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何寶雲竟一個人到店裏來了。

李五更來的時候把他放在四嬸兒家,沒想到這小鬼頭能找到這裏。

“小舅。”何寶雲短腿邁進門,對着他咧嘴一笑,歡喜地沖過來。

可沒跑兩步,一不小心被凳子絆倒,啪的撲在地上。幾個人都吓懵了,何寶雲眼淚珠子啪嗒啪嗒就落下,張嘴大哭,嘴裏帶了血絲。

一個箭步過去将他抱起來,李長關心疼地哄道:“寶雲乖,不哭不哭,把嘴張開給娘親看看。”一面哄一面拍他背安撫。

何寶雲包子臉皺成一團,哇哇大哭,放開嗓子幹嚎。李五更趕緊看了看,舌頭咬到了,又抓起他的手,左手手背上有道擦傷。

“阿姐,我先帶他去找郎中,你別急。”李五更道,傷雖不嚴重,但何寶雲是她的心頭寶,她怕是都要心疼死了。

“哎!”李長關這才想到找郎中,“我跟你一起去。”

趙垣承也跟着他們:“我認識一個大夫,專治鐵打損傷……”

話還沒說完,李五更便一口回絕:“不必,又不是很嚴重,随便找個郎中看看就行。”說完領着母子倆出門。

雲舒之緩步上前,打開折扇,悠閑道:“趙公子。”風扇向趙垣承而不是自己。“怎地有空來我這破店?提前知會一聲,在下也好做個準備。今個兒禮數不周,還請不要放在心上。”

趙垣承眼裏晦暗不明,反手一掌斬向雲舒之脖頸處。

雲舒之折扇倏地合上,順勢打他手肘。折扇如有千斤重,咯的一聲響,趙垣承連連後退,捂住胳膊,手斷了。

“呀?”雲舒之驚訝道,立馬抱拳賠禮,“力道沒控制好,對不住對不住。”

又朝着大陳喊道:“大陳,快送趙公子去找治跌打損傷的大夫!”

大陳聽不懂他們在打甚啞語,也不去插嘴,雲舒之是老板,他說什麽就是什麽。

“這就來!”他欲上去扶人,趙垣承卻拂袖而去。

手都斷了還甩,真不痛?雲舒之唇角溢出笑,劍眉上揚,手指敲打扇骨。這小小的龍興鎮,倒真是卧虎藏龍……

何寶雲沒什麽事,郎中讓這幾日都別給他吃辛辣的東西,只能喝粥這些,李長關着實放心不下,加之母子倆也有兩個多月沒住一起,看過郎中後她便将何寶雲接走,在那邊住半個月再把他送回來。

李五更也同意,畢竟他要忙店裏的事沒那麽多時間來照顧小孩兒。何寶雲這小鬼頭平日裏黏人得很,李五更給了李長關些銀錢,讓她這半個月不用來店裏,走的時候又買了半籃子雞蛋和幾包藥給她帶上。雞蛋是給何寶雲*蛋羹的,他傷到舌頭不能吃其它的,光喝粥鐵定會鬧。

這一個月錢沒掙幾個,花得倒挺多。李五更本就沒存多少,現如今除了趙夫人給的那錠銀子,也沒剩多少。那錠銀子他得留着以備不時之需,故而沒将它考慮在內。雲舒之那二十兩他更不會去克扣,每花一筆都記在賬本上了的。

家裏的田在小時候就賤賣了,現在種的那一畝多都是跟別人租的。好在那塊田肥沃,每年能收三四百斤稻谷。六月便是交租子的時候,李五更之前跟租地的何三爺商量的是一年交一百文。

市場上鬥米二十錢,這樣算來他倒是賺了。他是何三爺看着長大的,何三爺不缺錢,人老了幹不動,可又舍不得家中田地荒着,見他勤快便把田租給了他。

眼下只盼面莊的生意好起來,否則花銷這麽大,他還真不知道上哪兒找錢去。算命這事李五更也沒打算再做,雲舒之的話也不無道理,萬事冥冥之中自由安排,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洩露天機,哪天遭了報應可就晚了。

送走何寶雲他們,李五更又回店裏打掃了一番。等太陽快下山,三人才關了店回村。

折騰大半天可算能歇一下,李五更身上有些酸,他轉了轉手腕,頸後突然一陣冰涼。

原是雲舒之看他太累,主動來捏肩捶背。李五更不自在得很,想要起身,卻被按住。

“我又不是豺狼虎豹,不吃人。”雲舒之道,素白修長的手指在他頸後不重不輕地揉兩下,再從中間往肩頭輕捶過去。

……

李五更愣了半晌不知如何接話,思忖好一會兒才吐出幾個字:“手太涼了。”

他想着雲舒之會放開,不成想那人對着手哈了兩口氣,使勁兒揉搓幾下,又給他捏上了。

“這回不涼了罷。”

李五更心頓時就揪在一塊兒,忽地很亂,但又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兩人都安安靜靜的,一個坐着,一個站着。

等捶完了,李五更正想把帶回來的馄饨煮了吃,四嬸兒忽然來敲門。

她今下午殺了只雞熬湯,炖好了便給他端了滿滿的一大碗來,李五更趕緊去接。丫丫跟在她後面,提着一籃子的苦瓜和空心菜。

“上回多虧了你,嬸兒也沒什麽好給的,這些你收着。”她提過籃子,把東西放進屋裏。

李五更沒拒絕,全都收下,謝道:“小時候還是嬸兒給我們姐倆口飯吃,說這些做甚。”

“你小子!”四嬸兒笑道,趕緊放下籃子,“我先回去再給楊家那小子端碗去,你記得把菜拿出來放着,籃子明天再給我拿過來。”

她走得急匆匆的,李五更疑惑得很,也沒多想,放好湯去煮馄饨。

馄饨剛下鍋,雲舒之拿着二十文錢過來給他:“在籃子底下放着,該是給你的。”

四嬸兒竟是要給他錢,她知道自己是什麽性子,當面給定不會要,這才偷偷放在籃子底下和着菜一起給。

“先放那兒。”李五更道,鍋鏟貼着鍋底走兩下以免馄饨有粘鍋的,“拿兩個碗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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