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闵丘幾欲開口, 複又止步——當面計較, 對人指指點點,難免會駁了人家面子,更何況華金只要好端端地在自己眼前,莫說沾了油味兒、煙味兒了,就算是他喜歡把自己渾身上下塗滿了油, 又怎麽樣呢?
那闵丘也是斷斷不會和他計較的。
所以圍裙款式這種小事, 随他高興吧, 自己就不要無事生非了。櫥櫃裏那些, 放着也是占地, 打掃樓道的阿姨、門口收發室的大爺, 改天下樓的時候随手捎下去問問需不需要。
闵丘心中想得通透, 臉上表情自然也好看, 微笑着推開門, 聞見空氣中有種辛辣食材被加熱過的味道,問:“小金子, 做的什麽?”
“真是饞貓鼻子尖,我剛做好你就出來啦?做的年糕湯啊,我嘗嘗煮透了沒,”華金掀起鍋蓋, 避開最沖的那一股蒸汽, 小心地舀了一片年糕出來,“呼,好燙。”
那空氣中的辣味兒熏得人想打噴嚏, 闵丘的鼻子确實是很好用的,而且這味道十分熟悉,他今日才剛憑空杜撰過:“你把泡椒鳳爪加到年糕湯裏了?”
“本來是想做雪菜肉絲湯的,你不是想吃辣的麽,我就把山椒挑出來和雪菜肉絲炒在一起了,剩下的鳳爪單焯了一下。”華金盛了一大碗出來,“這樣應該就沒那麽辣了吧。”
雪裏紅是酸腌的,再配上野山椒的辣,自古酸辣最下飯,更何況裏面又加入了幹煸得有些微焦的裏脊肉?水磨年糕片煮得軟硬适中,保留了恰到好處的一點兒嚼勁,卻又很快屈服于齒間的研磨,闵丘頂着騰騰熱氣吃了大半碗,嘴唇經歷了連燙帶辣的洗禮,疼得吸氣:“啊——好爽。”
華金啃了兩塊雞爪,也被辣得咕嘟咕嘟喝涼水:“怎麽樣啊?好喝嗎?”
闵丘囫囵點頭:“好喝好喝好喝。”
“你喜歡吃年糕嗎?”華金笑道,“在我們老家那邊,吃年糕就跟這裏吃大米一樣的,到處都是年糕鋪,還有很多別的做法,比韓國炒年糕那種用番茄醬炒炒的好吃多了,改天咱再吃別的呀。”
闵丘的腦子仿佛也伴着湯一起吃進了肚子裏:“好好好,吃吃吃。”
“我媽做得更好吃。小時候我最喜歡吃的就是她做的年糕湯了,”華金擦了擦手,托着腮道,“你說,我以後會不會開個年糕店啊?每天炸一炸白糖糕、煮一煮年糕湯,開在學校附近的地方,好像也挺不錯的,是不是?”
闵丘打了個緩慢的嗝——年糕要順着食道往下滑還是很不容易的,這玩意并不太好消化。
那坨年糕終于沉進了胃裏,仿佛把他的智商線壓高了。他能看得出華金那雙清澈的眼睛并不像往日一般靈動,倒像是沒有焦點和落處,蒙了一層迷茫的霧氣的玻璃珠。
“上這麽多年學,回去開個小攤,合适嗎?”闵丘端着碗,用筷子敲了敲碗邊教育道,“就算不想當醫生,也考慮下你媽的期望值,炸年糕——怎麽,你還打算讓你媽幫你切年糕啊?這落差未免也太大了,她能接受得了嗎?你啊,還是想點兒別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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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随便說說的,你打擊得這麽認真。”華金皺了下鼻子以示不滿,而後托腮定定地看着闵丘,好似在讀他臉上的字一般認真,“那我能幹嘛呢?”
“池遠的號打完了沒?”闵丘趁熱喝了口湯,辣勁兒過喉燙得他渾身毛孔張開,暗自打了個名為“爽”的顫。
華金仍呆呆地:“打完了,可以交單了,中介大大。”
闵丘好奇地歪頭看他:“打完了怎麽看不出來你高興啊?又能玩游戲,又能賺錢,你們這些網瘾少年不就喜歡這個嗎?”
“你才網瘾少年呢。”華金的眼珠終于回了神兒,用眼神剜了他一刀——只是那力度不到位,莫說剜掉一塊肉了,恐怕連闵丘的汗毛都傷不着,倒讓他這邊挨了一刀還想把另一邊臉送上挨個對稱的。
“就是……總覺得和小時候玩的感覺不一樣了,沒有熱血戰鬥的激情,可能是現在玩得太冷靜了吧?”華金說道,“再說,這個段位一點兒挑戰都沒有,用腳也能打上去,跟讓我這麽大的人去幼兒園打小朋友一樣,都有點下不去手。這種感覺,大概類似于做了自己不太感興趣的工作,打完的時候最多有種‘終于完成手頭的工作’的輕松感,沒什麽太多興奮勁兒。”
“……”闵丘憂郁地瞥了一眼窗外,疑心再多注目兩眼就能看到華金剛吹起來的牛經過窗前,“這都沒挑戰,那你炸年糕就有挑戰?”
華金撐在桌上的胳膊肘又垮下去一截:“也對,我還是想點別的路子吧。不過我真的很喜歡吃年糕湯呀……”
那張郁悶的小臉被自己的兩只爪子捧着擠歪,不對稱的形狀讓闵丘看了很是難受,想動手給他調整一下。
瞎操心以後的事幹什麽呢?有他在旁邊,這小子明明一輩子只需要開率怎麽過得開心就夠了啊。
“華金,”闵丘放下碗,朝着那張被辣得紅彤彤又撅起了一個小圓點兒的小嘴湊了過去,悄聲道,“這樣,我跟你說實話吧。”
“嗯?”華金不由得向後撤了撤,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正襟危坐問,“說……你要什麽?”
闵丘朝他傾過身子,貼在他的臉邊,神色嚴峻地耳語道:“我是說真的啊……你別開年糕店,知道嗎?就你做這樣,別說學校門口那地段多貴了,你這兩下子開哪兒不得倒閉啊?”
華金愣兩秒:“啊?”
“啊?啊?啊什麽啊?我吃了這麽多年飯就沒見過把真空泡椒鳳爪下湯裏的,你怎麽想的?”闵丘大言不慚地指了指自己喝得底朝天的大碗,分明連一片沾在碗邊上的雪裏紅都不剩了,“也就是我不挑,換了別人誰能吃得下去?”
華金終于反應了過來,出手重落手輕地一拍桌沿,氣憤地說:“吐出來,不給你吃了!”
“我怎麽不能吃的,”闵丘巋然不動,振振有詞,“大熱天我提回來也挺不容易的,這裏本來就有我一份。”
“那也不行,”華金作勢撸起袖子,皺着眉道,“你還給我,聽到沒有!吃了我做的飯還說我壞話,不還給我,我打你了啊!”
看他居然要動手,闵丘鼻孔出氣輕蔑一笑:“小胳膊小腿兒的,我還不信了,你能打死我咋地啊?”
“看我不揍你!”華金很是用了點力氣,“啪”一巴掌拍在了闵丘手臂上——這地方沒被睡衣包裹,露着皮肉,打下去聽響,卻無甚要害,哪怕打這樣的一百下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啊——!”闵丘只挨了一巴掌,卻像劣質電視劇中彈的慢鏡頭一樣,極不走心地連着呻.吟了幾聲,身體向一側歪了下去,“啊——!啊——!”
華金被他拙劣的演技逗笑了,配合他連拍幾下:“诶,我又揍了你啊!”
闵丘眯着眼:“啊啊啊啊——”
根據他挨揍的經驗,被打的時候別管疼不疼,先慘烈地嗷嗷兩嗓子,動手的人只要不是真的想把他打廢,那多半下一巴掌下手就會輕點兒的。果然,華金本來就是雷聲大雨點兒小的拍法,聽了他浮誇的慘叫後,再打了幾下更是落掌時只有指腹接觸,連蚊子都拍不死了。
這點兒力氣把闵丘撓得疼不疼癢不癢的,也像是“去幼兒園跟小朋友較量”的體會,一點兒挑戰都沒有,呻.吟得越發不真誠,叫喚了幾聲過後幹脆趁其不備,反身弓腰一下把人從椅子裏背了起來,還回頭看了看:“诶,什麽東西在我背後?後面有人嗎?”
“喂喂喂喂!放開我!”華金第一反應便是用了實在的力氣推了他一把,卻被闵丘的雙臂緊緊箍着大腿,親身經歷了一次“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颠覆版——那雙手臂用起勁來比實木餐桌的桌子腿兒還堅實,根本無法撼動。
他只能慌張地拍闵丘的背,“你放我下來啊!”
闵丘捉區區一只華金是何其輕松?他扛着背後兔子急了也咬人式的胡亂襲擊撓癢,非但未放手,反而把人往上颠了一颠,托着華金的雙腿卡在自己腰間,使得重心相貼,背起人來更加得力,兩手再分別攫住身側那兩條亂蹬的小腿胫骨,限制其擅自行動:“诶?什麽東西在後面說話?”
“好了啊別鬧,”華金又連拍了他後背幾下,用力道來表明自己的決心:“你你你快放我下來啊!”
闵丘:“行了,跟我多愛背着你似的。”
此言一出,身後的人立刻沒了動響,扶着他的肩膀開始等待降落。
而闵丘嘴上雖說得像是馬上要把他丢下來,卻在屋裏轉了一整圈兒,總覺得在哪兒高空卸貨都有打碎貴重物品的風險,幹脆把華金放在了衛生間的洗手臺上,順便給自己掬了一捧水漱漱口:“我好不容易吃點東西,都給我消化完了,讨厭。”
鬧了這麽一陣兒,他額上已沁出了一層小汗珠。闵丘抽下盥洗架上的毛巾,邊擦臉邊端詳了一下仍坐在洗手池臺面的人:“哎,你臉怎麽也這麽紅啊。”
“熱的。”華金一伸腿就着了地,小腿上還留有闵丘抓出來的魔掌指印,“回去寫作業了。”
闵丘朝着鏡子裏的背影吆喝了一聲:“我也沒寫完呢!”
他自覺這句話有“剩下的咱倆一塊寫”的潛臺詞,但不料華金竟然并沒有這樣的分析能力,闵丘夾着書拿着筆從屋裏出來後,吃了迎面一個閉門羹。
“我來幫助你集中精力學習了,”他毛遂自薦“咚咚”敲門道,“喂喂喂?有人在家嗎?不開門我撬鎖了啊!”
想當年,曾經他也是有一說一、連1.5都不會多與別人扯一句的人,可自從玩了游戲之後不知不覺就受到了家族那群人的影響,自己也感覺自己變得有些“無賴”。這些無賴的本事他是絕不能拿到大街上去付諸實踐的,保不齊就會被人大喊一聲“耍流氓”,但是華金就不一樣了,也許是跟華金太熟,又或是華金的延展性、手感太好可以揉揉捏捏,也可能是華金的密度、體積剛好,讓他想提就能一把提起來、形狀便于攜帶……總之,綜上所述,他不跟華金顯擺一下新學的本事,還能跟誰顯擺呢?
他想不出還能跟誰說了呀。
闵丘敲得誠懇,反映在音量上就是驚天動地的“哐哐哐哐”,華金沒好顏色地來開了門:“吵死啦。”
“怕啥啊,又沒別人聽見。”闵丘溜門邊進了屋,“華小金,你不在桌上寫作業,趴床上幹什麽?”
“怕在電腦前坐久了腰椎間盤突出呗,坐多久就趴多久,”華金懶洋洋地躺進了床裏,翻了個身趴下,“正好你在桌上寫吧,把電腦合上放一邊。”
他這麽一說,闵丘立刻就明白了,畢竟上課坐一天、一回家在電腦前又坐一晚上的豈止他一人?腰椎間盤突出多發他們這樣的男性青壯年,以伏案時間長者尤甚,經常活動和改變體态能有效防止椎間盤勞損變性或髓核脫出,保守治療的牽引療法用的也是這一原理,而且預防可比治療的成本要小得多。
是這麽個理兒!
闵丘雖無疾病之憂也覺此法甚妙,欣慰于華金能如此有健康預防意識,不禁在心中感慨他的小室友果然區別于凡夫俗子而獨樹一幟,認同地往床上一趴:“機智,我也躺躺。”
“你……”華金觑了一眼兩人間的距離,“你、你往那邊點兒啦……礙着我寫字了。”
闵丘微微一笑:“不耽誤,我腳還沒上來呢,我躺好了咱倆高度正好能錯開,我放胳膊的地方在你頭頂上。”
他瞅準了一個兔子朱迪的枕頭就要往上匍匐前進,卻不料華金先一步撲了上去:“我在上面!”
“行行行,你在上面,”闵丘攤開書冊抽出筆來,幽幽嘆了氣,覺得自己十分大度,“小孩兒才争這個。”
華金嘟囔了小小的一聲:“哼。”
這一學期他們學的科目多為“理科中的文科”,說好聽點是以記憶和理解為主,說白了就是死記硬背整本整本800頁的大書,按一學期的時長均攤,每天平均要記近50頁的知識點。
華金前面翻翻,後面翻翻,把課上沒來得及做完整的筆記補充上,拿熒光筆把題目裏考到的知識點在課本上标記出來,标着标着一整頁都标滿了:“搞什麽啊,這幾節課怎麽這麽多!還要畫圖?要用鉛筆嗎?”
闵丘對課本內容爛熟于心,作業內容早已揮筆而就,安慰道:“慢慢來,能記多少記多少,實在不行就補考呗,這學期補考人數肯定多。”
“別提‘補考’兩個字,我頭疼。”華金蔫蔫地活動了一番肩肘,“你困了就去睡吧,我再看會兒。”
這才哪到哪?闵丘還有野外BOSS沒打,他可是要決戰到天亮的男人呢。
他仗義道:“不困,陪你看會兒,哪不舒服,我給你揉揉?”
“沒哪兒……”華金恹恹地哼唧着,忽地一聲大叫,“啊啊啊——癢癢!疼!”
“癢啥啊我又沒撓,經常反作用力壓一壓就把椎間盤納回了,”闵丘的一只大手在他腰間按了按,還貼心地用掌心焐了焐,以求達到熱療活血的效果,“你別看現在疼,以後你打通了任督二脈會感謝我的。”
“好啦好啦,你……”華金撲棱了兩下,在他手底下扭也不是,起身又起不來,“誰要打通任督二脈了!”
“你看你這腰上,都沒點兒肌肉,能支撐得了脊柱嗎?你啊——”闵丘就事論事地在那腰間捏了一把,“得練練腰啊。”
手下的腰只有一紮餘寬,至多也不會超過一紮半,肌肉确實羸弱,卻也不是完全沒有,皮脂層薄得隔着衣服也可清晰摸到脊椎。他的手掌順着脊柱上下揉捏,尤其是遇到肌肉僵直的地方便用了點力道,這麽按摩了幾遭,忽然觸碰到了一只不該長在這兒的手——
那只手的手指勾住了他手指,中斷了他的的熱情服務。
華金:“好了,別按了。”
闵丘這一會兒剛好想起那張主人給狗撓肚皮的照片,正邊揉邊深入思索着人與動物乃至大自然和諧相處的關系,難得客氣道:“沒事兒,再按按吧,你‘工作’挺辛苦的。”
像他大哥那樣的生活,無論走到何處都衆星捧月,登高一呼,從者衆衆,然而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或事物能留住他不羁的靈魂,厭倦了一方水土之後悄然離去,在無人知曉的地方獨居,休息夠了想再掀起風浪便又是一個新的時代——這種生活自然是每個男人或是雄性生物心底的一個夢,可是另一種生活似乎也很好,每天打開固定的一扇門,門裏撲出來一條熟悉的狗,狗身後還有一個……
華金:“說了我沒事了,這麽喜歡揉,我給你揉吧。”
“怎麽這麽不會享受呢?有人給按摩幹嘛不要啊,那你揉吧。”闵丘從容趴好,側着臉貼在床上閉上了眼,口氣像舊社會的地主老爺一般,“好好揉,伺候好了有賞。”
……狗身後還有一個熟悉的人,闵丘繼續想道——二人之間相識已久,心意相通,一個眼神便知道彼此想說的話、想吐的槽,那就不用像他大哥遇到新人時一樣,由于前事種種太過繁複,最終只能無話可說,用猜測代替所有疑問,用沉默代替所有回答。他可以過和他爹、大哥、二哥都不一樣的生活,雖然具體是什麽樣的日子他還沒有清晰地勾勒出,不過那是一幅不太遙遠的畫面,只待清風徐來吹散眼前迷霧,便是世外桃源的真容。
什麽按摩椅、磁療墊都不是稀罕東西,加入AI科技的機器人闵丘也試過,但終究沒有進化了幾十億年的生物體按摩器好用,華金的力道不大,分筋理筋的成果尚未可知,不過這催眠的效果倒是顯著。
華金輕聲問:“疼不疼?”
闵丘:“嗯嗯。”兩個“嗯”字中間拐了個彎,算是否定。
華金:“你是不是困了?”
闵丘:“嗯嗯。”他哪裏是困?他在雖人在此處,但是思維遙在九天之上,正在思考更高層次的問題,關于人生和哲學——這是瑜伽學之中暫時脫離塵世的冥想狀态。
華金:“困了就睡吧。”
闵丘:“嗯。”
他其實想說:相個親那麽麻煩,談戀愛也是件麻煩事,約個炮又危險重重,你看你們那個論壇的樓主,前車之鑒,當引以為戒。
他其實還想說:我已多方查探,你Gay圈看起來極為不靠譜,風氣不正,愛好詭異,而我一時半會兒還真找不到靠譜的Gay都藏在哪棵梧桐樹上,切莫輕舉妄動。
他想問:要是實在找不到合适的,你打算怎麽辦呢?
他其實還想問:等你很老了,這麽往床上一趴,什麽都不必說,我就知道該給你揉背,這樣的默契,是不是也挺好的?
然而華金的小手沿着背闊肌、菱形肌、斜方肌一路向上,不偏不倚捏在他肩胛提肌和鎖骨交界處的那個凹裏,有一種癢、酸、麻交替的舒爽電流瞬間不受控制地在闵丘體內游走了一個遍,讓他一抽搐,把什麽要說的都忘了——原來華小金不光延展性、密度、體積剛剛好,連導電性都很好。
還有……闵丘搓了搓剛才被勾住的幾根手指,那裏隐約有些發燙。
對,還有導熱性,導熱性也很好。
闵丘是不會在這裏留宿的,畢竟兩間屋的兩張床相隔不過幾米遠,他醒着的時候步子邁大些,三五步便可走回去——可上課睡覺能算留宿在教室嗎?在地鐵上瞌睡能算作留宿在地鐵嗎?就算是燙發的時候,偶爾也會昏昏欲睡吧。
這只是打了一個長點的盹兒的概念,恰好這打盹兒的時間是在夜間,與“過夜”一詞相較,還是有些出入的……
華金:“你在我屋睡嗎?”
問得這麽正式,還怪叫人不好意思的。闵丘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幹脆在半夢半醒間吐出了勻長的一呼氣,同時感到身上驀地多出了一層柔軟的空氣保暖層——輕薄的纖維被夏天蓋正好,尤其是在空調房中,太适合安然入眠了。
華小金這麽貼心,倘若有一天他在自己眼前這樣睡着,那闵丘也必定會輕手輕腳地給他這麽蓋上一床。
耳邊不遠處漸漸又開始傳來書本紙頁翻動、筆尖刷刷的聲音,聽得出那人對待它們時非常小心,所以發出的動靜也并不吵人,闵丘徹底放松了下來,準備在這書卷聲中打一個不計時長的盹兒,至于尚且懸空的雙腳,等會兒随随便便順勢一翻身就能給它們轉正。
“嗡——”口袋裏的手機突然一震。
闵丘是正面朝下趴着的,那手機負擔了一整個人的重量,在重壓之下震動發出的聲音與腸道蠕動排出空氣時的響動無異,他不得不伸手掏兜把手機摸出來閱讀消息以洗清自己污染空氣的嫌疑。
遠名揚:“進組,開打。”
居然差點忘了野外BOSS的事!
剛才短短幾分鐘的休息,時間短但效率高,這一會兒闵丘已經從吃飽喝足的放空狀态中清醒了過來,他“嚯”地站起身。
華金:“剛才睡着了?”
“嗯。”闵丘低頭穿上拖鞋,又回望了一眼身後的大床——那是即将投奔宇宙日月、星辰大海的戰士,回望和平的故鄉的最後一眼,出了這個門,他将轉戰三千裏,劍當百萬師,麒麟一騎山川踏平,奸佞宵小聞風喪膽。
而這些,他不能對華金說,因為這是玩益智游戲的孩子們所不能理解的,男人的背負。
不過時至今日,他終于不得不承認當初買床時買得太大了,以至于華金躺在上面被襯托得就像是某部迪士尼動畫裏走出來的小精靈。
“好好學習,”闵丘對小精靈說,“早點休息,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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闵丘內心OS:還有什麽比飛仙更好玩的?當然是玩游戲最重要了!我走啦!晚安!o(*≥▽≤)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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