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橫生枝節

顏如玉搖了搖頭, 用衣袖胡亂擦去臉上的眼淚, 片刻才止住了哭意, “我沒事。”

“玉玉……”碧靈一臉擔心，開始反省自己剛才是不是太魯莽了。

“別再說了。”顏如玉不想再被原主支配感情, 努力壓抑住心頭的那股哀傷, “當務之急是想辦法解決現在的狀況。”

絕對不能被夜神教的人知道陳洪是碧靈殺死的，否則他們一定不會放過碧靈！

她用衣袖擦去碧靈臉上的血跡, 但慢慢幹掉的血跡不易擦去, 顏如玉又怕會把碧靈弄疼，只好作罷。

碧靈像小奶貓一樣把自己的臉蹭向她的手, 察覺她忽然想把手抽/開，下意識連忙捉住，“玉玉……”

“別鬧。”顏如玉隐約聽見外面傳來喧鬧聲, 應該是剛才的打鬥聲驚擾了他們，所以全跑過來靜怡閣這邊看狀況了。

顏如玉當機立斷，撿起掉在地上的長劍，把未幹的血蹭到自己的衣服上, “碧靈，等一下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你都不要說話。知道了嗎？”

碧靈不舍得顏如玉溫暖的手，但看見她嚴肅的表情, 還是聽話地點了點頭。

負責伺候顏如玉的兩名婢女最先被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到院子裏，看見倒在地上的陳洪和渾身是血的顏如玉, 馬上吓得發出尖叫。

她們的尖叫聲引來了在外面巡邏的守衛，兩名守衛沖了進來，看見這麽一幕，也是愣住了。

顏如玉冷冷看他們一眼，“還愣着幹什麽，難道你們沒看見右護法意圖行刺我嗎？快去把四位長老請來！”

守衛被顏如玉的氣勢吓着了，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點頭應是，馬上跑出去找人通知四位長老。

沒多久，四位長老便陸續趕了過來，看見陳洪的屍體都感到震驚不已。

等人到齊以後，四位長老齊刷刷地看着顏如玉，等待她的說辭。

“四位長老難道看不見師兄身上穿着的夜行衣嗎？”她冷笑一聲，“同門一場，他竟然半夜跑來暗殺我，我苦苦相勸，他卻完全不聽我的話，一心只想除掉我坐上教主之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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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就對他痛下殺手？！”趙寅捂着胸口，只覺得心髒發痛。

右護法死了，教主之位就是左護法的囊中之物，之前他還一直針鋒相對，看來往後他這副老骨頭是沒什麽好日子過了。

“是他逼我的！”顏如玉指着倒在地上的陳洪，呼吸有些紊亂，把激動的情緒演得絲絲入扣，“他一心想要取我性命，我……根本就沒得選擇！”

四位長老都沉默了，左右護法不和是衆所周知的事情，原本是臺面下的鬥争，沒想到老教主死了之後竟然演變得這麽激烈。尤其是右護法還死在了左護法的院子裏，這下他們該怎麽和其他教徒說明狀況。

張钰輕嘆一聲，最先站出來說話，“總之，教主之位的人選是敲定了，右護法的事情我們會想辦法解決的，您先好好休息吧。”

“……我知道了。”顏如玉垂下眼簾，故意避開張钰的視線。

這老頭太精了，她不能被他發現異樣。

其他兩位長老也表示附議，畢竟人死不能複生，他們也不能改變什麽。倒不如說這樣的狀況還挺好的，左右護法自相殘殺這種事情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歷任教主大多數都是這樣選出來的。

反正終于決定了新任教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有人歡喜有人愁，唯獨趙寅的臉色十分難看。

之前他當着那麽多人的面讓顏如玉難堪，這往後的日子……恐怕是不好過了。

張钰吩咐下人進來搬走陳洪的屍體，然後清掃院子，大半夜就這樣折騰過去了。他和其他兩位長老說了一會兒悄悄話，三人便打算離開了。

走之前他還不忘叮咛顏如玉別想太多好好休息，然後又讓碧靈好好照顧她。

既然那三人都離開了，趙寅也不打算繼續留下，蒼白着臉向顏如玉告辭以後，也跟着離開了。

碧靈覺得她的情緒有些低落，本來想上前安慰，沒想到顏如玉擺擺手打斷了她的話，失魂落魄的回屋子裏去了。

不得不說，張钰的辦事速度真的很快。他隔天就宣布了陳洪的死訊，并且再三強調他是在左右護法的比武中不幸死去，緊接着馬上就舉辦了新教主的就任儀式。

顏如玉被趕鴨子上架，在衆多猜疑與困惑的目光之下，成為了新任的夜神教教主。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

這場左右護法的撕X大戰可以說是娛樂了整個江湖，成為衆多江湖人士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話題。

外面的閑言閑語傳不進夜神教，顏如玉也懶得為那些事情心煩。

比起那些事，有一件事情令她更為煩惱——那就是碧靈。

倒不是說碧靈那孩子給她惹了什麽禍，而是因為她的身份。

她現在成了教主，不能再像以前一樣随便把碧靈放在身邊，她得安排碧靈進入夜神教，然後給她弄個職位。

話雖如此，但這事可不好辦。

在四大長老和八大堂主都齊全的狀況下，基本上也沒啥好職位了，況且那孩子愛粘着她，根本做不了什麽正經事。

可要是給她弄個婢女什麽的職位也太委屈人了，見人就要行禮問好，幹粗活，還低人一等。

實在是想不過來，顏如玉便打算問問張钰的意見。

張钰捋了捋胡子，沉吟片刻，試探性的問道:“教主，不知那碧靈姑娘……跟你是什麽關系呢？”

顏如玉喝茶的動作一頓，斜瞥他一眼，“長老怎麽忽然好奇這個？”

他呵呵虛笑一聲，“屬下看你們的感情這麽好，所以有些好奇罷了。”

他确實是好奇，那個叫碧靈的姑娘，無論他怎麽查，都查不到半點關于她的資料。而顏如玉離開夜神教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兩人明明相識不久，感情卻非常深厚，實在是讓人覺得奇怪。

料到這老頭子會有此一問，顏如玉早就準備好了說辭，“那時我被仇家追殺，身受重傷，命懸一線。幸虧她出手相救，我才保住了性命。但她也因此不幸受傷，從此以後心智與孩童無異，所以我必須得負起照顧她的責任。”

“那……關于碧靈姑娘的來歷，你可清楚？”張钰最想問的其實是這個。

“長老不必擔心。”顏如玉道，“她無親無故，唯一照顧她的師父也死了，不會惹上什麽麻煩的。”

“如此甚好。”張钰滿意地點點頭，想到剛才她提的事情，便道:“既然教主有意讓碧靈姑娘留下來，那不如把她冊封聖女吧。”

“聖女？”顏如玉愣了愣，夜神教裏還有這麽中二的職位？

“是的。”張钰點點頭，向她解釋，“這個職位在夜神教創教的時候就有了，主要負責保護教主，實際上沒有什麽實權，十分适合碧靈姑娘。”

顏如玉知道張钰這老家夥并沒有完全信任碧靈，這樣的安排或許是最好的辦法。

沉吟片刻，顏如玉點點頭，“那就這樣吧，有勞長老幫我處理了。”

“屬下領命。”

解決了碧靈的事情，兩人接着又聊了一個多時辰關于教裏的事情，張钰才打道回府。

顏如玉伸了伸懶腰，眼看天色也不早了，也打道回去靜怡閣。

“顏姑娘。”

她還沒進院子，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人影。

“少幫主？”顏如玉有些訝異，新教主的就任儀式都過去好幾天了，怎麽他還沒回去源城？

林樂山臉上微紅，有些不知所措，“我……我是特意來祝賀你當上教主的。”

之前的就任儀式實在是太多人了，他們的座位相隔又遠，他連祝賀的話都沒能說上。

“少幫主客氣了。”顏如玉覺得這人還真是有夠奇怪，不過是一句祝賀的話而已，有必要為此多留幾天嗎？

“就任儀式之後，顏姑娘想必會過得很忙吧？”林樂山想讓兩人相處的時間長一點，故意尋找話題。

“是啊。”顏如玉輕嘆一聲，這幾天忙着熟悉教務，又要處理陳洪的餘黨，簡直累死了。

“真是辛苦了。”他安慰道。

顏如玉苦笑一聲，無言而對。

或許真是命中注定她要當個反派吧……

“對了，天色也不早了，顏姑娘用膳了嗎？”

聽他這麽一說，顏如玉忽然有些餓意，下意識摸了摸肚子，“還沒呢。”

林樂山喜出望外，忙不疊邀約，“我也還沒吃飯，相請不如偶遇，我們一起吃晚飯吧？”

“這……”顏如玉不太想答應，雖說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但畢竟男女授受不親，尤其是在這節骨眼上，要是傳出什麽奇怪的傳聞可就麻煩了。

她正想拒絕，碧靈就從靜怡閣裏跑了出來，“玉玉！”

碧靈親呢地抱住她的手臂，“玉玉，我等你回來等好久了。”

“對不起，今天的事情比較多，所以回來晚了。”顏如玉的眼神帶着一絲寵溺，嘴角不自覺上揚。

“哼，人家等你吃飯等好久了。”碧靈鼓着臉，故意露出不高興的表情，把顏如玉拉進院子裏，“快走吧，回去吃飯。”

顏如玉被她硬拉着走，只好朝林樂山無奈一笑，表達抱歉之情。

林樂山笑笑表示不在意，心裏卻是一陣惋惜。

還以為今天可以和她一起好好吃頓飯呢……

碧靈不着痕跡地瞥了他一眼，眼中閃過一抹厭惡之色，頓時加快了腳步，“玉玉快走吧，飯菜都要冷了。”

“呃……好。”顏如玉在心裏偷偷松了口氣，多虧碧靈及時出現，不然她還真不知道要找什麽借口去拒絕林樂山。

回到屋子裏，顏如玉果然看見飯桌已經擺好了，連忙坐下來開吃。

“吃這個。”碧靈坐到她的身邊，不時給她夾菜。看見她大快朵頤的樣子，露出滿足的笑容。

吃得差不多了，顏如玉才想起來正事，“對了，碧靈你這幾天學習得怎麽樣了？”

“我學得很好哦，今天又看完了一本書。”碧靈笑眯眯地回答。

“那就好。”顏如玉欣慰地點點頭。

自從回教以後她就一直在忙東忙西，完全沒時間教碧靈習字。她不想耽誤碧靈的學業，可碧靈這孩子又不願意讓別人來教她。正好教裏有一個藏書館，她便提議碧靈去挑一些簡單的書本來學習，不認識的字就留到晚上再來問她。

碧靈知道顏如玉當上教主之後會變得很忙，不可能像以前一樣繼續教自己習字，便很乖的點頭答應了。她每天都會到藏書館去學習，有時候還會連時間都忘了，直到顏如玉派下人去叫她回靜怡閣吃飯，她才依依不舍地離開藏書館。

真沉迷學習，無法自拔。

“你今天看的是什麽書？裏面的句子你都能看懂嗎？”顏如玉還是有些擔心。常見的字碧靈基本都學會了，問題是她真的能理解書裏的意思嗎？

“我今天看的是《江湖百曉生之兵器排名譜》，裏面的句子我都能看懂。”碧靈一字一句地認真回答。

“……”

好吧，是她錯了，她根本不應該指望邪教的藏書館裏會有什麽正兒八經的書本！

碧靈眼中閃過一抹狡黠，低頭繼續吃飯。

她才不會告訴玉玉，她在藏書館裏學到的東西可多了！她還是要像以前一樣什麽都不懂，需要別人照顧，這樣玉玉才不會因為覺得她長大了而開始忽略她、疏遠她。

顏如玉不知道夜神教的藏書館竟然讓碧靈打開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門，一道她絕對不想讓碧靈打開的門。

另一方面。

沒能邀請顏如玉一起吃晚飯，林樂山不免有些失落。他垂頭喪氣地回去自己的院落，沒想到途中卻遇上了張钰。

“少幫主？”張钰有些訝異。

這麽晚的時間，綠林幫的少幫主怎麽會在這裏？而且他來的那個方向……不就是教主居住的靜怡閣嗎？

“張長老。”林樂山連忙收起失落的表情，向他打招呼。

“這麽晚了，少幫主怎麽會在這裏？”

“呃……我……”林樂山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解釋。

張钰也年輕過，一眼就看出來了，“少幫主剛從靜怡閣出來？”

林樂山的臉一下子就紅了，連忙解釋，“長老別誤會，我沒有……”

張钰摸着胡子哈哈大笑，“少幫主放心，老夫的嘴巴緊得很，不會到處亂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