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絕望
半山腰橫凸地前翹後低,昭陽和祁寧滾入最深處,她自問對帝都的一切都了如指掌,但這不包括知曉在皇陵四周圍峰巒重疊的山中還有這麽個深凹的洞。她與祁寧明顯判斷錯誤,以為看到山腰有凸出的橫石可以歇腳,誰知落地不穩後直接滾進小洞中。
昭陽被祁寧折脫臼的臂膀雖然已經被她及時複位,經過長達一個時辰的攀持,擺臂時肩關節處劇痛不斷。這裏太黑,無法根據天色來判斷時辰,只能聽到外面大雨如瀑布拍打在樹枝上的陣陣響聲,不斷有雨水湧入這片凹地。甚至可以從周圍彌漫的雨水中聞到濃濃的血腥味兒。她無法估計是祁寧流的血更多還是她流的血更多,也無法估計在醒來前昏迷了多少時辰。
祁寧悶哼了一聲:“我現在動不了,只要留口氣不死,其實你想怎麽樣都可以。”
依據聲源昭陽大致判斷祁寧位于右側前方,方才不過稍微動了動腿,最多只是蹭碰到他的腿而已,這丁點力道怎麽可能是踢,更況論踢死他。
昭陽對他這種誇大其實的話不作理會,背靠石壁坐起,脫下被枝桠割破的外衣,順破口撕下一塊綢緞,伸起右手,左手拿綢緞繞過右臂下纏繞肩膀兩圈後勉強打了個結,又撕下一塊,撸起褲腳取出嵌在血肉中的碎石綁住綢緞止血,整個動作流暢至極,咬着牙沒發出半點聲兒。
祁寧疼得要死,仍然樂此不彼地主動跟昭陽說話:“你不是很恨我麽?現在可以報複的機會來了,怎麽還不動手?踹幾腳之前也能解解氣。”
昭陽揉了揉太陽穴,唇角抽了抽:“你閉嘴!”
“閉嘴恐怕不行。這裏太冷太黑,你不說話我也不說話,豈不是安靜得能撞見鬼?”祁寧又道:“尋常姑娘淪落到如此境地恐怕只會慌亂大哭,像你這樣的還真是少見,其實姑娘家害怕是常事,沒必要故作鎮定。”話到此處又把最後半句'這樣很難讨人喜歡'咽了下去。
如果把後面半句說出來毋庸置疑會遭到昭陽惡毒厭棄。昭陽哪用得着讨人喜歡,所有人都該讨她喜歡才是。
可祁寧沒說昭陽就已經很厭棄,冷冷道:“再廢話把你踢下去。”
祁寧喘了口氣,嘴角流出一灘血,道:“你把我踢下去吧。”
昭陽氣得額頭青筋直跳:“你是不是覺得我拿你沒辦法?篤定我一定不會把你踢下去?”
祁寧眉頭擰成一股,喉嚨動了動,沒忍住又吐出一口血,“那臣請求陛下把臣踢下去行不行?”
祁寧的聲音忽然近在身側,昭陽驚了一驚,下意識地側身,卻正好碰到不知怎麽爬過來的祁寧,聽到身體驟然倒地的聲音,尾随而來的是一陣劇烈咳嗽。
昭陽一直琢磨不透祁寧的心思,以前琢磨不透,現在同樣琢磨不透。又譬如此時此刻,明明已經重傷得要死還要百般挑釁她的耐心,倒死都不讓她暢快。
“都成這樣還不能消停點?憑你現在的樣子,死,也是被你自己折騰死!”
祁寧捂着嘴唇咳嗽:“死不死是我自己的事,折騰受苦的也是我自己.....咳咳......陛下什麽時候關心起我的死活。”
咳嗽聲聽得昭陽心賭,扭轉身不再面對祁寧,雖然洞內漆黑的根本看不清他的臉,昭陽仍然不想面對他。
“這一次是你救我,但若果你想要同等的回報,這絕無可能。你救人的初衷是為己......”昭陽頓了頓,又緩緩道:“我還有力氣,卻沒有動你,已是對你最大的容忍。”
隔了長久,昭陽才聽到祁寧的回應,嗓音低沉到不可思議,有氣無力。
“昭陽,你也是為已,與我又有什麽區別?論起來還是我不計前嫌對你施以援手,若換做你,在能夠獨自離開的前提下,一定會棄我于不顧。”
昭陽直截了當道:“對。”
在被昭陽毫無猶豫擊中胸口的時候,祁寧後悔之前為什麽不掐真的死她最終伸出去的手轉而擰傷她的肩膀,可偏偏滾下來的剎那又很後悔為什麽沒忍不住怒氣擰傷她,甚至于撞地後下意識的反應就是不顧一切将她護在懷中,直至氣空力盡、意識渙散。
不可否認,祁寧扔抱有一絲期冀。可有些事就像命定無緣一樣,她的回答就一直以來如他所預料的一模一樣,幾乎從沒有意料之外。不管在什麽時候,什麽樣的情況下,甚至嘗試着以性命為代價,所得到回複的和以往沒什麽區別。
祁寧自诩辨事通透,行事游刃有餘,唯獨在昭陽的事上,打小栽跟鬥,好了傷疤忘了疼繼續栽跟頭。祁寧曾經為昭陽的生辰費盡心思準備禮物,想讨她歡心,讓他對自己的态度有所改變,可惜知她的所有生辰他都不在受邀請之列。然而就算是這樣,祁寧也精心準備了好幾年,唯恐突如而來的受邀導致他來不及備禮。事實卻是沒有一年受到邀請,他從來不受昭陽歡迎,哪怕他身為淮王世子,她的表親,依禮俗本該參與,仍然被她逐出賓客名單。
昭陽的心就像是石頭做的,滴水總歸也有穿石的時候,可怎麽也穿不進她的心。
祁寧曾經妒忌裴述可以常伴她左右妒忌到想将整個裴家驅逐出帝都。他還妒忌儲在後宮的男人,憑什麽他們可以不費任何力氣得到昭陽的青垂,而他費勁心思就只會增加她的抵觸與厭惡。
祁寧嘴唇動了動,最終沒再說什麽。他幾乎絕望地發現,昭陽對其他所有人都可以心存憐憫,可唯獨對他,只要曾經受到過傷害,哪怕最直接的傷害并非來自于他本人,她都可以做到至死不忘。
洞內又沉靜了良久,唯有兩人喘息聲,又過了一會兒,漸漸唯剩昭陽的氣息。
昭陽估算着十一和隐七一定已經在皇陵四周查找,她現在的情況雖然比祁寧好但腿腳的傷勢嚴重走出這個山洞都是難事,更何況還要帶上一個祁寧,顯然絕無可能。
她又突然被自己的想法震驚,為什麽要帶上祁寧?
思考中再也沒有聽到來自祁寧的任何聲音,又忽然不知所措。
“祁寧......”
沒有回聲。
昭陽默了默,又嘗試着喚了一聲“祁寧”。
倆人認識十幾年,幾乎誰都沒怎麽喊過對方的名字,倒是祁寧偶爾肆意直喚她的封號,可到底交集甚少,這樣肆意的時候在元帝駕崩熙帝繼位乃至昭陽如今登基期間唯有寥寥幾次。昭陽喚祁寧的名字就更少了,平日都不稀得搭理他,說避之如毒蛇都不為過,只不過不是因為害怕,純粹的看着不順心不順眼。
兩聲後仍然沒有回應,昭陽伸手試探着向他的鼻尖觸出,不小心碰到臉側,沒引起祁寧的反應,等她将手指探準鼻梁,才發現真的幾乎沒有呼吸,指尖不由地一滞。
直到祁寧奄奄一息之際,昭陽才察覺他浸泡在水中,不出半個時辰或許真的會死。他可以死,但絕不是死在現在這種情況下。
昭陽咬牙忍着劇痛,俯身握住祁寧的雙肩,試着将他一點點拖出凹地蓄水處,纏着錦緞的雙腿每一步蹭地借力都直疼得骨頭發麻,經絡震顫。她不由地怨恨,明明沒有滾到這最裏面,做什麽還要爬到她的旁邊,他的腦子是不是落地被撞傷了才會做出自找死路的愚蠢舉動。
“你真的篤定我一定會救你才敢這麽放心大膽地為難我麽......”昭陽每拖拽一步的調整喘氣使得肩膀的傷勢更加嚴重,纏住的綢緞浸透血色,可她既然要救,不管怎麽都得忍着。
被拖拽的祁寧發生幾不可聞的悶哼聲,如果這個時候時洞裏有一點光亮都可以清晰地發現祁寧的臉已經慘白到跟死人沒什麽兩樣,而薄薄的嘴唇卻嫣得發紫。
昭陽渾身都在疼痛,不止疼,還冷得瑟瑟發抖。身上的衣裳都是濕透的,穿與不穿根本沒什麽兩樣,抵禦不了分毫寒冷。她又從外衣撕扯下幾條綢緞,探向祁寧的腰身,摸到濕粘的血肉心中驟然一顫,手中的動作不由地輕柔了些。
昭陽不是沒有見過這等血腥的場面,她的生父顧筠當年因‘天心’渾身滲血的程度絕不亞于此。
昏死過去的祁寧被昭陽的動作疼得唇畔又發出細微的悶哼聲。
昭陽慘淡的臉龐忽然露出點笑,“現在知道疼了,方才挪到我邊上的時候就不疼麽?”
她以為祁寧意識全無,誰知下一刻他竟吐出了個字:“疼。”
正附在祁寧身上系綢帶包紮傷口的昭陽手一抖,立刻反應過來,臉色一變,甩手系到一半的結,“你在拿我開玩笑是不是?既然醒了自己系。”
祁寧嘴角艱難地擠出幾個字:“......系不了......”
昭陽咬了咬唇:“我不管!”
“你......”祁寧再擠出一個字,又很費力地講出一句完整的話,“你不管我就真的死了。”
昭陽咬牙切齒,她覺得剛才那麽拼命忍痛救他好像就是一場笑話,“你去死吧!”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如果覺得昭陽對祁寧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刻薄冷血這就對了,她就是這麽個人,反正不是個那麽容易讨好的人,算仇算得清清楚楚。用她的思維模式就是,你是救了我,可你可以不用救我,你救我有你的目的,所以我沒必要為此感激。同樣的,我要救你是我決定的事,所以就算忍痛,也還是要做到,這跟感情沒半毛關系。
太子的追求之路總結就是:追求之路,路漫漫其修遠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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