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聽出這略帶調侃同時又松了一口氣的語調的主人是誰之後,李佴那還能淡定。她不顧傘外比之前更濃的春雨,長腿一邁就越到了聞人東面前。可真正看見她那張熟悉的臉,她就不知道說什麽。再者,導師還在呢,想到這裏,李佴一下子就漲紅了臉。
聞人東看她一眼,咬了咬牙,其實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都怪這裏人多!
兩人都沒發覺,她們就像久別重逢卻趕上正鬧小脾氣的小情侶。
“咳!”美女導師看不下去了,可明顯,事情的發展趨勢早已控制不住。她只好問:“李佴,你就是為了她?”
沒有任何猶豫的,李佴說是。
本來還以為導師會再勸她什麽或者責怪什麽,沒想到導師把傘往上擡了點。她這樣做只是為了更好的看清聞人東的臉,更準确的說是看她的眼睛。
“也還行。”美女導師給了個模棱兩可的評價。“聞人東是吧?你仇導師和我說過你,他說你總喜歡偷偷帶着畫板來我們美術系,不知道你的繪畫水平怎麽樣?”
“……”聞人東臉白了白,一股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一方面她不滿:該死的球球,竟然把這個也說出去。另一方面她又無可争辯:她畫的的确不咋滴啊。
李佴制止般喊道:“導師!”她又把臉轉向聞人東,視線卻被她手上的盒子吸引住了。這是禮物?她要送給誰?她剛才在等誰?自己就這麽傻乎乎跑過來……天啊。
由此可見,比聞人東的心情更複雜的是李佴的目光。還可以類比得知,比李佴的目光更複雜的是美女導師的心思。
“好,我不問這個問題。”她看似妥協道,“那我們二的美術造詣是學院公認的你不反對吧,你認為你有什麽資格要求她為你留下來呢?你這麽做是在耽誤她你知道嗎?”
李佴:“……”是她想的太天真。原來導師繞了一大圈還是回到原地。她不由的擔憂的看向聞人東,後者沒什麽表情,但眼神無辜。看到這個,李佴就知道有戲了。
她早就看出了,聞人東的世界觀和常人不太一樣。就像她弟弟經常念叨的那樣:靈魂畫手的世界他不懂。
“我不知道。”聞人東一句話便氣死人,不僅如此她還很理直氣壯。“我不知道什麽叫耽誤,我也不認為一定要出什麽國留什麽學才能有更好的發展。藝術這種東西最主要的是靈魂,雖然我不擅長繪畫,但我看的出,大……”聞人東适時剎住了車,但一時又不知道該稱呼李佴什麽好。“……她的作品已經有屬于自己的風格,自己的靈魂。不出國留學也能更進一步。”
李佴呆了一呆。美女導師也被她噎的說不出話來。但下一刻,美女導師眯了下眼,滿是算計的神情。“那我問你,你覺得對于二來說,是你重要還是繪畫重要?”
聞人東眉毛一挑,頗為自豪。“你沒聽她剛才說的嗎,當然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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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在你心裏,是我家二重要還是音樂?”
“當然是大觸。”聞人東脫口而出,完全是潛意識的心裏話。此話一出,李佴悄悄紅了耳朵,被甜的。疑惑什麽的,可以過後再解決。她有聞人東這句話就足夠了,天知道她故意逃避她時,她有多難受多委屈。
李佴感激的看一眼自家導師,美女導師則給她一個“我只能幫你幫到這了”的眼神。她清清嗓子,說:“很好。既然如此,你們就好自為之吧。”
她說完撐着傘就走了,越走越快,沒一會就消失在建築樓的盡頭。聞人東這才回過神來,她剛才好像說了句不得了的話,明明按計劃來不是這樣的。
“聞人。”李佴溫柔的喚她,語氣柔的能掐出水來。聞人東微微顫抖一下,急忙低下頭,和剛才的她判若兩人。
“你,你別這樣看着我了,”她先是羞澀,随後像想到了什麽,提高語調不滿道:“我剛才有說錯嗎?”
“沒有,對極了。”李佴答,繼續笑。笑容的夏日的陽光一樣驅散春雨的潮濕。
聞人東嘴角一抽,把手上的盒子塞到她懷裏,面上裝作不耐煩狀,其實她心裏別提多緊張了。
“拿着,我走了。”她說,撐着傘轉身走了兩步,又回來了。這次她連同傘一并塞給李佴,李佴的發絲上已經沾了不少細微的雨滴,亮晶晶的,襯着她一張素淨的臉格外楚楚可憐。
李佴伸手拽住聞人東,“這是什麽?”
“……畫冊。”她吞吞吐吐,“我知道你更喜歡唱歌,但也不能浪費才華對吧?……還有,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畫出像樣的作品,在這本畫冊上。你說過包學包會的。”
李佴思考了兩秒,這才明白她的意思,當即喜笑顏開,眉眼彎彎自帶期待。“你不生我氣了?”
“誰生你氣了,亂想。”
“那你……”
聞人東心虛的眼神向外飄,“我我,我只是沒攢夠錢。”
李佴:“……”這算什麽回答?她看向聞人東的嘴唇,不知道是天氣的原因還是她警告過的原因,或者是兩者一起。她的嘴唇已經恢複了正常的平滑飽滿。
見她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的唇看,聞人東心裏一跳,現在還不跑等死嗎!“那什麽,我真的要走了,傘你拿着啊,回去記得把頭發擦幹。嗯,過幾天我再找你。”
她一股腦的說完,手伸到背後拉上衣服的帽子蓋好,飛速的跑進了雨裏。留下李佴獨自一人對着盒子好看的包裝發呆。
回到家後李佴迫不及待的拆開了盒子,雖然知道了那裏面只有一本畫冊,但她還是期待。這可是聞人東送她的第一份禮物,意義非凡。
畫冊的封面是木色的,上面清清楚楚的寫着:素描本。無論從那個角度看,這都是商場裏普普通通的五塊錢一本的畫冊。李佴并沒有因此失望,她反而覺得聞人東是個節約的好孩子。
完全是出于習慣,她翻開了畫冊。這一看,李佴驚的瞪大了雙眼,随既是一抹哭笑不得的笑,最後變成了抑制不住的大笑。
她早就知道,相比風景和靜物畫,聞人東更不擅長人物或者說劇情畫,但她沒想到,她會那麽不擅長。
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聞人東此刻松了一口氣。她把外套脫下,抖了抖,衣服上的水汽飄散在空氣中。她的心情大好,并且一直維持到了晚上睡覺前。自從買了那本五塊錢的畫冊之後,每天聞人東都會翻上幾頁,然後畫十來分鐘的圖。今晚也不例外,她往抽屜裏摸去,一碰到明顯那不一樣觸感她就像被雷擊中了一樣,僵在了原地。
兩秒後,房間裏爆發出了一陣哀嚎。吓得隔壁房間的聞人北畫筆都掉在了地上。沒一會,氣沖沖的聞人東穿着拖鞋噼裏啪啦的走了出來,聞人媽正悠然的靠在沙發上看八點檔的“懸浮電視”,一點也沒有因為陰謀被發現而心慌。
“媽!前幾天你進我房間了?”
“嗯,幫你掃地怎麽了?”
“阿呸。”聞人東一臉別忽悠我的表情。“別裝無辜,我包好的畫冊是不是被你換了?”
聞人媽目光不離電視屏幕,避重就輕的說:“我看你拿來拿去的,還以為你不打算送給別人了,就跟你開開玩笑喽。怎麽,你今天送出去了?”
“……”聞人東捂臉,崩潰般的哭喪起來。那裏可都是關于她和李佴的畫啊,要是被大觸看見了,她這張老臉往那擱啊!可是,都送出去那麽久了,她不好奇的翻一下畫一畫也是一件怪事。
等等,也過了這麽久了,她手機怎麽好像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下,聞人東琢磨不透了,難道大觸沒有翻進去看?一想到這個可能,她就松了一口氣。
“說話啊,發什麽呆。”聞人媽不滿的催促道。
聞人東坐下來,目光陰測測,語調涼涼的開口:“媽,先說好,待會你不準說我罵我打我。”
聞人媽似乎猜到她要說什麽了,原本調侃的神情收斂下來,沉默不語。
聞人東深吸一口氣,“過段時間我要帶我喜歡的人回家了,是女的,嗯,就之前來我們家的那個特別漂亮的人。”
“知道!”聞人媽惡狠狠的剜了她一眼,還沒正式在一起了就胳膊肘往外拐。
“那你也不能說她罵她打她哦。”
聞人媽沉默,正巧這時進廣告了。兩母女一起盯着電視看完了這顯得冗長的廣告。
“現在的廣告都死長了。”當媽的忽然說,做女兒的詫異的看着她,這是轉移話題?當媽的沒看她,接着說:“聽阿北說他最近也要帶他女朋友回家,不如你們兩一起商量個好日子……這下好了,”她語氣又突然惡劣下來,“人家兩姐妹都被你們兩姐弟給收了,親上加親了!”
聞人東沒聽出她媽的幽怨,只開心的笑起來,老媽同意了呢,同意了呢。她別提多開心了,果然之前那麽多的鋪墊都沒有白費。
第二天,聞人東特意挑了個好時間,拿上重新打包好的“貴”畫冊,直奔李佴家。
毫無疑問,李媽媽擋住了她,用一幅雞蛋裏挑骨頭的目光看她。“你就是我女兒說的那個人?長的也不怎麽樣嘛,還沒她爸高,看你瘦得根條竹竿似的,有胸嗎?哎喲不說這個了,你爸媽沒教過你來別人家做客的禮儀嗎?這麽老半天也不見你叫聲阿姨好。”
李叁:“……”我看學姐這樣就挺好的。媽你不要為難學姐了,萬一她跑了怎麽辦?姐怎麽辦?
聞人東則被說懵了,原來,真的有比老媽還不講道理的人。李佴這麽溫和的一個人怎麽會有這樣的一個媽?還暗諷她沒胸,她只不過是喜歡穿寬松的衣服而已。
聞人東小小的籲了口氣,一本正經,一板一眼道:“阿姨,剛才是我不對。但阿姨,剛才你一口氣說了那麽多話,我還沒來得及開口,讓你誤會了。我爸媽的家教我還是銘記于心的,至于見面禮什麽的,我想阿姨不會和我這個小輩見識的哦?”
聞人東一字“哦”差點沒把李媽媽氣到吐血。好一張伶牙俐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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