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章

送走李廷玉，鳳卿往乾清宮的方向走去，宮裏是一個戒備森嚴的地方，乾清宮的窗戶常年都關着。鳳卿喜歡曬太陽，不喜歡陰暗冰冷的大殿。所以，對于她來說，禦前侍駕就相當于是在乾清宮的門口曬太陽。但今天禦書房的窗戶是開着的，所以鳳卿曬太陽的地方，從乾清宮的門口換到了禦書房的窗臺上。

周煜強壓下了火氣，細細的整理起奏折，他拿着朱筆一封封的批閱着奏章，似乎并沒有注意到來人。那些可憐的陽光，在屏風的阻擋之後，能來到周煜視線之內的，本就少之又少。

周煜的朱筆頓了頓，視線停留在禦案前的金石地磚上。淺金色的地磚上倒影着兩只小兔子，相互依偎、相互依靠。時而我擠着你，時而你擠着我；時而我踹你一腳，時而你打我一拳，好不快活。

周煜緩緩擡起頭，看見斜坐在窗臺上的鳳卿，她正興致勃勃的用自己的一雙纖細柔弱的手，玩着影子戲法。

鳳卿擡起頭，兩人的視線在剎那交彙起來，周煜頓時沉下臉，不屑道：“無聊。”他地下頭時，發現好好的奏折上滴了好幾個朱砂點子，頓時臉色一黑，翻臉道：“朕讓你來是伺候茶水的，朕一口熱水沒喝到，你還有興致玩？”

鳳卿連忙從窗臺上反了下來，幾步上前，端起一旁涼了的茶水，放在掌心暖了暖道：“皇上請用茶！”

周煜見她神情歡快飛揚，也不客氣，接過了茶盞滿飲了幾口。誰知茶才剛剛咽入口，鳳卿就撇嘴笑道：“皇上如此勤政愛民，那為什麽還會偷看我在玩什麽呢？分明是你分心再前，還來怪罪于我？我們的皇上這麽小氣，百姓們知道嗎？”

“你……”周煜被她氣的一句話說不出來，順手就要砸杯子，鳳卿連忙用手一撈，捧在掌心寶貝道：“我們的皇上一生氣就要砸幾兩銀子一個的茶盞，百姓們知道嗎？”

周煜被她氣的無話可說，揚手一揮，滿桌的奏折被掃了一地。外頭的小李子聞聲，忙往裏頭走了兩步，還沒到門口就被周煜給吼了出去道：“都出去，誰也別進來！”

鳳卿往簾子後頭擺擺手，一屋子的奴才們往殿外退了出去。鳳卿見周煜還氣着，稍微緩和了一下道：“臣妾今天明明把太後娘娘氣出病來了，皇上難道不應該高興嗎？”

周煜方才是氣氛，這會兒簡直就是哭笑不得，指着鳳卿道：“那是朕的母後，你把她氣病了，難道朕還要對你歌功頌德？你……你……”

鳳卿想了想，也是。皇帝雖然不喜歡太後，可畢竟是母子，她這樣不避嫌的來邀功，似乎還真的有那麽點不對勁。鳳卿低下頭，老實巴交道：“我還以為你讓我去，為的就是好好氣一氣她們，讓你心裏爽快點。”

鳳卿的話簡直就是周煜的內心寫照，可作為一個皇帝，怎麽能讓人知道他這樣猥瑣的內心呢！周煜覺得自己說什麽做什麽都是錯的，只能按下心頭的怒火，佯裝心痛道：“母後病了，朕很難受。”

天知道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裏有多矛盾多糾結，可他還是以完美的表情和話語，表達出了他的難受。

鳳卿看着周煜，頭一次覺得，這個男人很難懂。

“那……那你的母後真的病了，我應該怎麽辦呢？”鳳卿有些惶恐不安起來，她一會兒回宮得好好問問周吉祥。皇帝對太後娘娘到底是個什麽心思，怎麽就那麽讓人猜不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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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煜阖上眸子，假裝痛苦的思索了片刻，最後睜開眸子道：“按照宮中慣例，太後娘娘鳳體違和，理應由皇後帶領衆嫔妃侍疾，不過皇後娘娘身子也不好，鳳卿你既然身為衆妃之首，理應前去壽安宮侍疾。”

鳳卿眨眨眼睛，有些不确定問道：“皇上，你這不是開玩笑吧？”

“怎麽，貴妃不願意去給太後娘娘侍疾嗎？”周煜反問她一句。

“這種事情，難道不要先問問病人本身的意願嗎？”鳳卿覺得，太後娘娘若是看見她去，沒準會病的更嚴重也未可知。

“這是鳳貴妃的一片孝心，太後娘娘怎麽可能不願意呢？說來也是朕的疏忽，朕本因親自侍奉太後娘娘，只可惜國務繁忙，只能偏勞貴妃你了。”周煜口氣一改，完全沒了臉上的戲谑之色。

“皇上，您不是開玩笑的吧？”鳳卿實在是為難的很。

“君無戲言。鳳貴妃有空堵在這禦書房曬太陽，倒不如想想到底怎麽替朕盡一盡孝心。”

鳳卿嘆了一口氣，看着周煜道：“皇上，如果我做的好，你會不會感動流涕呢？”

龍精龍涎都已經到手了，如今只缺幾滴龍淚。實在不行，哪天把周煜騙到宮外，暴打一頓，就不信他哭不出來。但是……如果可以有跟和諧一點的辦法，自然也是要去試試的。

于是，在鳳卿的唉聲嘆氣中，才從壽康宮出來不久的鳳卿，又奉旨回壽康宮侍駕去了。

李廷玉離開皇宮，騎着高頭大馬走在路上，鳳卿的一颦一笑，卻久久在他腦中盤旋不去。那日五鳳坡一見，只是驚鴻一瞥，可是在他心裏，卻時時刻刻的會想起那一襲雪白的衣衫來。如此風姿綽絕的女子，還貴為當朝的貴妃，只是不知道當鎮南王和朝廷大動幹戈的那一天，周煜會不會還護她的周全？

李廷玉笑了笑，覺得自己太過庸人自擾。長街的盡頭就是城西鄭府，也就是前朝的璇玑将軍府。李廷玉不知道鳳卿把鎮南王府在京城的這一處居所告訴自己，到底是因為什麽，但既然有她的信任，他不過只是充當信使，又何樂而不為呢。

開門的人還是那日的那位看門管家，那人或許認不出十年未見的鳳卿，卻絕對不會認不出這京城有名的尚書公子，禦前侍衛統領李廷玉。所以，半柱香之後，李廷玉就被請入了鄭府的內廳。

“李大人大駕光臨，鳳某惶恐啊！”

李相在朝中從不結黨營私，所以李廷玉也深谙父訓，很少與同朝為官的人結交，對那些慕名而來結交的人，最多不過以禮相待，卻從未曾親近過。對于鳳祈上前熱絡的照應，李廷玉只恭敬的回禮，并無贅言開口道：“不瞞世子爺，下官此次前來，乃是受鳳貴妃所托付，來問世子爺拿銀子的。”

這話說的直白，倒不是因為李廷玉不會說話，只是當時鳳卿就沒交代清楚。李廷玉不是莽撞之人，可軍饷一時，朝廷已議了許久，一直苦無對策。李廷玉覺得，就算是碰運氣，他也應該來走這一趟。

鳳祈聞言，臉色微微一變，他昨夜想了一宿不曾安睡，為得就是這銀子得事情。鳳卿得話說到這份上，這銀子自然是要送的。可眼下他在京城的行蹤尚未透露，要是這時候送出銀子，反而讓人懷疑，是以他還在等待時機，沒想到李廷玉卻來了。

鳳祈早就耳聞，這李廷玉與周煜和傅少行都是好兄弟。但周煜貴為天子，難免與兩人有所隔閡，若是按照鳳卿昨日所言，要拉攏傅少行的話，那麽李廷玉的态度就尤為重要。

鳳祈俊逸的臉上露出一絲澀笑來：“還要李大人親自跑這一趟，貴妃娘娘為了皇上的事情，也真是煞費苦心了。”他嘆了一口氣道：“我等奉旨進京為太後娘娘慶賀壽辰，雲貴距京城幾千裏，為免延誤了時間，故而提早啓程，所以來的早了些。”

李廷玉端着茶盞點頭，開口道：“路上遠，難免怕有耽擱，世子爺考慮的周到也是應該的。”你來的早或晚，這跟我都沒關系，眼前你只要拿出錢來。

鳳祈見李廷玉笑的很和藹，漸漸放下戒心，差人從裏頭拿出一個匣子來，遞到李廷玉面前道：“本世子知道，李相掌管戶部，眼下北面糧草匮乏，正是關鍵時刻，父王聽聞此事，心中很是遺憾，未能揮師北上，為皇上出力，所以……這二十萬兩銀子，還請李大人笑納。”

鎮南王拿錢出來給朝廷花，這簡直聞所未聞，直到李廷玉接過了鳳祈手中的匣子，将裏面二十萬兩的銀票一一清點，他才慢慢回過神道：“既然是鎮南王的意思，那下官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作者有話要說： 于是鳳卿去侍疾了，也不知道太後娘娘的病還能不能好了= =，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