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章

鳳卿回重華宮換了一套衣服，準備去壽康宮侍疾，見周吉祥歪在外頭的榻上曬太陽，好不惬意。鳳卿拍了拍軟榻的扶手，那人從榻上滑了下來，弓着背跪拜道：“皇上饒命，皇上饒命，老奴知錯了。”

鳳卿噘了噘嘴笑道：“周公公，您忘了，皇上已經讓你到重華宮伺候了。皇上面前有小李子呢。”

周吉祥稍稍擡頭，看見鳳卿的蜀錦長袍逶迤的拖在地上，這才松了一口氣。鳳卿攏了袖子坐在軟榻上問他：“皇上和太後娘娘之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兒，我怎麽就弄不明白了呢？”

周吉祥也不知道這事兒從何說起，單說皇上和顧太後，那可是親生母子，怎麽說也要比前朝那些嫡母庶子之間的關系強一些。可不知是不是生辰八字上犯沖了，皇上和顧太後之間雖然在外界看起來母慈子孝的，可裏頭勢同水火，一般的人還真不敢妄加評論。

“主子您有所不知，宮裏的規矩，嫔妃們生下了皇子，是要給皇後娘娘養的，所以皇上自小就跟在傅皇後的身邊。先帝子嗣單薄，到了二十五才得了皇上一個兒子，傅皇後很是寵溺，可先帝卻是個薄性情的人，雖說他對傅皇後乃至後來那個……那個李貴妃都很好，可單單對顧太後薄情的很啊，幾乎是不聞不問。”周吉祥說着，不由嘆了一口氣，繼續道：“後來傅皇後死了，皇上繼位，才知道自己有這麽一個親生母親，遵照祖制，冊封為了太後。顧太後娘家也是朝中大員，當時皇上還小，有人提出讓顧太後垂簾聽政，但顧太後不喜政務，所以皇上十二就臨朝親政了，您看見的皇上的那些病，那都是小時候熬出來的。”

不知道為什麽，鳳卿聽到這裏，卻有些同情周煜和顧太後。兩人都是何嘗不是別人故事中的炮灰及人物，以至于成了主角之後，就拼命想着炮灰別人。鳳卿皺了皺秀氣的眉頭道：“聽你這麽說，皇上還挺可憐的。”

周吉祥那自帶谄媚的笑臉看着鳳卿道：“以後有主子幫襯着，皇上不就不可憐了嗎？”

鳳卿被他看得心虛，要是他知道自己接近周煜也是有目的的，豈不是讓他的希望落空。她定了定神，繼續問道：“周吉祥，你見過皇上哭嗎？”

周吉祥擰着眉頭想了半天，眨巴了一下眼睛道：“奴才倒還真沒見過……”他又低下頭想了半天，忽然擡起頭道：“想起來了，十五年前，皇上剛登基那會兒，黃河發大水，死了上千的難民，那一次皇上在太廟哭了一整宿。”

“後來呢？”鳳卿急忙問道。

“後來黃河年年發大水，死的人也有多有少，皇上就再也沒哭過了，只是一年比一年勤政。”

鳳卿想想都替周煜心疼，這麽勤政的皇帝，國庫窮到打仗士兵都吃不飽飯。鳳卿軟榻上起來，看看時辰也不早了，起身道：“行了，我去壽康宮給太後娘娘侍疾，你不用跟着了，繼續睡吧。”

顧太後正靠在榻上，頭上戴着抹額，還真有一副抱恙的模樣。傅玉淑捧着藥碗站在跟前，一言不發。

過了良久，顧太後才睜開眸子道：“哀家跟你兩看相厭倦，你也不必在這裏裝模作樣，你生在傅家，好啊！一出世就知道自己要當皇後，要母儀天下，別人要鬥一輩子，要争一輩子的事，在你的眼裏，不過就是戳手可得。你知道我為什麽讨厭你嗎？因為你和你的姑姑一樣，總以為這一切都是天經地義的，我們都是活該被踩在腳底下的。”

傅玉淑捧着藥碗的手微微顫抖，清澈的眸中閃着晶瑩的淚水。

顧太後道：“端下去吧，我不喝你的藥，這壽康宮不歡迎你，你不用再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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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說這宮裏是個冷血無情的地方，方才還門庭若市的壽康宮，這會兒人已經少的有些冷清了。宮女們聽說鳳卿是來侍疾的，一個個連通報的勇氣都沒有。鳳卿随意指了一名宮女引路，在門口恰好卻聽到了顧太後的這番話。

鳳卿笑嘻嘻的走進去道：“太後娘娘，皇後娘娘端的藥你不喝，那臣妾端給你的呢？”鳳卿說着，接過傅玉淑手中的藥道：“太後娘娘不喝要，身子怎麽會好呢？若是身子不好，哪裏來的精力掌管後宮呢？若是太後娘娘沒精力掌管後宮，皇上又要被我迷惑了。”

“你……你個妖女……”顧太後指着鳳卿，破口大罵道：“你來做什麽，是皇帝讓你來看看哀家死了沒有是不是？你別以為哀家不知道他心裏事怎麽想的，哀家若是死了，也絕對不讓他好過！”

鳳卿沒有想到顧太後的反應這麽激烈，不由心裏就有些疑惑了。她是心直口快的外星人，自然不懂後宮女人說話的彎彎繞，只自言自語道：“太後娘娘這麽恨皇上，難道他不是你親生的嗎？”

傅玉淑吓的腳下一軟，連忙上前捂住鳳卿的唇瓣，在她耳邊道：“你胡說什麽！”

鳳卿不以為然的聳聳肩，看着顧太後忽然蒼白的臉色，繼續道：“都說虎毒不食子，你看她哪裏像一個母親？”

傅玉淑見徐太後像是要發作，急忙下跪道：“母後，鳳貴妃心直口快習慣了，母後是知道的，母後千萬息怒。”

只可惜還沒等傅玉淑說完，顧太後就兩眼一翻，又暈了過去。鳳卿看着徐太後暈過去的樣子，搖了搖傅玉淑的手，小聲道：“皇後娘娘，太後娘娘又暈了。”

傅玉淑擡起頭來，看着床榻上臉色蒼白毫無反應的顧太後，愣了好久這才反應過來，忙向門外吩咐道：“快……快去請太醫。”

小李子為周煜傳了晚膳，照例還是四菜一湯。周煜喝了一口涼涼的湯，忽然就想起鳳卿的好來了。

想一想也有半日沒有見到鳳卿，便随口問道：“太後娘娘那邊，可有什麽消息，朕命鳳貴妃前去侍疾，也不知如何了？”

小李子方才傳膳的時候，還遇到了從太醫院匆匆趕進宮的賀太醫。賀太醫年紀大了，這一天幾趟的往裏頭跑，兩根胡子都氣的翹起來了，這會子還不知道在壽康宮是個什麽光景呢。

可是皇上問了起來，奴才們也不得不說啊。小李子在心裏遣詞造句了一番，回道：“方才奴才傳膳的時候，還遇上了賀太醫，說是進宮給太後娘娘請脈的。奴才想，這個時辰還請太醫進來請脈，貴妃娘娘一定是很關心太後娘娘的鳳體才是。”

周煜對着冷飯冷菜沒什麽食欲，聽說賀太醫又去了壽康宮，樂都樂飽了，想了想道：“你一會兒去壽康宮問候一下太後娘娘的病情，順便讓鳳貴妃過來陪朕用晚膳，表彰一下她侍疾辛苦。”

小李子忙不疊應了，為了彰顯皇上對太後娘娘的關心，少不了他得自己跑一趟。

賀太醫一邊把脈，一邊在心裏嘀咕：這太後娘娘平素裏在後宮也夠修身養性的了，怎麽連連的就急怒攻心給暈過去了呢？他擡起頭，看着皇後一臉凝重擔憂的臉色、又看看鳳貴妃那單純幹淨、疑惑不解的臉，這兩位只怕誰也沒那本事，把太後娘娘氣成這個模樣啊？

“病呢，不是什麽大病，不過是急怒攻心，肝氣郁結，好好開導開導太後娘娘，多陪她說說話就行了，記住，千萬不要惹太後娘娘生氣了。”

鳳卿心道：我這才開口說了三句話而已，要多陪她說說話，難道真的會好？

顧太後這時候才幽幽轉醒，看了傅玉淑和鳳卿之後，正要發作，見賀太醫還在內，也只能生生壓住了怒意道：“有勞賀太醫了，不過是老毛病罷了。”

賀太醫見顧太後還算平靜，笑着道：“太後娘娘還是要保重鳳體啊。”

正說着，外頭的小太監報唱道：“乾清宮小李子公公奉皇上旨意，前來給太後娘娘問安。”

小李子進到裏屋，見衆人都在，便急忙給顧太後跪拜行禮，笑着道：“奴才給太後娘娘請安，皇上雖然忙于公務，可心裏無時無刻都記挂着太後娘娘，所以命奴才來瞧瞧。”

太後娘娘被氣得不輕，直接道：“你告訴他，哀家還死不了。”

賀太醫一聽，就覺得太後娘娘這是在置氣呢，正想勸慰，那邊太後指着鳳卿繼續道：“他若是想讓哀家再多活幾年，就趕緊把她給我請走！”

小李子谄媚一笑，開口道：“奴才正要說呢，皇上說鳳貴妃侍疾辛苦了，讓奴才宣她去乾清宮和皇上一起用謝晚膳。依太後娘娘的意思，這是準了？”

鳳卿聽說皇帝讓她走，整個人都輕松了一圈，趕緊下跪道：“臣妾這就告退，謝太後娘娘。”

顧太後眼瞧着他們跟演雙簧一樣，就這樣半點沒把她放在眼裏的走了，偏偏還說不出一個錯字，急的捂着胸口直喊胸口疼。

作者有話要說： 越寫越覺得太厚娘娘可憐啊= =明明沒怎麽虐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