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章

從壽康宮出來，周煜發狂一樣的一腳踢翻了門口的站着的鶴形銅燈，太監們遠遠地幹看着，大氣不敢出。周煜扭頭問道：“周吉祥回來了沒有？不過就是看一個死人，用得着那麽長時間嗎？”

幾個懂眼色的太監道：“方才有人來通報過，周公公已經回乾清宮了，鳳主子玉體無礙。”

周煜按下怒氣，随意道：“膽子肥了，朕還沒走呢，他到先回乾清宮去了，一會兒回去了記得提醒朕，二十板子他是逃不掉的。”

幾個小太監忙磕頭道：“皇上饒命啊，就周公公那副身板，板子還沒挨上呢，先散架了。”

周煜嗤笑了一聲，一時心情倒好了不少。也罷，等秀水宮建好了，把這尊親娘大佛給送進去，以後也落得清靜了。

一時間小太監們見皇帝心情好了，便擡了龍辇過來，周煜扶辇上去，還覺得腦仁突突的疼，他年少登基，卻也勤政愛民，顧太後不攝政，他便更要比別人賣力，從小三更睡五更起的，十幾年下來，正當鼎盛的身體卻患上了頭疼的毛病，換了幾個太醫，也沒見調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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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宮隔壁的茶房裏，鳳卿換了一身宮女的衣裳，審視着周着的一切，跟在周吉祥的身後，聽他唠嗑：“宮裏面并不是沒有妃子到禦前伺候的先例，比如當娘李娘娘，就是先當的妃子，後來又到先帝跟前當了幾個月的宮女。說先帝和李娘娘的故事吧，那也算是一波三折，李娘娘是江湖上的女殺手，收了別人的錢，來取先帝爺的性命，你說說這宮裏侍衛少說也有幾千個，卻愣是沒人攔得住李娘娘，說來都是緣分，李娘娘在外頭也有響當當的殺手名號，可誰知見了先帝爺就下不去手了。”

“後來呢？”鳳卿聽的正入神，見周吉祥停了下來，忍不住開口繼續問，那人卻擺了擺手，往外頭指了指道：“皇上回來了，故事明兒再講，記住了，皇上不喜歡別人提先帝爺的故事，主子可得長點眼色。”

鳳卿站在門口遠遠望去，龍辇從後廊繞道了前殿，正顫顫悠悠的往近處來，鳳卿努力的吸了一口氣，鎮定道：“周公公，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啊，皇上若是看見我，龍顏大怒，連累了你，那可怎麽辦呢？”

其實周吉祥心裏也沒底，當鳳卿提出要接近周煜，重新培養培養感情的時候，周吉祥心裏還咯噔了一下，心想她會不會又搞出一個弑君之罪來。但轉念又想了想，皇帝已經二十五了，身邊連個知冷知熱的人也沒有，見了女人從來都是冷着一張臉，連他這個太監看着都着急。鳳主子這趟出宮，回來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沒準兒就是得了什麽機緣，馬上就要鳳于九天了，不然怎麽怪異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他認了這個理，心就定下來了，清了清嗓子道：“主子自己機靈點，皇上雖然性子冷了點，但不是暴君，不然就您以前那張冷臉對着他，都夠死百來次了。”

鳳卿過了過腦中的記憶，好像也确實如此。再擡頭時候，龍辇已經停在了丹犀之下，周吉祥忙迎了出去行禮，又上前攙着周煜下辇，他此時神色淡然，但臉色卻不太好看，周吉祥是伺候了多年的可人兒，知道定然又是在壽康宮碰了軟釘子。

天下的母子也不知道有多少對，唯獨這一對大盛朝最尊貴的母子，心從來不在一條道上。兒子要往東，老娘肯定要往西；為了這事兒，周煜在乾清宮沒少發火，十月的懷胎之恩，到了他這裏，就跟累贅一樣，壓的他喘不過氣。但大盛朝素來以孝道著稱，他作為一個皇帝，也逃不過天下的悠悠之口。

“皇上放寬些心，用不了多久，外頭的秀水宮就建好了。”

周吉祥一準掐對了點子，周煜點了點頭道：“朕也就等着這一天了。”他說起話來蹙着眉頭，感覺這皇帝當的愁苦大深的，可事實也确實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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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十二歲登基，先帝原定的四個顧命大臣死得只剩下兩個，內憂外患不斷，金人在邊關一打就是五年，停了三年又來五年。鎮南王遠居雲貴，早已經是國中之國，半點不受他控制。顧家沒有賢臣，只有佞幸。幾位皇叔都是纨绔，連帶生的兒子也都是小纨绔。他想做些什麽，可是他發現他有時候壓根什麽都做不了，就算天下所有人都匍匐在他足下，那又有什麽意思呢，他們的內心并不臣服于自己。

周煜想到這裏，不由覺得自己更可笑了，攤開掌心拍自己的腦門，他近些年得了頭疼的毛病，經不得吹風或是惱怒，今兒被顧太後一折騰，頭都疼的快炸開了。

周吉祥攙着他進去，巴巴的扯了嗓子命人去傳太醫，被周煜攔了下來道：“今兒一早夠折騰他們的，朕躺躺就好。”

周吉祥伺候這褪了外袍，周煜阖眸在軟榻上躺着，他心裏煩躁，一時間也沒想起來問鳳卿的事兒。

這時候周吉祥吹熄了幾盞亮堂的燭火，默默退了出來。鳳卿站在門口探了探腦袋：“他怎麽了？”

周吉祥壓低了嗓子道：“頭疼呗，老毛病了，每次去壽康宮回來都要疼上一陣子。”周吉祥眉頭抖了抖，忽然想到了些什麽，心道：“怪不得以前皇上喜歡去重華宮，主子那時候不愛說話，清靜。”

鳳卿擰了擰手帕，墊着腳跟又往裏頭看了一眼，見周煜臉上神色痛楚，心裏就有些不忍，便央着周吉祥道：“公公，我進去給他揉揉腦袋可好？”

“皇上不愛人近身。”外頭點着廊燈，周吉祥擡起眼皮一看，一早兒鳳卿在屏風上磕破的腦門不知什麽時候給好了，他狐疑的對着鳳卿上瞅下瞅了半天，心裏默念了幾遍阿彌陀佛，後宮有規矩，怪力亂神之事，是千萬不能傳的，可他是個有心眼的老太監，方才臨走時候，悄悄順了冷宮裏茶幾上的白瓷酒盞，陳太醫也用銀針試過，那酒杯中殘留的液體，确實是混了劇毒的酒。

周吉祥沒得覺得後背冷飕飕的，一雙三角眼在鳳卿的臉上來回掃了三遍，一咬牙悄悄扯着她的衣袖問道：“鳳主子，奴才問一句逾越的話，您還是原先的那位鳳主子嗎？”

鳳卿踩實了腳後跟，擡眸略帶警戒的看了一眼周吉祥，她沒想到這太監的眼光這麽毒辣，居然能看出她的異常來，但既然他已看出來，故意隐瞞也不是自己的風格，索性開口道：“周公公，既然你知道了，那我也不瞞你，原來的鳳主子死了，我不過借了她的身子用用。”

周吉祥哎喲一聲，吓得給背過氣去了。

鳳卿連忙抓住他的手腕，指尖一點，周吉祥才又緩緩醒了過來，只覺得腳底心飄忽忽的，身子輕的沒分量，連忙跪拜道：“大仙……大仙饒命啊。”

鳳卿見他的模樣，倒是有些樂了，索性蹲了下來，湊到周吉祥的身邊，他也沒長胡子，只能拎着他一段花白的長眉毛道：“我不是來害你家主子的，我是來幫他的，你信不信我？”

周吉祥仔細想了想今天發生的事情，若不是她正好及時回來，皇帝現在就已經被架在大殿裏了，而她明明飲下了毒藥，卻依然站在自己跟前，這不是大仙又是什麽呢？頓時點了點頭道：“信……信……奴才信。”

鳳卿站起來，指了指裏頭道：“那我現在，可以進去了嗎？”

大殿裏有點冷清，周煜睡在一側的暖閣中，說是暖閣，裏面布置的就跟平常的書房一樣，早上磕破了頭的屏風被搬走了，外頭下了幾重的簾子，裏面一個伺候的人也沒有。

鳳卿點足進去，偷偷朝着外頭的周吉祥招招手，見他也跟着進來了，才繞道周煜的身後。

她的手指輕輕的搭在周煜的太陽穴上，力度适中的按壓下去，緩緩揉動，将指尖的能量通過兩人的接觸，傳遞到周煜的體內。

周煜皺了皺眉頭，他原本不喜歡與人有身體接觸，就連寵幸後宮，也不過就是欲&望的發洩。可那雙觸摸在自己太陽穴上的手指，就跟有靈性一樣，剛才還頭痛欲裂的腦仁片刻就舒服了，腦子也前所未有的清明，連心裏也敞亮了很多。

周煜阖着眸子道：“周吉祥，你什麽時候學會了這一手？本來還想賞你二十大板的，就将功抵過吧。”

周吉祥忙跪扣道：“奴才謝主隆恩。”

周煜聽着這回話的方位不太對，緩緩睜開眼睛，看見周吉祥正撅着一個屁&股謝恩，不由扭頭看了眼身後的人。

鳳卿手指點着他的穴位，正好是一個居高臨下的位置，她笑眯眯的看着周煜，小巧的唇瓣動了動道：“皇上，舒服嗎？”

周煜的臉頓時黑了一半，從榻上彈跳而起，滿臉戒備的看着鳳卿，眼角掃向周吉祥道：“你怎麽會在這裏？”

鳳卿連忙裝出一副恭恭敬敬的樣子，單膝跪地行禮道：“臣妾想從今天起，和皇上重新開始，臣妾嫁雞随雞嫁狗随狗，嫁了天子随天子，皇上能不能給臣妾一個機會，讓臣妾侍奉左右，盡一個妻子的責任呢？”

“盡一個妻子的責任？怎麽盡？裝作服軟然後再給朕喂一杯毒酒？還是……”周煜上前幾步，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忽然一伸手掐住了她柔弱的脖頸，擡起她的下颌，不屑道：“用你這張自以為傾國傾城的容貌，讓朕拜在你的石榴裙之下？”

鳳卿皺了皺眉頭，努力去理解周煜話中的意思，最終也只能皺起一張臉，一副認命的樣子道：“皇上說怎麽盡就怎麽盡吧。”

周煜垂下眉頭，忽然勾起嘴唇冷冷一笑，淡然道：“好，那你現在就到殿外跪着，朕不喊你不許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表拍标題黨= =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