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別跟着我。”聞人西不耐煩道,嫌惡地甩開徐九容的手。徐九容臉皮比城牆還厚,偏要去拉他,卻被再次甩開。

“你惡不惡心?”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聞人西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他,這人跟着他一年了,怎麽趕也趕不走。他自小便懂天道人倫四個字,實在是忍受不了一個男人這樣。若他是個姑娘自己還能将就,偏生是個帶把的爺們。

徐九容眼低垂,看不出在想什麽,好一會兒才又擡起眼皮,直勾勾地看着聞人西,一字一句回道:“不惡心。”

聞人西跟他說不清,也不想理他,還刀入鞘,徑直走進巷子裏。徐九容握緊拳頭,隐忍不發,半晌又松開,偏向李五更他們這裏,做了個口型。

莫不是他發現了?李五更不自覺地捏緊衣角,心懸得老高,看不懂他在說什麽。

徐九容輕拂衣袖,勾唇哂笑,跟上聞人西的步子。

待他們走遠,李五更這才松了一口氣,又忽地反應過來自己被雲舒之抱着,忙推開他。

雲舒之也識趣地放開他。

氣氛忽然變得很怪異,好似有誰生了堆火起來,将周圍的一切都燒毀殆盡,只剩他倆。

兩個人都不傻,李五更在心裏暗暗唾棄自己,這種時候就應該将他揍倒在地,但卻下不了狠手,也罷,就當沒發生過。

“醜時了,回去罷。”他悶聲說道。

雲舒之悻悻地屈指,不知該說些什麽好。走了一段,腦子一個不對勁将李五更攔住,

“雲先生想說什麽?”李五更低着眸子,清冷地問道,見雲舒之不說話,擡腳就走。

許是覺得不安,雲舒之竟從後面一把抱住他,那架勢似是要把他揉進骨子裏。

這人瘋了不成!

李五更又羞又惱,怎麽也掙不開。

“你發什麽瘋?腦子進水了?”他罵道。

“沒瘋。”雲舒之回他,“也沒進水。”

李五更不知如何接話,一時沉默。

頭頂便是滿天星辰,官道兩旁松樹并排,再過去就是東風村,再走一段就能回去。

李五更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什麽該想什麽該要他是知道的。雲舒之是京中大家的子弟,與他有些雲泥之別。且官宦之家出來的也就那樣,圖個稀奇而已。

雲舒之還是放開他,李五更忽而心裏空落落的,還澀得慌,有了臺階也下不去。

“先生以後還是不要這樣作耍人為好。”言訖欲逃。

不成想雲舒之在他背後點了幾下,他突然就動不了了,只能張嘴說話。

“雲舒之你要做甚!”他慌亂道。

雲舒之步到他面前,低下頭,與他僅隔半指寬:“過陣子就都告訴你。”

離得這麽近,随時可能觸碰到對方,教李五更不敢說一句話。

他笑吟吟地對着自己,白皙颀長的脖頸上纏着一束青絲,目光溫柔缱绻,普普通通的保證卻似是情話,李五更全身又軟又麻,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生起,萦繞不散。

完了,這書呆子真瘋了……

次日。

新店開張,不能少了老板。雲舒之昨日就跟學生們說今天不讀書,他要去鎮上。學堂裏的孩童都善解人意,給他一天清閑的日子。

生意再怎麽蕭條也得做下去,開店不比其它,店面裝飾得再好沒人肯掏錢來也是白費。李五更想了好幾個方法來吸引顧客,似乎都不行。本錢是定了的,再少根本賺不了錢,許多人不來吃無非就是舍不得錢,換他自己也不肯來吃。

思來想去他覺得或許是面對的人群不對,興許該換一換,譬如那些來渡口歇息或者轉船的人,這些人往往在船上呆了好幾日,一到渡口便會下船來吃些東西解解饞。龍興鎮雖偏遠,但地處要線之上,基本上一兩天就會有迎來一批外人。

昨晚的事李五更與雲舒之兩人都閉口不提,李長關正在打掃店門口。

大陳雙眼布滿血絲,顯然吓得不輕。雲舒之一進門就被他拉了過去,他四下望了望,悄聲說道:“雲先生,昨夜那東西真的來了,可把我吓得半死,幸虧你跟我說避禍的法子,保了我一條小命兒。”

後怕地順口氣,又問道:“那東西應該不會來了吧?”

雲舒之回道:“放心,不會。常言福禍相依,既然有禍,那福也必然不遠了。”

大陳頓時大喜,連連謝他。

雲舒之沒說其他的,到李五更那邊去,低聲道:“渡口除了兩年前那事還發生過其他的沒有?”

不動聲色地移了一步,李五更才回答他:“有。”

“昨晚那女鬼?”

就是她,李五更放下手裏的活兒,把前因後果給他講了一回。那女人本是鎮上大戶的小姐,可惜她父親做布匹買賣賠了幾十萬兩進去,活活氣死,留下她和她哥兩個人。她哥也不是甚好東西,竟把她給賣給婆子,婆子見她姿色不錯,想要轉手賣給醉月樓。

醉月樓那地方就是賣肉的地兒,她哪肯,半夜逃出來,不想又被發現,婆子跟醉月樓的打手都出來抓她,這姑娘性子烈,幹脆投水自盡了。

當年這件事在鎮上傳得沸沸揚揚,兩年前搶地盤的其中一家便是打手頭子。當時渡口亂得很,不知是誰在他腦袋上打了一棍子,讓他當即斃命。婆子人雖沒事,可她兒子幹活的時候卻從山上摔下去,雖還活着,但瘸了一條腿。至于那姑娘她哥,不知去向,有人說在臨州城裏見過他,拿個破碗到處讨錢。

她死得冤,心裏怨氣大,故而成了惡鬼。

“可惜了一個好姑娘。”雲舒之感慨,不過善惡到頭終有報,也算将這事了了。

“困成這樣還打聽這些。”李五更說他,眼皮子都快阖上了,還死撐着站在這兒礙手礙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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