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坦裎

氤氲的熱氣把溫也蒸得更加水潤鮮嫩，他穿着駱之川的衣服，一米七八的個子看上去小小一只。

“晚上吃東西了嗎，要不要我給你煮點東西吃？”

溫也點了點頭。

好看的人麻煩別人都心安理得，因為一個願打一個願挨。駱之川在熱氣騰騰中看着溫也小小的臉，突然有了一種歲月安好的感覺。

他沒有想到小朋友偶爾叛逆起來也會讓人大吃一驚，他直白地說出自己對溫也的想法，溫也反而無所畏懼地送上門來……可能是因為老師這個職業容易讓人心生安全感，駱之川坐在一旁喝咖啡，自己暗自揣測到。

“你的相親順利嗎？”

溫也邊吃邊含糊地問了一句，駱之川沒有聽太清楚，讓他再重複一遍。

“算了。”溫也放下筷子表示自己吃飽了，環視了房子一周，有些局促：“你能跟我談談同性戀嗎？”

聽到溫也的話駱之川耐不住有些高興，溫也會問這樣的問題是出于什麽目的呢？好奇，想要嘗試……或者已經把他列入考慮範圍了也說不定。

這種自欺欺人、只要對方略微回應就壓抑不住的欣喜又要順竿向上爬了，駱之川自己都覺得微妙。

他放下手裏的咖啡，緊張的心情比起坐在數位導師面前有過之無不及，像是正在進行一次嚴謹的答辯：“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是一樣的，和性別沒有多大關系。異性之間的戀情也會受到很多因素的阻撓，只是大家慣性定位之後，将同性之間的戀情放在了一個灰色地帶……其實愛情并沒有高低貴賤之分，更沒有對錯，都很普通，也都很美妙。”

溫也的眼神有些迷惑，但像是有了自己的主意。

駱之川忐忑不安，他像是正在等待着自己愛情的判決，命運把握在對方的手上，盡管表面看上去還是風度翩翩。

“謝謝老師，”溫也輕輕嘆了一口氣，“經過您的心理輔導，我應該可以解開困惑了。”

“……？”駱之川沒有從他們之間牛頭不對馬嘴的對話裏提煉出什麽有效信息，他準備了一肚子話還沒用上已經結束了交談。

溫也眨着他亮晶晶的眼睛：“但是我有點介意您的相親對象這回事，一個人是可以同時認真喜歡兩個人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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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之川想溫也大概是誤會了什麽，連忙澄清道：“……我沒有相親對象。”

“……”溫也沒有再深入這個話題，他覺得自己似乎沒有立場質問這件事情，雖然有些膈應，但是駱之川畢竟和他……還是沒有什麽很大關系的。

駱之川卻很希望他繼續追究下去，至少可以說明對方很在意這件事情，才會直接向他征求答案。

“想知道什麽盡管問，不用拘束；你想了解我，我很高興。”

小朋友低眉垂眼，乖巧的樣子像在認錯。

“我以前也曾經因為被男人喜歡困擾過，”他又拿起了杯子，苦澀的香氣讓他的神經稍微放松了些，“你要聽聽我的故事嗎？”

·

溫也沒有點頭或者搖頭，駱之川順着沉默自顧自地說了起來。

“當年我也算是學校裏的一號人物，有一個善良俊朗的學長喜歡過我，我大一，他大四，我是他的直系學弟。我和他同一個社團，從我加入的時候開始，他一直很照顧我。學長畢業時請我喝酒，他确定我沒有對象就直接告白了。”

語氣稀松平常得像在分享一個和自己無關的故事一樣，往事随風，還原不了當年的心境和場景，剩下零星唏噓和感慨。

“那天晚上好久沒有聯系的學長摟着我的肩醉意朦胧，跟我說，原本他想慢慢疏遠就會忘記，可是知道我不喜歡女人的時候死灰複燃，很想試一試……只是很可惜我們不合适。”

溫也好奇問他：“為什麽？”

駱之川舉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然後繼續說道：“不為什麽。我知道自己喜歡男人……但不表示每個男人都喜歡。喜歡和性別沒有多大關系，男人女人不要緊……長得好看的人大家都喜歡，但不會想要和他過一輩子。最重要的，是他是不是你心動的那個人。”

何況小朋友那麽早就在他的心裏占座了，別人再好也與他無關。

……此時小朋友正仰着頭看他，像聽課一樣盯着他看，滿心滿眼裏只有他，這讓駱之川很是心動。

怎麽會這麽剛好呢，當初懵懂迷茫的高三是長大後的小朋友陪在身邊，如今他足夠強大想要保護一個人小朋友又正好出現，适合的人每次都在适合的時機出現，駱之川不能不喜歡，不能不動心。

他放下杯子，走近捏住了溫也的下巴，就着這個姿勢把人壓在椅子上就親了下去。

……真是一個可怕的陷阱，明明知道不可以沖動，要按捺住浮躁的情緒，他還是忍不住做出了出格的舉動。

溫也的唇和他的脾氣一樣軟，要是再過分些應該也能得逞吧……但是心理學老師駱之川及時放開了甜蜜的誘惑。

顯然溫也被他吓到也被激怒了，渾身上下都起了刺：“你他媽說過你不會強迫我……”

“剛剛我非常想親你就這麽做了，對不起，”駱之川像在安撫一只炸毛的小獸，語氣溫柔卻又死不悔改：“……我保證下次會提前告訴你。”

“……”溫也裹緊衣服氣沖沖地去了卧室。

駱之川收拾了東西，看着房間緊閉的門，嘴角微微上揚。

他與溫也之間唯一橫隔着的障礙，大概就只剩下那個所謂的網戀了吧。他自信地認為，只要剔除這最後一個眼中釘肉中刺，一切就會水到渠成。

小朋友的情窦初開撞在了一個大唧唧萌妹手裏，就算豐富人生閱歷吧，誰不會遇到一兩個奇葩呢。

時間會替你解決問題，慢慢把困擾你的問題變得不重要。

他擁有了小朋友的第一個吻，也會成為小朋友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男朋友。

這樣的念頭生出來的時候駱之川自己也有些驚訝，随即坦然。時光陷阱裏的不期而遇，讓一切僥幸得像是一場夢境。

……十七歲的他所要感謝的人，也許是二十七歲的自己，把溫也小朋友照顧得這樣好，足足讓他牽挂了十年。

眼前的路變得開闊而明朗，他只要一直不斷地朝着心之所向前行，就足夠了。

·

缺席一周心理老師的人氣有增無減，講臺的右上角放着一杯奶茶，溫也進門的時候還看見了粉紅色的小紙條。

他坐到常坐的位置上，問了陳垚一句：“今天是什麽特殊的日子嗎，怎麽還要給老師送奶茶？”

陳垚往第一排的方向擡了擡下巴，“就那蘇瑜嘛，你沒發現每次心理課她都坐在第一排？按照我直男的審美都可以發現，應該是精心打扮過。”

溫也頗為驚奇，“你還能看出來？”

陳垚看着手機屏幕的游戲沒有擡頭：“那不是塗了口紅嗎。”

他側頭看了一眼，有些不解：“……她想追心理老師？”

“蘇瑜第一節 課就對駱老師很感興趣啊，有什麽奇怪的。之前不是一直流傳心理老師相親的事情嗎，那時候好像作罷沒有行動……後來聽說駱老師辟了謠。年級女生心裏的男神都是他，手機號碼都能倒背如流！”

“……”在遇到危險的時候輔導員都沒想起來，硬是直接給心理老師打了電話，溫也對這個事實表示很認同。

上課鈴響時駱之川踏着鈴聲走了進來，在講臺上站定的時候第一眼就發現了奶茶和小紙條。他拿起來看了一眼然後放下，掃了教室一圈把目光落在了溫也身上。

溫也的腰挺得很直，他的舍友摟着他的肩親密地說着話。

駱之川盯了半分鐘，心裏非常不高興卻又無可奈何，誰叫小朋友還不喜歡他呢，他要是吃醋還不能讨個說法。兩個人交頭接耳地聊着一個游戲，聽起來像是之前他玩過的那個，駱之川想起了自己許久不用的那個賬號。

……七年的代溝嗎？

他們之間未必沒有共同語言。

一整節課上下來，溫也心不在焉，不知為什麽有點在意駱之川會不會拒絕那杯奶茶。臨近下課的時候他收到了一條短信，顯示來自駱之川。

“晚上請我吃飯。”

他沒有看見駱之川如何衆目睽睽之下給他發的短信，正在猶豫如何拒絕，又來了一條。

“還上次接你回家的人情。”

……好吧，溫也小朋友非常不情願地跟舍友說晚上還有事，晚點回去。

“啧，”陳垚上下打量溫也，“最近有新情況啊？”

溫也把手機揣進口袋，眼神深奧，“……不過是見一位大叔罷了。”

下課之後順着人流走出了教學樓，溫也遠遠地看見了提着奶茶的駱之川。他突然就有點生氣了，這個駱之川怎麽能這樣呢，一邊相親一邊接受女學生的東西，像只花蝴蝶四處留情，真是愧為人師。

誰知一坐上副駕駛，駱之川就把奶茶遞給了他。

“幹嘛。”

“我不喝甜的東西……我大概記得你喜歡來着。”

“女孩子送給你的東西我不要，”溫也用手推開，僵不住臉上的表情，“……誰說我喜歡？”

駱之川微微一笑，“那你沒有如實填調查問卷啊。”

溫也恍然明白之前的調查用意何在了，這樣想起發現駱之川還是那個糟糕的老變态，欺騙小女生感情，還對自己的學生有企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