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入學小事(已修)

成蹊院坐落在東跨院西花園中一個小院叢中,由三間一進一出的小院組成,每個院子被竹子隔開,安靜清幽,非常适宜學習。

前面一間是給蘇家郎君讀書用的,請的夫子都是當世大儒,郎君們平日學習非常刻苦,卯時起來讀書,申時才能休息。一月只有三日可以休息,所以蘇錦瑟除了見過那個鬧事的蘇仲年,到現在都沒有見過其他的兄弟。

後面那間則是女學,兩間學堂中間是一片茂密的竹林。

蘇家本是一名太原官吏,祖父蘇寬碌碌無為,雖然花心但府中只有老太太一位妻子,膝下三個子女皆是嫡出。

大兒子便是如今的長樂侯,當年太原大亂,景王造反時,無意救了官家一命,這才一步步走到如今的位置。二女兒遠嫁入了汴京,現下已經是刑部尚書的大娘子。三兒子愛好風月,無心仕途,一心撲在字畫上,也免了兄弟争鋒,眼下住在長樂侯府另一側。

這些都不是什麽秘密,所以蘇錦瑟不過剛剛起了個頭,翠華便竹筒倒豆子一般說了出來。這個女學裏如今有娘子五位,除了蘇映照膝下的四位娘子,便剩下隔壁三伯伯唯一的嫡女蘇錦然。

蘇錦瑟本着鹹魚不怕開水燙,起得晚,出發時便已經是下午了。

早學早已結束,現下都是在各幹各的事情。

蘇錦光正在與一位面容嚴肅的女子下棋,與她對弈的是一位專門教授棋藝的女夫子,乃是汴京出名的棋手。她原本是回家守孝,被長樂侯三請才入了蘇府。

蘇錦雨正在學石雕,石雕乃是太原特色,考的是極致手感,一筆錯便廢了餘下全部石頭,需要極大的耐心和高超的審美。

蘇錦彤在學畫畫,畫的是遠山寒雨圖,幾筆筆墨就要勾勒出意境,也是汴京正流行的畫風清雅廖遠的畫風。

蘇錦然坐在學堂最後面,凝神屏氣,提腕定筆,正在練着大字。她邊上還有一個空位,應該便是蘇錦瑟位置。

每位娘子中間都用八扇繡屏隔開,既不會吵鬧也給了幾位娘子空間。

蘇錦瑟半月未來的事情,昨天才被人發現告知老太太,說起來也是頗為諷刺。這事要從蘇錦瑟學的刺繡說起。

刺繡于大家閨秀而言不過是無傷大雅的玩意,她們需要的時候自有一大幫丫鬟上來幫忙,平日裏她們閑情時繡上幾針,餘下的皆是專業的繡娘為她們完成,所以蘇錦瑟想學刺繡時,老太太便沒有跟其他姑娘一樣請人專門教授,只是讓她不會去請教府裏的繡娘,這也是蘇錦瑟不見半個月無人主動去提此事的原因之一。

蘇錦瑟用布袋兜着貓發財貼着牆根,悄咪咪地溜了進去,倒也沒有人把視線落在她身上。她坐在矮桌上,那矮桌蒙上了一層薄灰,她動作利索捂住貓祖宗的鼻子,然後掏出手帕随意擦了擦桌子,把桌上的灰撣幹淨。

Advertisement

被兜着去學堂是貓發財自願的,他一直被困在後院之前,成蹊院翻一堵牆就到外院了,他自然是要去看一下的,看看有沒有機會。

他到了不認識的地方格外安靜,乖乖縮在蘇錦瑟懷裏,動了動嫩紅的鼻子,小聲打了個噴嚏,團着尾巴趴在她膝蓋上,露出不高興的神色。

一旁的蘇錦然寫好最後一筆,休息間看了蘇錦瑟一眼,蘇錦瑟還是之前枯黃瘦小的樣子,不見有絲毫變化,畏畏縮縮地躲在角落裏,最後她的視線自然而然落在那只小貓身上。黃色小貓小小一只,軟軟地團在哪裏,蘇錦瑟摸了摸它的腦袋,它即使閉着眼還是張嘴龇了她一下。

貓!

蘇錦然滿臉震驚,緊接着臉上浮現出喜色,連忙挪了過來,捂着嘴,八卦又雀躍地說着:“哪來的!給我摸摸啊!好可愛!”

老太太不喜歡貓,幾位娘子自然是不能養貓的。

她一連發出三聲感嘆,癡迷地伸出手來要撸一下貓,貓發財自然是不許的,對着伸出手的人龇了龇牙,露出桀骜不馴的野性。

蘇錦瑟連忙撸着它的下巴,頗為用力地按住他腦袋,警告之味立顯,轉頭對着蘇錦然抱歉說道:“它膽小得很,平日總撓我,也是兇得很。”

蘇錦然倒是心大,毫不在意,笑着揮了揮手。

蘇錦瑟對三房那邊的人印象很好,三夫人雖然對她态度奇怪,但關鍵時刻總能幫助良多,蘇錦然也是仗義執言之輩,說話快人快語,常常解了蘇錦瑟的困境。

蘇家八娘子雖然是個長相秀氣的姑娘,性格卻頗為直接,不給人留面子,加上是三房那邊孩子,與侯府的三位金貴娘子很少來往,倒是和不受待見的蘇錦瑟關系不錯。

兩人一同坐在學堂最後面,成績一般無二得爛,倒也清靜。

“剛撿的,有點兇。”蘇錦瑟笑着補充,趕緊岔開話題,“練字練好了嗎?”

蘇錦然果然低下頭,委屈極了,大眼睛淚汪汪,委屈又迷茫地低喃着:“太難了,真得太難了。”

練字磨得是一個人的耐心,而耐心是八娘子打小就沒有的東西,可她爹爹每日拿着鞭子追在她後面,父女總是因為練字的事情鬧得雞飛狗跳。

蘇錦瑟見她這樣一幅失魂落魄的樣子,同樣看着簍子裏的繡棚,心中嘆了一口氣,也覺得陷入僵局。

這花樣精致複雜一看繡花之人手巧得很,可不是她這種連衣服都不會縫的人會接着繡下去的。

“再過來半月便是祖母生日了,你這百鳥朝鳳還有一小半沒有完成,這可如何是好。”蘇錦然從悲戚中回過神來,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落在那副還未完成的繡品上,小心問道。

蘇錦瑟心中一沉,沒想到這刺繡還有這個來歷。

想來是因為原主渾身落魄,身無長物,連日子都過得如此拮據,更別說準備生日賀禮,大概只有刺繡這個技藝了,只需要花點時間就能弄成的一件可以拿得出手的禮物。

沒想到,這個禮物最後還是送不出去。

她沉思片刻,冷靜地把繡簍中的東西收了起來,壓低聲音,故作愁容地說着:“算了,不過是不值錢的東西。”

才不會給對自己有不良企圖的老虔婆送一針一線。

她心中存了疑就開始回想之前的事情。

老太太一開始對她的厭惡之情是毫不遮掩的,她甚至沒請大夫給打得半死的蘇錦瑟治療,活生生拖死了她,之後請安的日子也是冷眼無視,極近冷漠,可到了四郎君之事卻是高拿輕放,甚至給了賞賜,态度轉變之大。

蘇錦瑟渾身上下沒有一點異樣,唯一有的就是逐漸露出肖像生母的容貌。

蘇家女孩如今都大了,大姑娘蘇錦光開始準備議親,為了充實姑娘們的嫁妝,這半月來也算賞賜不好。

蘇錦光的是一些金銀小玩意,蘇錦雨的是筆墨紙硯,蘇錦彤的是貴重的玉石物器,而給蘇錦瑟的便是衣物藥膳等一次性消耗的物件。

恩威并濟,軟硬皆施。

她和孟識一致認為,蘇家也許是要借她來攀龍附鳳之心。他們寄希望于她可以出落得如同她早逝的母親一樣驚豔衆人。

只是不知蘇家到底是如何算計她的價值,或者到底要讓她去攀哪枝高枝。

不論如何,這刺繡已經不能繡下去了,已經有人在她頭上懸好了刀,她才不會洗幹淨脖子等人來砍。

不過蘇家高門深閨,她也不能像原主一樣,一朝失足,早早沉寂。

一條路慢慢走,總會找到分叉口的。

“我想換個東西學,刺繡學了……也沒什麽用。”她收了繡品,神情恹恹說着。

蘇錦然露出了然神色,猶豫說着:“換課業需要告知老太太,但最近好像有貴人要來,前院忙得很,爹爹最近也被大伯拉出去采購東西,說是貴人愛好風雅,整日都在外面掌眼物件。娘到了下午也一直在東苑幫忙。也不知是哪位貴人要來,竟然這般隆重,蘇府好久沒這麽熱鬧了。”

太原是邊境重地,雖不曾發生過大規模戰亂,但小規模騷亂與大規模流民流動總是時不時發生,是以很少會有貴人來太原。

再者長樂侯的職位在重要邊境會顯得格外尴尬,前頭文官刺史打頭,後有武将節度使壓陣,一個雖富但不貴的侯爺稱號,雖然有着聖眷但權利不大的爵位,自然不會太高調。

這次如此隆重,可見來的人确實尊貴。

蘇錦瑟一醒來就已經在不尴不尬的院子裏,靠近仆役院,遠離東苑,竟然不知道有貴人要來。

她默默把這個消息記在心裏,卻沒注意手下的貓發財迎着日光的瞳孔微微縮起,毛茸茸的貓尾巴微微圈住蘇錦瑟的手腕。

圓嘟嘟的貓臉露出一絲沉思的神色,小爪子揣得緊緊的。

可惜誰也沒發現。

“那倒是難辦了。”蘇錦瑟垂下眼,摸着貓脊背上的長毛,模淩兩可地應着。

“不過換了也好,學習女紅哪是長久之計,蘇家到底不會虧待你。我們要學的這些是以後與人交際的底牌,你這門手藝放在尋常人家可以養家糊口,可,在蘇家卻是……”她和蘇錦瑟關系不錯,可這幾句話說得又深了些,小眼神猶豫不決地看着蘇錦瑟,生怕觸及其敏感的內心。

蘇錦瑟點了點頭,臉上依舊是戚戚之色,憂郁應着:“經此一難,我算是明白了。”

蘇錦然撇了撇嘴,看了眼前面,意味深長說着:“你這事必定沒完,你下次可得眼睛放亮點。”

蘇錦瑟眯了眯眼,撸着貓毛的手一頓,纖細的手指被長毛覆蓋,安靜地被發財的毛發淹沒。

她就知道,一個纖弱敏感的姑娘本就有自知之明,不敢冒頭,不敢拔尖,連尋常姑娘的愛美都能壓抑住,哪能做出私會外男的情況,而且唯一一次出格,好巧不巧被一直不關注內院的侯爺發現,這才導致原身慘死。

“算了,你說我這次學什麽好呢。”蘇錦瑟不敢深問,只好岔開話題,假意詢問着。

蘇錦然直接坐在她邊上,拿着她案桌上幹涸的毛筆,隔着繡簍虛虛指了指某個方向。

“她與我們皆不一樣,學得也多,往後必定是高門大娘子,比不得,這畫畫的夫子也是汴京那邊特意請來的。”她趴在蘇錦瑟耳邊咬着耳朵。

那方向指的是蘇錦彤。蘇錦彤乃是蘇家嫡系嫡女,身份尊貴,吃穿用度自然是最頂尖的,連課業都是老太太親自安排的。

“這個,傲得很,你沒點基礎也學不了,且雕刻最廢石料,你如今也不太合适。”這話說的便是三姑娘蘇錦雨。

蘇錦雨生母乃是鳳娘子,侯爺的親梅竹馬,落魄的大家閨秀,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蘇家三姑娘更是承其長處,一手丹青已有大家風範。

“我這個練字倒是不錯,不過你字一向寫的不錯,可不像我一樣是個狗爬字,練多了出了風頭也不是你所願,倒是那個下棋還不錯,學的人一般,而且這幾年汴京最是流行下棋,聽說宮內的貴人也喜歡得很,太原流行得很,所以某人才會早早做了打算,你不如學這個也好有些資本。”

蘇錦然頭頭是道地最後分析着,最後目光落在角落裏與人對弈的蘇錦光身上。

蘇錦光同樣也是不受寵的良姨娘生的,只是原本是侯爺的貼身侍女,還是老太太做主擡上來的,所以日子還算可以,而其餘兩人都是高傲金貴之人,若是蘇錦瑟與她們打交道,必要吃大苦頭。

一直豎着耳朵聽的貓發財,轉了轉耳朵,拍了拍她的手臂,貓眼睛亮晶晶的,示意蘇錦瑟趕緊同意。

“吵什麽,整日自己不務正業還耽誤別人。”一個清冷的聲音在安靜的學堂內驟然響起。

蘇錦瑟擡頭看去,只看到一張如冰雪般俏麗的側臉,她睫毛微微下垂,也不看着兩人,但莫名覺得火氣是沖她們兩人而去的。

距離她們最近的蘇錦雨放下刻石刀,眉心蹙起,神情極為不悅,而她原本在刻的孤舟獨釣章也停了下來。那方章還未畫完,但已有意境産生,瘦山清水,生闊遼遠。

蘇錦然吐了吐舌頭,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

蘇錦瑟見衆人的視線落在她身上,便笑說着:“不好意思,打擾各位了。”

“學堂也吵鬧,果然是沒半點規矩的人,上不得臺面。”遠處正在畫畫的蘇錦彤頭也不擡,冷笑嘲諷着。

貓發財透過矮桌的縫隙,眯着眼看着說話的人,貓胡須抖了抖,貓瞳微微眯起。

“自然比不上六姐姐好涵養,畫畫間隙還能說上兩句。”蘇錦瑟安撫着炸毛的貓發財,淡淡回着。

“咳咳,萊嬷嬷見笑了,這邊請。”一個溫和的男聲在女學門口響起,衆人心中一驚,皆投去視線。

只見一個身材修長的少年帶着一個滿頭白發的老人站在門口,少年如沐春風,笑容滿面,老人面容嚴肅,不茍言笑。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有了讀心術後,王爺每天都在攻略醫妃

21世紀醫毒雙絕的秦野穿成又醜又不受寵的辰王妃,畢生所願只有一個:和離!
側妃獻媚,她各種争寵,內心:我要惡心死你,快休了我!
辰王生病,她表面醫人,內心:我一把藥毒的你半身不遂!
辰王被害,她表面着急,內心:求皇帝下旨,将這男人的狗頭剁下來!
聽到她所有心聲的辰王憤恨抓狂,一推二撲進被窩,咬牙切齒:“愛妃,該歇息了!”
半年後,她看着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無語痛哭:“求上天開眼,讓狗男人精盡人亡!”

權寵天下

權寵天下

天才醫學博士穿越成楚王棄妃,剛來就遇上重症傷者,她秉持醫德去救治,卻差點被打下冤獄。
太上皇病危,她設法救治,被那可恨的毒王誤會斥責,莫非真的是好人難做?
這男人整日給她使絆子就算了,最不可忍的是他竟還要娶側妃來惡心她!
毒王冷冽道:“你何德何能讓本王恨你?本王只是憎惡你,見你一眼都覺得惡心。”
元卿淩笑容可掬地道:“我又何嘗不嫌棄王爺呢?只是大家都是斯文人,不想撕破臉罷了。”
毒王嗤笑道:“你別以為懷了本王的孩子,本王就會認你這個王妃,喝下這碗藥,本王與你一刀兩斷,別妨礙本王娶褚家二小 姐。”
元卿淩眉眼彎彎繼續道:“王爺真愛說笑,您有您娶,我有我帶着孩子再嫁,誰都不妨礙誰,到時候擺下滿月酒,還請王爺過來喝杯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