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車禍

鐘情如一

夏末秋起，九月下旬的江南秋高氣爽。

一個兩室一廳的出租屋內，一進門就是狹小的客廳。

白色的牆壁上挂着一個紅色的大的中國結，一張粉色布藝的沙發，上面依次排坐着一家三口的泰迪熊玩偶，旁邊還有一個白色的獨角獸小馬公仔。前面是一張白色的木質茶幾，桌子四角套着四個防撞角，是可愛卡通形的白色小貓咪。

鐘情正在擦拭茶幾，旁邊一個紮着兩條小辮子的三歲小女孩一直追在她的屁股後面嚷嚷，

“媽媽，今天我們要去逛超市哦，”小女孩圓溜溜的大眼睛巴巴地看着她，“我要穿那件漂亮的粉色小點的白色公主裙去。”

“好的。”鐘情回眸一笑，“甜甜乖，在等一下下哈，媽媽收拾完房間，我們就出發，好嗎？”

甜甜聽後不高興地嘟囔着，“我們昨晚上說好的，早上起來就去超市的。”說完，低頭撅起了小嘴巴，濃濃的眉毛撇成八字眉，好端端的小美女立刻醜化變成一條小醜魚的表情包。

鐘情看了噗呲一笑， “好好好！現在就去，你這張小嘴長的喲能挂起一個油壺啦！”

鐘情無奈摘下身上的圍裙和手套，“走吧，我們先去美美噠，穿上你喜歡的公主裙。”

“好耶！媽媽我愛你！”清脆悅耳的聲音立刻響徹整個客廳。甜甜興奮地抱了一下鐘情，臉上瞬間露出開心可愛的笑容。

鐘情彎腰親親甜甜的小嘴，“媽媽也愛你，寶貝！”

今天是周末，晴空萬裏，明媚的陽光灑滿大地，道路兩旁的樹葉窸窸窣窣擺動着，街道上各種車輛川流不息，來來往往，行人也比工作日多，熙熙攘攘，超市裏更是人頭攢動，顧客行動緩慢。

一個多小時後，鐘情左手拎着幾袋東西，右手牽着甜甜走出了超市門口。她低頭看了一下甜甜，甜甜小手拉着粉色心形的氣球繩子，開心地笑着，她們走下臺階往家的方向走。

‘嗡-嗡-’手機震動的聲音。

鐘情停下腳步扭頭對甜甜說：“甜甜，你站在這裏別動，媽媽看下手機信息。”

“好。”甜甜點點頭乖乖地應着。

剛松開媽媽的手兩秒鐘，甜甜就說道：“媽媽，我的氣球飛走了。”

鐘情邊打開挎在身前的包包拿手機邊說道：“沒事，媽媽一會給你買新的。”她瞥了眼身邊的甜甜，“甜甜，你不要亂跑哦。”

公司微群信息。部門告知：星期一新來一位總裁，全體員工要提起精氣神，要注意儀表儀态，以積極向上的全新面貌迎接新總裁。不準遲到、早退、請假。

搞不好來個新官上任三把火，各位好自為之……迎接新挑戰！這種官方敷衍式的信息，簡直了……無聊透頂讓人輕視！下面一大堆都是大家對于這位新總裁的各種猜測與八卦，鐘情無心看也不感興趣。

“吱—茲—”，巨響的急促的剎車聲傳來。

鐘情擡頭望去，一秒後猛然回看，才驚覺發現身邊的甜甜不見了。

環顧四周不見女兒身影，她心裏咯噔了一下開始緊張起來。

她扭頭看向剛才發出巨響的馬路，一輛藍晶黑色寶馬車前圍着幾個路人，指手畫腳議論着什麽，周圍的人也紛紛向那裏靠攏。

鐘情回過神來跑了過去。

一個穿着白色裙子的小女孩側躺在地上昏迷不醒，頭上鮮血直流，滴落在地面。

鐘情雙手用力撥開人群擠進去一看，大驚失色，手裏的購物袋掉落地上。

“甜甜，你怎麽了？你醒醒啊……”鐘情臉色煞白，聲音顫抖。

她右膝跪在地上，左腿半跪着，右手手臂托住甜甜的頭部，左手手指微顫着撫摸女兒慘白的小臉。

這突如其來的車禍如五雷轟頂貫穿全身每一個細胞，她腦子一下子懵了，心裏慌了神，眼睛濕潤了。

同一時間，各種聲音飛撲而來。有人打120；有人說寶馬司機開車太快；有人說小女孩亂穿馬路；有人說小孩家長不管孩子太不像話，還有……

“孩……孩子怎樣了？傷到哪了？嚴不嚴重？”寶馬男吓得聲音發顫，他急忙走過來，看到地上昏迷不醒的孩子，更加驚慌着急，“對不起，剛才太突然了，我送你們去醫院。”他說話的語氣有點急促，但聲線不失原聲的磁性。

這聲音好熟悉啊，鐘情又驚又喜又害怕。

是自己出現幻聽了嗎？

她擡起頭看對方，正好撞見寶馬男的眼睛，四目相對，都傻了。

天啊！

怎麽會是他？

鐘情心裏一直愛着的那個不辭而別的人此刻就在面前。

是幻覺嗎？

此刻周圍似乎都安靜了，時間靜止了，心跳也停止了不能呼吸。

她的胸口越來越難受，想要張嘴說話，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愛與痛堵在心口互相撕扯在吶喊，她的身體在顫抖，眼裏的水霧在蕩漾。

一個刺耳的喇叭聲把鐘情拉回現實有了意識。我的甜甜。對，我的甜甜，我現在要立刻、馬上送我的女兒去醫院，我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這時，剛好有一輛出租車停靠在前面，鐘情迅速抱起滿臉是血的小甜甜。

被驚吓後她在起身時身體踉跄了一下，寶馬男伸手要扶她，她閃躲不碰他，可水汪汪的眼眸卻還是忍不住用餘光撇了一眼那個男人，心口疼痛抽絲力盡地上了出租車。

出租車司機見狀，二話不說立刻開車向醫院疾馳而去。

出租車上，鐘情看着懷裏昏迷的女兒，心如刀絞，喚了幾次都沒有絲毫反應。

出租車司機是位四十多歲的大叔，好心百般安慰她，“孩子不會有事的，放寬心，我們馬上就到醫院了。”

……

醫院，看病的人也像螞蟻一樣多。

“醫生，醫生在哪？”醫院急診走廊，鐘情抱着甜甜，喘息大聲叫喊着。

鐘情一米六八的個子不算矮，身材纖瘦，抱着個三歲的孩子跑，确實有點吃力。

一位女護士快速走過來指引她把甜甜放在一張擔架車上。

“這是怎麽了？”醫生邊看着甜甜，邊詢問。

“車禍……頭摔在馬路牙上。”鐘情雙手無力顫抖着，黑漆漆的眼眸看着醫生，急切地說道：“醫生，救救我女兒。”她眸底閃過一絲哀求。

“你先冷靜下，”醫生親和安撫道：“放心，孩子交給我們。”随即和護士推着甜甜一起走進手術室。

鐘情雙手攥緊，心砰砰直跳，眼淚不斷往下掉。

她邁着沉重的腳步走到手術室門口，上下左右想找個縫隙往裏瞧，什麽都看不到。

她焦灼地在門口來回踱步，十指互相掐着扭着攥着。

手機鈴響起，她掏出手機，是她的閨蜜。

“喂，親愛的！”沈苗撒嬌嗲氣叫着。

鐘情喉嚨哽咽聲音微顫：“苗苗。”

閨蜜聽着她的聲音不對，問：“你怎麽了？你在哪呢？”

“我在醫院，甜甜出事了。”

“在哪家醫院？你別着急，我馬上過來。”

十幾分鐘後，沈苗趕到醫院，鐘情見到她後，一直緊繃着的那根玄徹底斷了，抱着她失聲痛哭起來。

苗苗雙手抱着她安撫，用手撫摸着她的背，一邊安慰一邊詢問事情經過。

沈苗比鐘情大兩歲，她們倆是多年的同學加好閨蜜，感情那是比親姐妹都要好還要親萬倍。鐘情從小品學兼優，還跳過級。她們倆從高中時就是同班同學，整天形影不離，寝室是上下鋪，但她們倆經常擠在一張床鋪上睡，漸漸的成了無話不說的閨蜜。後來又一起考入了同一所大學，更是情比金堅，互訴衷腸，互相愛護、包容的好姐們好閨蜜。

很快，手術室的門打開了。

醫生走了出來，護士推着躺在擔架車上的甜甜緊随其後。

甜甜左手打着點滴，頭上纏着紗布。

鐘情走過去，傾身用手輕輕撫着甜甜的小臉，柔聲細語的喚：“甜甜，你能聽見媽媽說話嗎？”

“孩子沒事，過一會就會醒。”醫生看着這位溫柔年輕貌美的母親說道：“孩子的頭磕到堅硬的物體上，所以才會出那麽多血。有輕微的腦震蕩，其他的沒什麽問題。先住院觀察幾天吧，

如果沒有問題，就可以出院了。”

鐘情直起身，懷着萬分的感激之情面帶微笑看着醫生，說：“謝謝醫生，謝謝您救了我女兒！”

“你嚴重了，”醫生淺淺一笑，道“這是我們醫生的職責。這幾天要多注意傷口，不要感染，不要沾到水。”

“嗯，好的。”鐘情再次向醫生道謝後，跟随護士把甜甜送回病房。

甜甜的病床挨着門口，隔一個床位住着一個摔斷腿的小姑娘。

鐘情坐在床邊呆呆地看着甜甜。

苗苗走到她身邊摟着她，說：“別擔心，甜甜沒事了，放輕松。你先去梳洗下，你這個樣子，一會甜甜醒了會吓到她的。”

“嗯。”鐘情抿着嘴唇點點頭，走進衛生間。

她用涼水洗了一把臉，看着面前的鏡子，腦子忽地閃過剛才的一個畫面，那個男人的聲音不斷萦繞耳邊，那張英俊的臉不斷閃現眼前。

她閉上雙眸，深呼吸，睜開眼收回思緒，走出去。

一位護士走進病房，站在鐘情面前，說：“剛才有一位長得挺高很帥的年輕男士，他說車禍的事情他很抱歉，他會負責。讓我們如果有事就給他打電話，并讓我把這個轉交給你。”護士遞給鐘情一張小紙條，上面寫着一個手機號。

苗苗心裏壓着火，問：“他人呢？”

“他說他有急事先走了。”護士說完，轉身出去了。

苗苗剛才壓抑着的火苗“騰”地一下就上來了，“人渣，真他.媽的不是東西，我給他打電話……”

鐘情制止了她，“明天再說。”

剛走到床邊，甜甜微微睜開眼睛，“媽媽。”

“甜甜，你醒了！”鐘情莞爾一笑，輕聲細語地問：“你還有哪裏不舒服嗎？”

“媽媽，我頭疼。”甜甜擡起小手想要摸摸頭，被鐘情快一步制止了。

她拉着甜甜的小手，親了一口，說：“甜甜乖啊，不能用手摸傷口哦，寶貝，都是媽媽不好，讓甜甜受傷了。”

甜甜糯糯地說：“是甜甜不好，我不該亂跑的。”甜甜不想讓媽媽傷心，安慰道：“過幾天就不疼了，媽媽你別難過了。”

“我們甜甜最乖最懂事了，是個堅強勇敢的美少女戰士，對吧！”一旁的苗苗微笑誇贊着。

甜甜轉眸看向沈苗，綿綿地叫了一聲“幹媽。”

“嗯，你想吃什麽呀？一會幹媽去給你買。”性格奔放傲嬌，行事幹淨利落的沈苗，難得有

這種溫柔且母愛盛行的時刻。

“我想吃甜甜圈。”甜甜眼睛裏瞬間放出異彩。

“好的，小饞貓，幹媽現在就去給你買。”

苗苗看向鐘情，問：“你呢，想吃什麽呀？”

“我都可以，你随便買點就行。”

“我一會回家順便給你們拿些洗漱用品過來。”

“好。路上注意安全！”

苗苗回她一個微笑走出病房，在走廊裏打了一個電話，她那盛氣淩人的樣子吃人的口氣，不知道電話那頭是哪個倒黴鬼，自求多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