動地。
依蘭挺起胸脯,裝模作樣地站定在門後面。
進來的是個熟人。
巴什龍。
依蘭感覺到一陣牙疼。這麽巧,關系戶修理工馬丁的那個副主教親戚,不會就是巴什龍吧?
巴什龍昨晚在陳列館就曾經對塑像起過一絲疑心……
壞預感成真,下一秒鐘,巴什龍身後探出了馬丁那張心有餘悸的臉:“親愛的表弟,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相信我,而不是像剛才那兩個蠢貨一樣笑話我!光明女神塑像真的吃了我的蛋!我發誓我看見了!”
巴什龍沉沉地‘嗯’了一聲。
依蘭的心髒懸了起來。
情況很糟糕,不過眼前還有一個逃出去的機會——馬丁一定會先把巴什龍帶到修理桌那裏,查看被動過的煎蛋。
這個時候,她可以趁機溜出去!
依蘭的心髒‘怦怦’直跳。神經激素充斥全身,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這裏,就是這裏!”馬丁果然指着修理桌大喊大叫,“它就是站在這裏,這樣,這樣吃蛋的!”
巴什龍走上前去,背對着依蘭。
依蘭做好了準備,膝蓋微微彎曲……
正要閃身出門的一瞬間,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了非常嘈雜的人聲和腳步聲。
‘真是見鬼!’依蘭在心裏狠狠咒了一句。
此刻正是她離開的最好時機,誰知道外面竟然來了一群人!
“巴什龍你給我滾出來!”走廊上遠遠傳來一聲略微有點耳熟的咆哮。
依蘭:“???”
好像是……弗雷統領的聲音。
難道是昨天晚上他的妻子和巴什龍偷情的事情被發現了嗎?那今天這裏可要熱鬧了。
依蘭悄悄縮回了腳。
兩群亂哄哄的人闖進了修理間。
一半是光明神使,另一半是魔法師。怒發沖冠的弗雷沖在最前面,盛怒讓他的身體散發出襲人的冰霜寒氣。
巴什龍手中還舉着那塊被咬過的煎蛋,聽到動靜,他皺緊了眉頭,回身看向門口。
“弗雷統領,什麽事值得你帶人擅闖光明神殿?”巴什龍傲慢地揚起了下巴。
弗雷臉紅脖子粗,只能勉強維持着姿态:“說,你把布蕾雅藏到哪裏了!”
巴什龍錯愕地看着弗雷:“我藏她幹什麽?”
弗雷喘着粗氣,眼睛裏閃動着複雜而激烈的情緒。
屈辱、憤怒、想殺人……
弗雷身後走出一位頭發雪白的老者。
他的脊背微微佝偻,精神矍铄,雙目充滿了智慧。
“巴什龍副主教,別來無恙。”
見到這個人,巴什龍收起了身上的傲慢,撫胸行禮:“老賢者,別來無恙。”
老賢者?依蘭認真地看了看這位老者。
這位應該是上一代退休的賢者。
魔法師的領袖不是每一位都能稱為賢者,獲得賢者稱號的,首先得是衆人認可的領導者,然後在魔法上的造詣必須遠遠超過所有人,令人嘆服。數千年來,得到賢者稱號的只有十二個人,包括了這一代那位史上最帥氣的賢者——這是依蘭昨天勘察完白休被殺的兇案現場之後,從性感美女魔法師薩薩莉那裏聽來的八卦。
“是我疏于教導,沒有教育好自己的孫女。”老賢者嘆了口氣,“巴什龍副主教,我的孫女布蕾雅?卡佩涉嫌一宗謀殺案,如果你知道她的下落,希望你說出來,不要幫她隐瞞。”
依蘭挑起眉毛,驚詫地看着這位老人。原來布蕾雅是上一任賢者的孫女,難怪白休嘲諷弗雷抱大腿。對于魔法師來說,和賢者成為親戚可以算是皇親國戚了。
巴什龍的表情比依蘭更加驚訝。
“對不起?”巴什龍皺着眉毛,“您能再說一次嗎?什麽謀殺,什麽布蕾雅的下落,我有點不太明白。”
弗雷緊攥的拳頭上面布滿了青筋。
如果不是有這位老者在,他已經對巴什龍大打出手了。
不過如果不是有老卡佩開路的話,他也不可能這樣輕輕松松就闖進光明神殿。
老卡佩嘆了一口氣:“說實話,作為布蕾雅的祖父,此刻說這些讓我十分難堪,但是事已至此,我只想把一切弄個清楚明白,如果我孫女真的殺了人,我希望能夠禀公處置。如果她是冤枉的,我這把老骨頭必須站出來為她洗刷冤屈。”
老法師上前一步,手中的拐杖微微泛着一點光芒。這是難以抑制的魔力激蕩,這位老人的內心并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這麽平靜。
巴什龍的疑惑完全不像裝出來的:“您說什麽,我真的聽不懂。布蕾雅統領是兇殺案的嫌疑人?死者是誰?什麽時候的事情?”
“你還裝!”弗雷怒火沖天。
老卡佩擡起手,制止了暴跳的弗雷。
“死者名叫白休?斯坦。”老卡佩睿智的眼睛盯着巴什龍,“副主教知道這個人嗎?”
巴什龍搖了搖頭。
穿着光明女神金外套的依蘭睜圓了眼睛——白休?白休是布蕾雅殺的?!
沒想到她和魔神只是在光明神殿裏待了一夜,外面的追兇進度已經突飛猛進了。
這讓沖鋒在第一戰線的依蘭不禁對自己和魔神的奮鬥價值産生了懷疑。
她好奇地豎着耳朵,抓心撓肝地等待老卡佩說明來龍去脈。
“案件細節不方便多加透露。”老卡佩說,“總之,弗雷順着手上的線索在藥劑中心順藤摸瓜,查到了布蕾雅有嫌疑,在檢查布蕾雅的私人儲物箱時,發現了疑似她殺死白休的證據,以及……你寫給她的那些信件。弗雷回去找布蕾雅時,發現她已經失蹤了,一夜未歸——這就是我們來找你的原因。巴什龍副主教,我希望你能夠坦誠。”
繼睜大眼睛之後,依蘭又張大了嘴巴。
昨天傍晚,薩薩莉發現白休是被人用冰霜魔法凍住之後灌進火焰藥劑活活燒死的。弗雷追着這條線索去了藥劑中心,誰也沒想到,這樣一條平平無奇的線索,竟然就抓出了布蕾雅這個重大嫌疑人。
原來查案有這麽簡單嗎?!小依蘭再一次懷疑人生。
巴什龍的臉色終于變得難看。他和布蕾雅那些通信……雖然絕大部分都是與人類繁衍相關的內容,并且花樣百出,但也有極少一部分是他故意引誘布蕾雅說出法師們核心秘密的話術。他說得非常隐秘小心,可能瞞得過弗雷,但估計瞞不了老卡佩。
不過這也不算什麽大事,神殿和法師們,誰都知道只是維持着表面上的虛僞和平而已。
“哦,”巴什龍定下了心神,幹巴巴地回答說,“那些信件與兇殺案完全無關,你們應該看得出來。至多就是……一些作風方面的問題。”
“是的,是這樣。”老卡佩嘆息着,臉上的皺紋裏面盛滿了愁苦,“但是信中提到了昨夜的約會。布蕾雅昨夜離家之後,就再也沒有回去。你是最後和布蕾雅在一起的人。”
巴什龍沉思了一會兒:“她十一點就離開了神殿,我送她離開的,目擊者很多。老賢者應該知道昨天夜裏神殿發現了入侵者的事情,送走布蕾雅之後,我一直在追查那件事,所有人都可以為我作證,在那之後我沒有機會與布蕾雅見面。”
“是的,是的,這我知道。”老卡佩微笑,“我的意思是,布蕾雅離開的時候,告訴你她去了哪裏?”
巴什龍搖頭:“她并沒有提到什麽殺人的事情,我和她的見面……噢,和往日并沒有什麽區別,如果你們看了那些信件,應該已經知道往日是什麽樣子,就不用我再贅述了吧?走的時候她并沒有說過別的,只是一次很普通的見面和道別。”
站在老卡佩身後的弗雷怒不可遏,呼吸聲越來越重。
有些事情,真是不能深想,尤其是他還親眼看見了這對偷情男女來往的信件……很普通的見面?和往日一樣‘普通’?!和布蕾雅結婚這麽多年,弗雷一直被壓制得雄風不振,他從來沒見過自己的妻子表現出巴什龍信中所描述的那些樣子……那樣的肮髒、下流和放蕩,弗雷從來也沒有見識過!
“那她、去了哪裏!”弗雷用盡了全部的意志力和修養,重重問出了一句話。
巴什龍攤了攤手:“噢,這我真的不知道。”
“誰能作證。”弗雷雙眼通紅。
“入侵者可以。”巴什龍面對弗雷的時候,永遠擺出一副輕蔑傲慢的樣子,“可惜讓入侵者跑了。如果你們有辦法協助神殿将入侵者緝拿回來的話,‘它’就可以為我作證,因為我和布蕾雅在一起的事情,被‘它’全程旁觀了呢。話說,這個入侵者真不是弗雷統領你派出來監視布蕾雅的嗎?你難道都沒有懷疑過自己妻子行蹤有問題嗎?噢,你的心可真大。”
對于弗雷來說,這不亞于火上澆油。
巴什龍補了一刀:“我和布蕾雅又不是夫妻,對情人,誰也不會像對配偶那樣關心,對吧弗雷統領?連你都不知道的事,我又怎麽會知道?”
弗雷完全失控。
藏在光明女神外套裏面的依蘭忍不住輕輕嘆了一口氣。
事實上,巴什龍真的沒有說謊。
昨天布蕾雅和巴什龍相處的那個氛圍,實在不像是會聊什麽兇案和逃亡的樣子。
那麽布蕾雅她去了哪裏呢?
依蘭整個人都淩亂了。這件事,總覺得從頭到尾都有明顯的違和感,只不過她并沒有什麽偵探的天份,一時半會兒實在是理不清頭緒。
哦不,這些都可以先放放,眼下最要緊的是,她得借着這個機會,偷偷溜出去!
昨天和魔神也探索過很多地方,并沒有看見修理間。而老卡佩和弗雷可以輕輕松松就闖進來,意味着修理間的位置距離神殿的大門可能非常的近。
依蘭猜測,這裏應該是神殿臺階下、廣場左右兩旁的矮房屋。
如果是這樣的話……只要弗雷和巴什龍在這裏大打出手,她就有辦法借機逃脫。
依蘭不打算在這裏待到天黑。
光明女神塑像已經引起了疑心,再拖下去恐怕夜長夢多。
依蘭打定了主意。
“巴什龍!”弗雷再也壓制不住心中的狂怒,他的眼睛裏浮起了冰霜,手中的法杖上也蕩出淡藍色的光芒。
“想打架嗎?”巴什龍輕蔑地笑起來,“這裏是光明神殿,弗雷統領,我勸你腦袋清醒一些。”
弗雷胸膛起伏,已在暴走邊緣。
“弗雷,冷靜。”老卡佩低沉地說,“這件事情,尚有疑點。”
依蘭心想:‘兇案的事情不好說,但是偷情的事情沒有疑點啦!就是他,我親眼看見的!弗雷統領和奸夫打上一架,完全沒有任何問題!弗雷統領加油,我會幫你一起揍他!’
她清了清嗓子,壓低嗓門,讓聲音甕聲甕氣地從塑像中傳了出去,給弗雷添了一把火:“冷靜點呀弗雷統領,打壞了我們的聖物,你拿什麽賠!”
弗雷快氣炸了。身為入贅女婿,最難堪的可不就是被嘲諷吃軟飯嗎?追兇追到妻子的身上已經夠讓人郁悶了,沒想到還順手查出了妻子偷情,猝不及防之下搞得人盡皆知,現在妻子找不到,還要被神殿這些無良的家夥嘲諷賠不起區區幾個修理間的破爛嗎?!
弗雷徹底暴走,他揮起冰霜法杖,蕩出一道耀眼的霜光!
“巴什龍!是男人就接我這一招!”
巴什龍正在愣神,還沒反應過來剛剛是哪個手下吼了那一嗓子,弗雷的冰霜就兜頭砸了下來。
他自然不會站着挨打。身為副主教,這麽多年來屹立于權勢的巅峰,怎麽可能因為偷情這種小事而感到什麽不安歉疚?
他揚起雙手,聖光鋪向弗雷。
兩個男人大打出手。這兩位都是高層的頂級戰力,‘轟隆’一聲,整間屋子都在搖晃。
巨大的修理間裏淩亂地擺滿了有問題的神像和聖物,沖擊波扇形蕩開,一大片雜物應聲倒下。
老卡佩揚起手中的魔法杖,撐起淡藍色的水罩,掩護着無關的神使和魔法師們退出了修理間。
眼尖的依蘭留意到,老卡佩非常厚此薄彼,魔法師們被保護得非常好,光明神使那一側就馬虎很多,好幾個神使的衣服都被戰鬥的餘波撕扯得破破爛爛。
“弗雷啊,我剛教會你的狂卷冰風暴,如果配合上霜凍,殺傷力會非常驚人,我警告你,千萬不要那樣用!”老卡佩提前之前高聲警告了一句。
‘這是提醒吧?’依蘭心中嘀咕。
她早已經清楚地認識到,魔法師們表面上看起來都是樸實的書呆子,實際上個個一肚子壞水。
果然,下一秒鐘弗雷兩眼放光,揚起魔法杖,召喚出一股寒光凜冽的冰風暴。
絲絲寒氣從全方位侵襲,整個修理間立刻寒霜遍布,發出‘咔咔吱吱’的凍結聲。
“嚓——”屋頂出現了一條冰霜裂縫。
依蘭悄悄把附近的水元素凝結成冰,順着弗雷的冰風暴,攪起了更加猛烈的狂風。
兩個男人勢均力敵,都在全力戰鬥,根本無法注意到依蘭動的手腳。
弗雷只覺得在怒火的沖擊之下,整個人鬥志燃燒,爆發出了十成十的實力!
冰霜風暴發出凍人的‘飒飒’聲,整個修理間內凜冬降臨。
終于,在弗雷和依蘭的合力下,可憐的屋頂‘轟’一下被掀到了半空。
冰風龍卷威勢更甚,它卷過的地方,無數神像、聖物被無情地甩到了天上。
巴什龍低聲怒吼:“夠了弗雷!我一再忍讓,你不要再逼我!我告訴你,是布蕾雅主動送上門來的,我根本就沒有勾引過她!這件事,并非我主動!”
這一下更是火上澆油。
弗雷的眼睛裏冒起了白色霜光,在依蘭的助力下,他如虎添翼,将面前的冰風龍卷猛地擴大了兩倍!
“轟——刷刷刷——”
依蘭趁機在房間的各個角落偷偷凝結了密聚的冰霜,它們就像炸彈一樣,一旦弗雷的冰龍卷觸及那些區域,就會引動更加強烈的冰霜風暴。
‘弗雷統領,我已經盡力啦,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本事!揍他!’
她趁亂掃視了一圈。
巴什龍的胸前被冰霜刮了一道大口子,露出一條怪模怪樣的‘項鏈’。金色的細鎖鏈上,懸挂着一枚樣式像徽記一樣的金色銘牌。
依蘭的目光定在上面,半天挪不動。
這……看起來好像聖墓的鑰匙啊!
依蘭頓時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她屏住呼吸,靜靜等待。
更多的雜物被卷向屋頂大洞,包括那張放了煎蛋的修理桌。
煎蛋和濺灑出來的牛乳飛上了半空,在弗雷和巴什龍再一次用聖光和魔法對轟的時候,依蘭盯住巴什龍胸前揚起的細鏈,狠狠凝聚意念——“風!”
風刃切斷鎖鏈的聲音在這滿屋冰霜咆哮中毫不起眼。
金色的聖墓鑰匙被風卷起來,‘啪’一下嵌進了金黃的煎蛋裏面。
成功了!
依蘭眼睛一亮,輕身躍起來,乘着風,追着包裹了鑰匙的煎蛋,搖搖晃晃向着屋頂大洞飛去。
‘噢!噢!’
簡直是膽戰心驚!
誰能告訴她,為什麽用毛絨身體的時候她可以随心所欲地飛,而用自己身體的時候卻有恐高的毛病?!噢,魔神帶着她飛的時候,她也不見得會恐高啊!原來她已經這麽信任他了嗎?
依蘭在光明女神外套裏面瑟瑟發抖。她緊張地操縱着風,艱難地把自己順着屋頂的破洞‘扔’出了修理間。
出來了!
她屏住呼吸,凝神控制着自己,裝成一座被龍卷風抛到了半空的塑像,緊緊追在那只煎蛋後面。
下方的光明廣場上,光明神殿的大主教和其餘副主教已匆匆趕到,老卡佩攔住他們,替自己的孫女婿争取一個良好的鬥毆環境。這位老賢者已經白發蒼蒼,看上去只要碰他一指頭,他就能倒在地板上訛錢。
光明神殿的人被暫時阻攔在了廣場上。
依蘭讓自己表現得盡量自然,和一大堆完好或者不完好的雕像、聖物一起,飛向廣場外圍。
她小心地控制着方向,試着伸手去撈那只煎蛋。
真是高難度的精細操作啊!
“噢!”有人在尖叫,“光明女神飛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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