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遇見·時光(5)

一頓飯季節吃得沉默無聲,席間,支恺和甄小陸在不停地動着嘴巴,吃飯的同時兼顧說話,時不時還拍手大笑幾聲,完全不顧形象。

林湖吃到一半出去接電話,回到座位後看季節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出聲詢問,“你還好吧?”

季節搖搖頭,埋下頭繼續扒飯。

晚餐結束,季節以有事為由辭行,哪知道甄小陸卻說支恺已經在蓮花逸都訂了KTV,任她說什麽都不肯放行。

至此,季節終于後悔,不該要這個助理的。

甄小陸坐支恺的車,季節當然不能去打擾人家甜蜜小情侶,只得搭乘林湖的車。

本來打算坐後面,可想了想又覺得不能把身為思路高層的林湖當司機使喚,最後還是硬着頭皮上了前邊的副駕駛。

一路上,林湖時不時會說上兩句話,季節只是禮貌性配合着要麽點頭,要麽發出一兩個簡單的音節。她本就不是個話多的人,一般不會主動開口,再加上心裏壓着郗非寒的事情,精神就越發不集中了。

紅燈路口,林湖狀似不經意地開口,“季節,我對你很好奇。”

“好奇?”她不解,心裏生出一絲疑惑。

林湖微笑着點點頭,看着她的表情想了想,問道,“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司念和致遠的郗非寒是什麽關系?”

這個問題困擾林湖不是一天兩天了,他一直都想不通,為什麽只要有致遠參與的競标案思路必定參加,而致遠也時不時跑來搶思路已經到手的生意。

商場如戰場,搶生意的事情本也是屢見不鮮的,但一次兩次還說得過去,連續好幾年都這樣互掐,又不是小孩子打架賭氣,似乎有些過了。

至于為什麽要向季節打聽這種小道八卦,那就得另當別論了。

季節一愣,這個問題要怎麽回答?

說紀司念和郗非寒都是業內數一數二的精英人才,兩人互相看不順眼已多時,勢必要拼出個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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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說兩人情窦初開之時喜歡上同一個女孩子,因而結下仇怨?

亦或者說他二人是“既生瑜何生亮”的關系,永遠都不可能和平共處?

不過,林湖為什麽要來問她?

紅燈換成綠燈,林湖發動車子,說道,“恕我唐突,你不想說就算了。”

想了想,季節開口,“郗非寒高中的時候喜歡芮七夕。”

這個解釋似乎合情合理,兩個男人為争奪同一個女人變成不共戴天的仇敵,這種事情古往今來大把的有,雖然紀司念和郗非寒都是常人不能比的成功人士,但終歸是凡人,有凡人的七情六欲。

林湖朝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原來是結怨已久啊,那你和……”他還想問什麽,恰好這時候前面支恺的車停了下來。

“林總,我們到了。”不想深談下去,車一停季節禮貌性丢下一句話便解了安全帶下車。

林湖看着她的背影走遠,咧嘴笑了笑,順手把車鑰匙扔給早已等候在一旁的泊車小弟,然後從褲兜裏掏出手機發微信。

不出所料,過了半分鐘時間就有電話打進來。

看着屏幕上跳動的來電顯示,林湖朝前面等他的三人揚揚手機,比了個接電話的手勢,示意他們先進去。

按下接聽鍵,他開口大聲笑,“哈哈,紀大總裁,你的動作可真夠快的呀。”本來以為最快也要一分鐘的,畢竟季節打扮成那樣,認出來還是要點時間的。

那端紀司念沉默兩秒,出言詢問,“怎麽回事?”

這樣的冷靜讓林湖有點小小的挫敗感,“這都要歸功于新來的助理小妹。”

“嗯?”紀司念不解。

“哦,對了,你還不知道呢,小支支網上談的那個女朋友竟然是咱們造型部經理季節的助理甄小妹是也,是不是天雷狗血一籮筐啊?說實話,我還從沒見過飄渺仙子季節和誰走得這麽近過,不僅願意陪着見網友,還願意故意醜化自己的形象去做襯托紅花的綠葉。”

“她現在還和你們一起?”紀司念的聲音依舊是平常慣有的波瀾不驚。

“是啊,剛吃了晚飯,現在在蓮花逸都。”想了想,林湖又補上一句,“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甄小妹似乎有粘着她唱通宵的打算。”

紀司念默了兩秒就挂了電話,聽着“嘟”“嘟”“嘟”的聲音,林湖的嘴角彎出一個大大的弧度,臉上跟着出現看好戲的神情,仿佛預料到會發生什麽事情一般。

蓮花逸都的包間裏,支恺和甄小陸正在對唱一首溫馨小情歌。支恺一改往日的孩子氣模樣,滿心滿眼只能看到一個甄小陸,甄小陸雖面帶羞怯卻也唱得很是認真,臉上盡是滿足的笑容。

看得出來,兩人是真心喜歡對方的。

其實幸福是一件極其簡單的事情,不需要經歷大風大浪,也不一定非得轟轟烈烈、大起大落,一塊蛋糕、一杯奶茶、一盒巧克力、一些溫馨的句子,足矣。

越是簡單平凡,越是能體現出幸福的真谛。

看着他們之間的互動,季節多少是有些羨慕的。這樣單純美好的小幸福,她也曾擁有過,只是短暫猶如流星,一閃即逝。

林湖進來後倒是再沒問什麽出人意料的問題,他坐在沙發上時不時就看一下表,再時不時看一下門口,甄小陸遞給他話筒他連連搖頭稱五音不全。

季節自然也是不會唱歌的,任甄小陸怎麽纏都只是微笑着拒絕。不是她故意矯情,是真的不願意再開口了,她怕一開口唱歌,有些深埋在回憶裏的東西會突然複蘇,然後更多的東西會接踵而至。

甄小陸跑過去挨着季節坐下,仰頭灌下一杯飲料,然後把話筒放到嘴邊大聲說,“節姐姐,你到底怎麽了嘛?一晚上說的話加起來不超過十句。”

季節被她震得有些耳鳴,勉強打起精神,“沒怎樣啊,只是看見你們有情人終成眷屬,我這個大齡未婚剩女有些失落罷了。”

本是玩笑的一句話,倒是把正在選歌的支恺和坐在那裏快要老僧入定的林湖給逗笑了。

甄小陸一臉嬌羞伸手去打她,“節姐姐!”

季節笑,“好了,好了,我還是不要開口的好,你家支大導演我可得罪不起。”

支恺見提到自己,趕忙出來插嘴,“節妹子你随便說,愛說什麽說什麽,甄小貓的事情我懶得管。”

他話音剛落,一個不明物體就朝他飛了過去,他眼疾手快一下接住,然後得意洋洋地沖甄小陸揚了揚手。

甄小陸又撿了個抱枕砸過去,還是被支恺接住,他仍是重複先前的動作揚揚手。甄小陸有些急了,拿起沙發上最後一個抱枕,嬌小的身影一閃已經到了支恺跟前。

原本坐在支恺旁邊的林湖見狀趕緊挪到季節那邊,看形勢,一場世界大戰已經無可避免。

甄小陸把手裏的枕頭一下扔向支恺,趁他去接的空當撿起剛才扔過來的接着砸,如此反複,兩人倒是玩得不亦樂乎。

“死大肥,說了不準叫我甄小貓,你還叫,還叫……”

“我就叫,就叫,甄小貓,甄小貓,甄小貓……”

季節微笑看着打鬧中的兩人,不禁感嘆,還果真不是冤家不聚頭,這哪裏是來唱歌的,分明就是來看他倆秀恩愛的。

掏出手機看了看,十點一刻,她晚上還從來沒在外面待到過這麽晚。如果此刻提出告辭,甄小陸肯定不會放她走的,那丫頭就是個人來瘋,纏人的功夫一等一的好,她是領教過好多次的。

就在此時,包間的門從外面被推開,季節慣性地把視線挪到門口,卻在見到來人的一瞬間愣住,以至于完全忘了斂去臉頰邊的淡淡笑意。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相撞,這是自她家之後的第一次碰面,雖然他們的辦公室只隔着條一米半寬的走廊,但她并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從米蘭回國的。

反應最大的要數甄小陸了,她進公司不過一個半月,頭一個月還是在培訓中心度過的,算起來正式入職思路也不過半月時間,對于紀司念,印象還停留在雜志報刊上,如今見到本尊,自是不知如何是好。

季節換回平靜,起身朝門處颔首叫了聲“紀總”,然後偏頭把視線投到大屏幕上再不肯斜視一眼。

林湖擡起手看表,笑着打趣:“我說總裁大人,你的動作可真夠快的啊!”說罷主動起身給紀司念讓座。

紀司念抿抿唇,沒有說話,臉上的神色十年如一日,一點不尴尬在季節旁邊落了座。

氣氛有點冷凝,甄小陸站在那裏一臉緊張,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朝支恺求救,支恺兩手一攤,向後仰靠到沙發背上,臉上擺出一副“看你怎麽辦”的表情。

甄小陸沒辦法,只能一個勁地沖季節眨眼睛,季節看支恺臉都快要笑爛的樣子,知道自己如果不救甄小陸的話,估計往後幾天都別想過上安生日子。

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支話筒遞給甄小陸,她胡亂編道:“小陸,話筒壞了,你去前臺換一支,順道給紀總拿個杯子。”

其實說的都是廢話,話筒音質很好,幾分鐘前甄小陸還試驗過,而蓮花逸都是溫都華最高檔的KTV會所,酒水飲料自是有專人負責送來。

甄小陸倒是配合,連連應是,拿了話筒馬不停蹄沖出門去,頗有點壯士一去不複返的感覺。

直到包間的門完全合攏,支恺終于憋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邊笑邊沖紀司念嚷,“我說紀大老板,不帶這麽吓唬人的啊!我媳婦兒要是哪天被你吓跑了,小心我把主意打到你家芮名模身上。”

紀司念薄唇溢出一絲笑意,“你若能讨得七夕的歡心,我倒是甘願退出,并且在你們結婚的時候封一個大紅包,裏面別的不裝,就用草紙寫四個字送給你。”

“什麽字?什麽字?”支恺滿臉期待。

林湖不搭話,臉上滿布幸災樂禍的表情。真是個傻小子,也不想想,都用草紙封紅包了,能有什麽好字送給你的。

紀司念頓了頓,唇角一掀,緩緩開口,“如此渣男。”

“哇靠!果真是人至賤則無敵!”支恺拍着額頭哀嚎不已,滿臉悔恨狀,暗罵自己着了某個卑鄙小人的道,真是豬腦。

林湖終于出聲,“我說小支支,你又不是沒領教過紀大人損人的本事,你是沒栽夠呢還是還在想着有朝一日能将他打敗?”

支恺抓起一個抱枕就朝林湖砸過去,“我說林大爺,你看了這麽多年的戲還沒看夠?”

“嗯哼。”林湖不堪示弱,甩手将抱枕扔回給支恺。

聽着三人的對話,季節一個不小心就笑了出聲。

紀大人,小支支,林大爺,這是在演《鐵齒銅牙紀曉岚》嗎?

誰會想到赫赫有名的思路高層工作之餘會是這副摸樣?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打死季節她都不會相信。

她記憶裏的紀司念永遠是溫和有禮、不茍言笑的樣子,說話惜字如金,不該說的絕對不說,開玩笑這種事情壓根就不在他的世界之內。

看來,時間還真是擁有改變一切的力量。

所謂物是人非事事休,大抵就是如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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