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換裝遠行
一輛裝飾華麗的馬車停在北城門口, 駕車的人一臉無可奈何,拱手對着将士言明:自己娘子要去北邊打雪狼,招了一局镖師。
說話的人大概是個年輕的管家,面白無須, 說話間拿出一袋銀子往軍/官手中塞, 動作老練, 神情殷勤。
“好了沒,還不走。”馬車內一個嬌滴滴的女聲不耐煩地響起, 裏面的人伸手掀開簾子怒氣沖沖地說着,“墨跡什麽, 我爹可是縣令好友, 再不放我出去,我就讓他們砍你們的頭。”
掀開簾子的娘子刁蠻任性地撂下狠話,又狠狠瞪了一眼圍聚過來的人, 随即怒氣沖沖地甩了簾子, 坐回馬車內, 踢了一腳車壁, 馬車晃了晃,動靜很大,催促意味濃重。
管家彎腰哈氣地對着馬車小聲安慰着, 轉頭對着守門将士又謙卑說着:“我家大郎就娘子一個獨女,性格驕了些,這個軍爺不要計較。”
北城門的将士捏了捏手中的銀袋子, 滿意地笑了笑,這戶人家出手豪爽,那姑娘掀簾的動作很大,也讓他看清馬車內并沒有其他人, 後面的镖局旗幟是縣中有名的大镖局。這樣對照下來,心中更加不覺有異,便揮了揮手。
“大雪還未徹底停歇,雪狼還沒出來呢,你家娘子可真是着急。”将士收了銀子态度自然很好,笑說着。
“年關将至,我家娘子一片孝心想為大郎做一條狼毛大氅。”管家上馬車前得意地吆喝着。
一行人很快就出了城門,遠處茶寮裏,一桌坐滿四個人,其中一人擡起頭來嗤笑:“人雖醜了點,孝心還不錯,這夥镖師下盤沉穩,眼中有光,功夫不錯,應該花了不少價錢。”
“做好自己的事。”為首一人,壓低草帽厲聲呵斥道。
“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娘子,四個城門都派人守着,老大未免也太小題大用,聽說那位長得尤為漂亮……”這人還未說完便讪讪住了嘴,戴草帽的領頭人眼神一冽,頓時噤聲,讪讪不語。
入夜後,一處四進四出的民宅內,六位壯漢圍坐在一起,今日北城門坐了一天的人赫然在列。
“沒異樣,在屋內帶了一日,誰的帖子也沒接。”
“東城門沒異樣。”
“北城門也無。”
“西城門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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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城門也沒有。”
“好好盯着,不可讓人跑了。”最中間說話的人說話腔調與大梁官話大有不同,帶着捋不直的舌頭語氣,鼻音很重。
再說蘇錦瑟正大光明地出了城,正蹲在河邊,用冰冷刺骨的河水把臉上的油脂洗淨,狠狠搓了幾下才把眼角那團紅胭脂洗幹淨。
“七娘子将就一些,等出了壽陽範圍再找間客棧洗刷一下。”張黃門遞上幹淨的抹布安撫着。
“無事。”蘇錦瑟用抹布擦幹淨臉,皺眉說道,“你看到我們出城時,城門口茶寮處的一桌人嗎?”
張黃門點了點頭。
“眼眸精亮,四肢鼓起,是練家子。”張黃門果然也察覺道。
“他們眉目深邃,身形高大,不像大梁人。”蘇錦瑟疑問說着。
張黃門見她疑惑的表情,以為她久居內宅,不懂這些小兒皆知的故事。
“太原以北地區,漢遼夏多年混戰,三國邊境早已居民混住。尤其是壽陽在先帝在時,三次大規模混戰,幾大州縣幾番易主,人員遷居十分厲害,原本各族皆是水火不容,後來還是老景王妃改革戶籍制,把所有願意居住在大梁的外邦人全部登記,且五人相互擔保,還給予各族平等地位,這才平息了這場民間混亂,讓河東道從戰亂中快速走了出去。”
蘇錦瑟聽得肅然起敬,把手帕遞還給張黃門,漫不經心問道:“不知道這個老景王妃出自哪家閨秀,見識胸襟不輸男子,好生令人佩服。”
張黃門笑了笑:“七娘子可猜錯了,老景王妃民間女子,無父無母,極為擅長雕刻,在壽陽以開玉石店發家,開遍大梁的南紅店前身便是老景王妃所創,只是不知如今落到何人手中,當真是可惜了。”
蘇錦瑟搖了搖頭,心中閃過一個大膽的念頭。
“不知這位景王妃如今葬在何處,如此能人錦瑟當真是仰慕。”
“景王妃未到四十便早早仙逝,此後老王爺也消失不見,匆匆傳位給獨子,世人皆不知所蹤,可惜了。”張黃門唉聲嘆氣地說着。
蘇錦瑟知道他在可惜什麽,這位未及弱冠的少年終究沒有護住祖輩偌大的家業,家破人亡,不留半點蹤跡。
怪不得明燈大師說,于景王妃而言,她是圓滿地走完這一生。
“景王一脈可留下血脈。”蘇錦瑟回到馬車內最後問道。
“只有一女,後來如何姑娘也該知道了。”
政治的殘酷不會給一個小女孩一絲喘氣的機會,可憐景王一脈随高祖開疆辟土,異姓封王,鎮守邊境近百年,到最後連血脈都不曾留下。
蘇錦瑟抿了抿唇,搖搖頭,不再說話。
“我怕翠華瞞不了多久,那些人遲早會發現,你讓幾個人駕着馬車,深入雪狼出沒的地方,留下鈎子,迷惑他們,為我們拖延時間。”她掀開簾子突然想起正事,趕緊吩咐着。
“可只有一輛馬車。”張黃門猶豫。
蘇錦瑟看着一旁的高頭大馬,笑了笑:“我好像還會一點騎馬,畢竟等會兒追上人後馬車不方便,不如現在就換馬。”
張黃門站在冰天雪地間,至今還在恍神,尤其是看着一聲男裝的蘇錦瑟從樹林中走出。
年紀尚幼的少女,身形還未完全張開,可又帶着一絲年輕的青澀和少年氣,束起頭發,穿上男裝,好似一位翩翩而來的美少男,悅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
“現在我是一個不怕死的富家子弟,姓……姓盛好了,家中排名第六,喚我盛六,此次專門來邊境歷練。你是我的管家,他們都是我的侍衛,知道了嗎。”蘇錦瑟對着銅鏡描粗自己的眉毛,壓低聲音說話,眉飛色舞間,原本五分的少年樣,瞬間又多了三分。
“是,盛郎君。”張黃門含笑說着。
“出發。”新出爐的盛六利索的翻身上馬,深吸一口氣,感受着冬日淩冽的寒氣,大喝一聲。
“殿下,壽陽有變。”歐陽泛流匆匆入了賬內,伏在盛宣知耳邊低聲說着。
盛宣知眉宇間閃過一絲戾氣,手中毛筆滴出一滴濃重的黑墨,瞬間暈染了字跡。他臉色陰晴不定,緊抿着唇。
“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張黃門說得對,壽陽如今已經不能留了,城中混入許多陌生面孔,七娘子在那邊并不安全。”
“直接帶回太原便好,往戰亂之地跑什麽。”盛宣知又急又氣。
“誰也想不到壽陽局勢竟然如此緊張,竟有人沖着七娘子而去,去往太原的路上只怕更加不安全,若是牽出蘇家,殿下所謀之事只怕會提前暴露,七娘子一向聰慧,想來也是為殿下着想。”歐陽泛流嘆氣。
盛宣知沉默。沖着蘇錦瑟而去目的,不外乎是跟他有關。
“不過畢竟侯爺被抓了,到底是親父。”歐陽不敢再說這個話題,也不敢看向太子陰沉的臉,只得愁眉苦臉安撫着,“七娘子到底是有孝心的。”
盛宣知嘴角緊抿,蘇家這攤子爛事,若不是時機不到,他當真要一個個把他們解決掉,免得整日拖蘇錦瑟後腿,若是到了汴京城中,還不知要如何受人攻讦。
“若是七娘子到了雁門,只怕殿下的計劃要修改一二。三方對壘,必生波瀾,外有強敵,內有憂慮,只怕還需要一股力量來震一震,就算殿下不為自己考慮,也改為七娘子考慮一下。”歐陽泛流趁機谏言。
盛宣知沉思,神情斂下,眉目清冷,濃密劍眉不由地皺着。
如今事情有了變動,自然要重新布局,只是如今雁門行事緊張,風吹漣漪都能引起警惕,那夥不知為何劫走長樂侯的人到底是為什麽。
可畢竟,蘇錦瑟可能會誤入險境,若是她受傷是他不願看到的。
“以你所願,去送信吧。”盛宣知嘆了一口氣。
歐陽泛流連連點頭應下。
“太監要去哪裏?”歐陽出門前和鄒明恩撞上。
歐陽泛流面不改色地扯謊着:“殿下餓了,某去給殿下端些飯菜來。”
“只怕殿下是吃不下了,秦元帥手下有一能人,說是研制出火/藥來了,特邀殿下與卑職一同前往觀看。”鄒明恩笑,眼角那道皺紋皺了起來,好似要朝着眼角蜿蜒而去,看上去猙獰邪氣。
“火/藥。”盛宣知果然皺起眉來。
“來者不善,用意不明,殿下小心。”鄒明恩意味深長地說着。
火/藥,大梁如今龜縮在雁門不敢動彈,就是因為少了這樣東西。
二十年前老景王妃一鳴驚人,研制出這種殺傷力極大的利器,配合她設計的大炮可謂是銳利無邊,一反大梁被動挨打的局面,壓制邊境兩國不敢動彈。可随着老王妃仙逝,老王爺消失不見,軍中大亂,河東道人鬼浮現,火藥配方未能流傳于世,原本軍中庫存的火/藥也不翼而飛。
河東軍中一直有個心照不宣的秘密,那便是誰能掌握火/藥,誰就能最後真正掌握這支河東軍三軍。
“無妨,火/藥不是什麽難弄的東西,合适的火/藥卻不好做。”盛宣知眉心倏地松開,施施然起身,慢裏斯條地說着。
“殿下說的是,是微臣慌了。”鄒明恩拱手謝罪。
兩人出了營帳,山中大雪已經停了,厚雪能覆蓋到人的小腿,軍中士兵只能掃出一條兩人并行的路,把雪高高堆在兩側,只待天晴後自然化去。
盛宣知和鄒明恩一前一後,錯開半個身子走着。太子殿下的營帳在最中間,兩側皆是親衛隊的營帳,旁人皆不能靠近。
“孤一直有一事不明,還請鄒将軍解惑。”盛宣知漫不經心地說着。
鄒明恩拱手:“不敢,還請殿下示下。”
“将軍如何确保遼軍不會乘虛而入。”盛宣知皺眉微微不解,真心實意地問着。
“不過是聲東擊西而已,區區奸計,只怕污了殿下的耳朵。”鄒明恩誠惶誠恐,一臉誠懇,卻是絲毫不肯說出一點風聲。
盛宣知腳步微微一頓,肩頭突然一沉,樹間落雪不堪重負落到他肩膀上。太子殿下停下腳步,伸出修長白皙的手指,細心地用手指一點一點撣開,動作溫柔緩慢,只看到細小的白雪在空中無助跌落。
他笑,矜貴高冷的眉峰微微揚起,濃黑烏眉斜飛入鬓,一雙琥珀色的眼珠在皚皚白雪映襯下未成冷光意先融。
“将軍多智,不過孤有一言也請将軍謹記。”盛宣知注視着面前的鐵甲将軍,嘴角含笑,眼底卻是冰冷一片,“事不過三,有些人,你碰不得。”
鄒明恩面不改色:“殿下說的是,微臣自有分寸。”
“望你心有分寸,若是她傷了一根毫毛,當年你如何對景王爺,孤便加倍奉還到你身上。”盛宣知目光森冷,如霜似冰。
作者有話要說: 推薦一下我基友的文《替神仙種地的日子》,多多支持,超級甜萌。
宋榴兒于饑腸辘辘時偷了一棵大白菜,還被抓包了。
當天晚上菜園子的神仙主人找來,揚言要幫大白菜報斷頭之仇。
——除非她答應一年之後去幫他種地。
宋榴兒羞愧又害怕,小雞啄米式點頭。
一年後她按照約定趕去菜園,才發現需要她打理的不只有神仙的菜園子,還有意外受傷失憶的神仙本人。
失憶後的微似每天過得很悠閑,但見宋榴兒要管着這麽大一片地,甚是辛苦。良心煎熬之中,他開始滿三界為宋榴兒尋找種地好幫手。
受仙界通緝萬年的魔頭來向微似求助:“幫我這一次,他日刀山火海在所不辭!”
微似磕着宋榴兒精心炒制的瓜子兒,含糊問道:“會種地嗎?”
魔頭:“?”
九天上的清荷仙姬傾慕微似數萬年,紅着臉來示愛。
微似咽下一口宋榴兒新制的紅豆糕,神色真摯地望着她:“會種地嗎?”
清荷仙姬微微一笑,有備而來:“會。”
微似滿意地點點頭,又将宋榴兒提溜過來,邀功道:“看,我又為你尋了個幫手,你瞧瞧地裏還缺人嗎?”
宋榴兒一愣,看了看左邊給白菜捉蟲的魔頭,又看看右邊給土豆澆水的仙君,憋了半天臉都漲紅了,才在他充滿鼓勵的眼神中聲如蚊吶道:“缺……缺個挑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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