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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西槐望穿秋水,總算到了花燈會,臨近傍晚,街上花燈都挂了出來,有些點着了,有些還沒點,從客棧樓上往下看,一整條街上都是點點的光。
太陽斜斜地挂在天邊,投下些暗紅色的餘晖,遠處傳來了舞龍舞獅的聲音和敲鑼打鼓聲,花燈節要開始了。
謝西槐又拿出了他很久未曾穿過的那套奇裝異服,嘗試着想要穿上,盛凜從樓下上來,推開門,就看見謝西槐纏在一堆布裏,滿臉苦惱地不知道怎麽辦。
“盛大俠,快幫本世子看看,這衣裳到底要怎麽穿呢?”見盛凜近來,謝西槐開口求援。
盛凜走過去看,房裏很暗,謝西槐上半身都裸着,跪坐在床上,拉着層層疊疊的衣服挂在手臂上,瑩白的手腕正翻在肩上,想把後頭的布料往上提。
盛凜捏住了他的手,湊近他,面無表情地說:“我看看。”
“嗯,”謝西槐松開手,告訴盛凜,“灰色的應當是在最裏邊,我要快快穿好去看花燈了。”
盛凜貼近他,幫他把落在腰間的帶子重新拉上來,又替他把灰色的那層薄綢套上手臂進去,謝西槐側着臉看了許久,“哎”了一聲,道:“總算對了!”
盛凜回想記憶中這衣服的樣子,和謝西槐一起弄了半天,才收拾妥當,外頭的鑼鼓聲已然很近了,謝西槐抓着盛凜的手臂跳下床,高興道:“看花燈去!”
莫州的花燈會是附近的盛事,鄰邊地方的人也會都來看,一條寬寬的莫州道上游人如織,男女老少比肩接踵,謝西槐先是貼着盛凜走,後來挽着盛凜走,最後還是怕走丢,捋捋袖子捉住了盛凜的手,跟他拉着手擠來擠去。
盛凜的手燙,比謝西槐那不沾陽春水的少爺手粗多了,謝西槐握久了,總覺得盛凜的手更燙了一些,偏頭看看盛凜,他卻也沒有流汗。
他們往西走了許久,離舞龍舞獅的隊伍遠了,人也總算是少了一些,至少邁得開步,也看得清兩邊漂亮的花燈了。
這一段路是象形花燈,有做成動物模樣的,也有花卉物件。
有幾個空蕩有商販見縫插針擺着攤,賣提着的花燈,謝西槐走到一個小鋪子邊就不動,打量着那些小燈籠。
“想要?”盛凜問他,沒有露出不給他買的意思。
謝西槐伸出兩根手指,讨花燈:“我想要兩個。”
“你挑吧。”盛凜用下巴指了指。
謝西槐差點以為盛凜被鬼附身了,不然怎麽竟對他如此好,難不成有什麽企圖,有企圖也是之後的事情了,他現在只管挑花燈。
那小商販給謝西槐推薦了好幾個有莫州特色的花燈,謝西槐最後挑了兩個普通的花燈,都是橘紅色的紙殼,裏頭的蠟燭光透出來,他一手一個提着,花燈被夜風吹得一晃一晃,燈裏頭兩點毛茸茸的暖光也一晃一晃,看起來很溫馨,也很可愛。
謝西槐出門時急着要看花燈,走得匆忙,發冠也戴歪了,走了這麽久,頭甩來甩去,本便松垮的冠都快掉了。
盛凜伸手一摘,就将謝西槐的發冠摘了,謝西槐的黑發都散了下來,他轉頭瞪盛凜,臉看起來更尖更小了。
“你幹什麽呀,”他的眼睛被幾根頭發遮住了,埋怨了盛凜一句,把臉湊到盛凜面前,閉着眼道,“快快幫本世子把頭發拿開。”
盛凜伸手将那幾縷散發架到謝西槐耳後,謝西槐又提着花燈往前跑,嘴裏哼着不知名的山歌,連随着他眨眼而抖動的睫毛尖都顯得那麽快樂,沒有憂愁。
謝西槐喜歡湊熱鬧,他本身就是熱熱鬧鬧的,嘴巴停不下來,小動作也多,走路的時候步伐輕快,不時回頭看盛凜一眼,叫他:“盛大俠,你快些走嘛。”
熱鬧還是慢慢散去了,月上柳梢時,行人也各自回程,謝西槐的花燈熄了一只,他把熄掉的燈塞給了盛凜,自己提着好的那只到處晃。盛凜沒扣謝西槐小花,也沒提時候太晚要回客棧,只陪着謝西槐沿着護城河邊走。
謝西槐走了一會兒,突然轉頭對盛凜說:“今天好像在過年。”
“往常過年就是這樣,整個王府都湊在一個圓臺上吃飯聽戲,”謝西槐回想着,“父王愛聽那些君王江山的戲,聽得我和娘親直打瞌睡,戲過了一半,我和娘親就回院裏了,這時候我們才開始真的過年呢。”
謝西槐和商靈住在寧王府北邊的一個大別院裏,寧王自己的院落都沒有這麽大,臨近過年時,商靈會差人将別院裝點得漂漂亮亮,等看了半場戲回去,就帶着謝西槐和院裏幾個親信的侍女一道烹鼎。
別院的下人們都疼謝西槐疼得沒邊,謝西槐有被伺候慣了的少爺嬌氣,卻沒什麽少爺脾氣,他喜歡像在別院過年那樣,成日裏一大群熟識的人在一起談笑,大家都要讓着他,每天舒舒服服過着,平順地和喜歡的人在一道,過完一生。
可是謝西槐的一生太短太短,他很快就要過完了。
謝西槐現在說話不再等待盛凜接話了,只要盛凜在一旁聽着不打斷他,謝西槐一個人就能說很久,但這次他想起過年時的事情,沉默了片刻,才又繼續說話:“盛大俠,等你把我送到京城裏頭,你還走這條路回來嗎?”
盛凜看着他,臉上的表情謝西槐也看不懂,只好執拗地又問盛凜:“走不走啊?”
“什麽事,說吧。”盛凜敲敲謝西槐的腦袋,才道。
謝西槐腸子直,自動把盛凜這句話理解成了“走”,還在心中想這盛凜真是愛裝酷,問他什麽問題,總也不能好好回答。
可惜他還有求于盛凜,不能說這些砸場的話,他停了停,又軟聲請求盛凜:“你若是經過莫州,能替我買一個花燈帶給我娘親麽?我打聽過了,在客棧後有一家鋪子,一年到頭都有花燈賣的,就叫陳記燈鋪,替我買一個和這個燈一樣的。”
他舉起手裏的燈,給盛凜看,燭光透過橘紅的紙燈籠殼子,溫柔地籠在謝西槐的臉上,他的眼睛又大又亮,鼻尖微翹,有一個好看又俏皮的弧度。
謝西槐的嘴唇微張着,要是盛凜不答應他,他還能說出一百句話來說動他。
謝西槐像三月春風裏第一眼瞥見的桃花,他是最早的,也是最好的。
“好嗎,盛凜?”謝西槐放下花燈,坐在護城河邊的石頭上,“就說我很喜歡,我送她的。”
他等來等去也等不到盛凜回答他,覺得無聊了就又站起來往回走,走着走着累了,離客棧還有很遠,謝西槐倚着盛凜,挂在他身上走,他手裏的那個花燈也熄了,索性把兩個花燈都丢了,沒臉沒皮地叫盛凜抱他走。
沒想到盛凜還真的把他抱了起來,并扣除了他私自加給自己的兩朵小花。
謝西槐縮在盛凜懷裏,心說和盛凜老相識了,到底還是有些感情在的,要是謝西林走累了要叫盛凜抱,不知道盛凜會不會抱。
謝西槐在腦海中想出了謝西林要求盛凜抱他的場面,心中突然憤怒起來,這謝西林都二十多歲了,還要叫盛凜抱,那還要不要臉了。
盛凜臉不紅氣不喘地抱着謝西槐走到客棧,把謝西槐被放回床上,謝西槐扯着自己的衣裳解不開,盛凜上手幫他脫,兩人合力很久才把謝西槐給扒光。
謝西槐換上了亵衣亵褲,爬到裏頭,打了幾個滾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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