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雖然懵逼這種狀态十分——地不華麗, 但是面對這神奇的情況,跡部景吾不得不懵逼。

先前還那麽嚣張地踩住他腦袋的綁架犯也是如此,之所以如此清楚地感應到船翻了,便是因為那個男人一時猝然, 沒站穩不說手裏還抓不到支撐物, 直接在船身向上揚起的時候滑了下去,不過多久,就傳來了重物撞擊聲和人夾雜驚慌的慘叫。

說不上跡部景吾算是運氣好還是倒黴了, 他倒是沒和那男人一樣嗖一下栽到後邊, 跟不知是牆還是堆起的亂七八糟的東西親密接觸。

捆住雙手的粗繩還牢固地拴在與牆面固定的鐵環上。繩子因為身體的下墜猛地繃緊,又由于質量實在太好,相當于把他吊起來半天,還硬是沒有崩斷。

“呃……”

毋庸置疑, 手腕那兒絕對又磨出血了,但随即抵達腦海的疼痛卻并不是重點。狼狽的少年也顧不上想象自己身上又是灰又是腳印的模樣了, 他的臉還貼着冰涼的地板, 明顯地發現船頭翹起的弧度越來越高, 并且,還能聽見什麽東西斷裂的脆響——

水似乎浸進來了, 獨屬于海洋的鹹腥味已經在鼻尖蕩漾,同樣傾軋而來的還有……死亡的氣息。

跡部景吾能夠感覺到籠罩全身的冷意了。

最開始發現自己被綁架時, 他還能将自己的安危問題放在一邊,因為自信這些人在達到目的之前不會拿他怎麽樣,他還有時間。但是——面對人為的因素他可以冷靜, 那麽,如果出現了意外呢?人類自然無法與大自然的殺機四伏抗衡,如果船翻了,他雙手雙腳都不能動彈,就這樣沉入海底……

“啧……開什麽玩笑!”

本大爺,難道要給海洋生物做飼料?

這種不華麗的死法簡直無法想象。

而且,他好不容易才找到這群人,怎麽可以——

“咚!”

整條船突然劇震了一下。

繃得直直的粗繩忽然間出現了松緩,這是一瞬間的事情,在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之際,震動和船頭仰起的進程一起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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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無形之中有一只大手,輕而易舉地抓住船頭擡起來,過了一陣意識到問題所在,手一松,船身又轟然砸了下來,在洶湧的浪水間上下跌宕,許久都未曾平息。

被打斷了思緒的跡部景吾:“……”

他完全跟不上意外突發的節奏了。

眼前一片抹黑,他只能靠耳朵去感知外界的情況。如果說先前是聚精會神才能聽到一點聲音,那麽現在,那些模糊的對話聲頓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就是更加嘈雜混亂的……跟見鬼似的噪音。

跡部景吾又一次懵了。

但是,這回不能怪他的心理素質太差,事實上是相當的好。

他只是從那些亂七八糟的噪音裏,艱難地捕獲到一些顯得格外突兀的聲音。

如果不是幻聽的話——實在是太熟悉了,即使被更大的吼聲蓋過去了七七八八,光憑借堪堪漏出的那一點端倪,就能讓他立刻分辨出來說話之人是誰。

“……原來真是你們……一群智障,已經沒救了。”

光是只字片語,就不知為什麽滿懷鄙夷,還摻雜了無論如何都壓抑不下去的怒氣。

淩亂的腳步就在跡部景吾所在的倉庫上方不斷地踩踏,男人們窮兇極惡又不掩驚恐的嘶吼更是穿透了甲板。

“啊啊啊啊啊啊——鬼!你是鬼!!!”

用機槍瘋狂掃射過後,子彈就像是長了眼睛似的在就要碰到那人身體時赫然拐彎,艙門和欄杆已經布滿了彈孔,一步一步退後的刀疤臉男人無法用抖成梭子的手臂端起槍了。因為驚恐而圓睜的兩眼泛起了血絲,他的槍砸到了腳上,直望着少年,終是受不了了。

從這個崩潰的刀疤和滿頭是血倒了一片的歹徒的角度看去,突然出現的少年确實宛如幽靈,亦或是更像從海中而來的鬼魂。黑發全被濺起的海水打濕,輕薄的襯衫也貼在身上,幾絲亂發貼在額前,凝結的水珠從緊皺的眉宇間滑落,将深藍的眸子暈染出幾近漆黑的顏色。

“是啊,我特麽就是死不瞑目,特意來找你們這群人渣索命了。”他說。

“本來有未成年人在場,我一點也不想說髒話的,結果一時壓抑不住內心的激動,那就這樣,順其自然吧。”

五指一松,先前随手抓來做武器的鋼管應聲落地,又從腳邊滑到一邊,掉進了海裏。

齊木白很疲憊。

這種疲倦的感覺不止體現在他幾乎已經握不住東西的手指上,更多的還是隐藏在內心深處。從終于在海上找到那艘有些破舊的貨船的那一刻開始,就有沉悶到壓抑的晦澀自心間發酵,随後肆無可擋地将他席卷。

有些恍然的感覺。

‘哦,真的又是這群人。’

各種意義上的老夥計,雖然來之前就隐約有了點猜測,但在猜測果真應驗的時候,還是不由得——非常生氣。

這群人啊,是由要錢不要命的亡命徒組成的,自帶了一股狠勁兒,偏生像是背後有不明勢力庇護,以至于長久地逍遙法外。如果要說一說齊木白與他們的恩怨,就要追溯到他的幾十年前……或者再久一點?當然,對于這群歹徒來說,估計只過去了一點時間吧。

那時候,齊木白還是跡部白。

這裏不得不追憶一下,跡部白是“白”的第二世,出生優越的豪門子弟,有錢還能借勢渾身輕松,每天都是随心所欲地過着自己的日子,別提有多自在。

他在貴族學校讀完初中就不想浪費時間了,覺得把上輩子學過的東西再學一次很沒有意思,便直接收拾行李去世界各地旅游,把過去所有想去卻沒來得及的地方都親自走了一遍。由于不是跡部財團的繼承人,縱使有人留意到他的身份,也不會多麽在意,跡部白得以平平靜靜又無比潇灑地混到十八歲。

不過,雖然他一年裏有大部分時間都在外面肆意人生,某些固定的時候還是回家一趟的,比如侄子跡部景吾的生日。跡部白本身就挺喜歡小孩子,又下意識地将上輩子對弟弟的感情轉移到這個侄子身上,因此,他跟跡部景吾的關系很好,每年跡部家繼承人的生日派對上必然少不了某人難得一見的身影。

跡部景吾過完十五歲生日那年,跡部白也回來了一趟。但是,這回他沒有在家待個幾天接着又走,而是多留了一陣。

長大了越來越不可愛的侄子熱愛網球,在跡部景吾帶領冰帝網球部踏上全國大賽的賽場時,如果他這個最受侄子愛戴(并沒有)的長輩不在現場,就太遺憾了。

跡部白因此特意留了下來,坐在觀衆席最前排欣賞初中生們熱血沸騰……呃,別開生面的比賽。

那時的他完全沒想到初中生打起網球來居然又是幻覺又是特技。

他就在震驚之下,被破網飛來的超級網球正正好砸中腦門,倒下之後,隐約還在意識渙散的期間,聽到了救護車的長鳴……

結果坐在救護車裏的不是正牌的醫生,而是找到這個機會把他綁走的綁架犯。

跡部白同樣被塞進了出海的貨船,這夥人成功躲過一切搜捕——呸!要說這裏面沒有針對他,或者跡部家的陰謀,他死都不肯信。

反正,跡部白從那漆黑的倉庫裏一清醒,就意識到發生什麽了,甚至連誰是幕後黑手都猜到了,他很聰明,只不過是因為一直沒有深入了解大家族間的恩怨,更天真地沒有把心思放在陰謀上面。

想通之後,他其實并不怎麽擔心,畢竟上一世有工藤優作和工藤新一耳濡目染,被綁架後如何保全自己有一套一套的辦法。

于是,被蒙眼束縛手腳的跡部白耐心地等待綁匪老大的到來。不管需要答應什麽條件都可以,目前所期望的只有活着回去,活着就行了。

于是,跡部白等待了一天,終于等到了人。

而對方并沒有與他交談、或是讓他開口說出任何話的意思。

他聽到了手槍上膛的輕響。

以及,男人不耐煩的冷啧,卻是對他的手下說的:“蠢貨,居然抓錯人了,我們要的是跡部景吾!”

“至于他——”

“沒用了,殺了吧。”

——轟。

槍聲被烏雲碾壓後炸響的雷鳴蓋過了。

……

時間轉換。

齊木白把快要脫臼的胳膊擱到身後,踩着剛被他一鋼管抽飛的喽啰的身體,走到那個被吓得失魂落魄的二把手身邊。

他啊,勉強還記得這家夥的聲音,被老大罵了一句蠢貨、然後罵罵咧咧将槍口抵住他的頭的人,就是這個刀疤沒錯了。齊木白這時候才發現,自己居然也會記仇,當然,也有可能是有超能力者開挂保駕護航的緣故,他毫不客氣地将正在胸口焚燒的怨氣發洩出來。

刀疤已經被吓得癱軟在地,挪不動腿了。

這種人看着又高又壯,實際上遇到超越認知的靈異事件,一秒就能慫成這副模樣。他嘴裏還在念叨着鬼鬼鬼,看着齊木白過來,這家夥一抖,卻又不知從哪兒撿回來了一股子戾氣,本就吓人的臉頓顯猙獰。

“啊哈哈哈哈,就算是鬼,老子也——也不怕你!你,不敢殺我!”

他哆嗦着大吼,卻發現,齊木白根本沒看他。只有在話音落下時,才慢慢地頓住腳,低下頭來。

“也對,畢竟我不會像你們這些人渣一樣,随随便便就殺死一個無辜的人。哦不,如果是你們,跟無辜挨不上一點邊兒。”

“話說回來,別再來惹我。殺人這種事……我曾經,也不是沒幹過。”

後半句話被風吹散,幾乎聽不清楚,齊木白确實不想廢話,徑直往甲板下的倉庫走去。在他身後,顯出身形的超能力者掃了一眼這滿地的狼藉,不着痕跡地皺起眉。

不過,在齊木楠雄一眼看到那個呆滞了半晌仍不死心想要抓槍的刀疤時,他皺起的眉又瞬間舒展了,神情包括眼神一片冷漠。

“不是叫你別再惹他了麽,給我安靜一點,再過半個小時,你就可以被帶進監獄強制安息了。”

居然勞煩了超能力者親自動手讓他閉嘴。然而,順手做了這件小事的齊木楠雄向下望去,見到齊木白險些被樓梯絆倒,然後逞強地撞開底下倉庫的門,卻是冷淡地移開了目光。

齊木白終于進去了。

對這個讓他死過一次的地方,沒有任何感覺,他讓門外的光随着自己的腳步透進來,勉強照亮了昏暗的倉庫。灰頭土臉的少年靠着牆被綁在最裏面,雖然看不見被蒙住的雙眼,但齊木白可以想象,那小子如今會是什麽表情。

站在門邊,他那有些遲疑的眼神變得清明,釋然地一笑。

“郵件順利收到,外面的劫匪全部失去戰鬥力……嗯,确實比警察更有用,沒錯吧?”

那還在陰影裏的少年沉默了半晌,才重重地哼了一聲。

“一點也不可愛的侄子”依舊那麽挑剔地道:“果然是早該從本大爺的手機裏退休的東西,消息傳得太慢了!”

“哼,不過,勉強還能再忍受一陣子。”

作者有話要說: 看評論說有妹子覺得亂?其實這篇文也沒啥主線,前期就是幾世的人生挨個寫過來,現在就是在講這個嘛,我個人覺得每一段都寫得挺清楚了呀,整個故事輪廓挺大的,要慢慢來。如果還是覺得亂,那我也……摸摸你們,辛苦了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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