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二更】闵揚視角
所有檢查做完, 二人拿着片子回去複診。所幸沒有什麽大礙, 只是鑒于秦臻體質太差,醫生開了10天的康複療程,防止他軟組織損傷造成習慣性脫位。
秦臻在診室裏答應得好好的, 出來卻沒交錢直接往院外走。
闵揚:“你不去做康複了?”
“沒醫保,不做,撐一撐就過去了, 我就不信我這手用個鼠标還能脫臼。”說着, 秦臻用眼角的餘光朝闵揚一瞥。
那眼神中的潛臺詞不言而喻:只要你別又啃我。
闵揚攔住他:“我給你交。”
“算了吧。”秦臻搖搖頭, 步伐恢複了闵揚初見他時的不急不緩, 借着微弱的路燈照明,朝來的方向走去。
他當時躺在床上不敢動,一只胳膊是脫臼,另一只是壓麻了, 都不嚴重, 只是以前沒經歷過這樣的事, 所以一半是被疼的, 一半是被吓的, 在屋裏哭得可憐。如今做完檢查如同吃了定心丸,除了眼睛還有些紅之外, 一切恢複如常。
或許是他對闵揚的存在無可奈何, 又或是習慣了闵揚在旁邊,随口問了一句:“今天快遞送完了嗎?”
闵揚:“……”除了這T恤、這褲子,他哪裏像飛仙的配送員了?光是他這張臉, 至少也該是給飛仙代言的水平了吧?
他在路口面無表情地四處搜索,想找個銀行,找個提款機,抓着這小子過去看看他卡裏的餘額,讓這見錢眼開的家夥抱着他的大腿痛哭流涕到顫抖……可他實在弄不清這小城的構造,剛想張口問,一回頭,只見秦臻被落在了身後老遠。
那小子用活動不太方便的那只手低低地拿着煙,另一只沒毛病的手又摸出來了塑料火機,耐心地一下一下打着火,火星甚小甚缥缈。
夜幕四合,從闵揚的角度看來,秦臻的裆部就像是海上的信號塔一樣,會發光,還忽明忽滅。
他走了回去,抽出秦臻手裏的煙叼在嘴上,掏出自己的火機一下點燃,深深吸了一口,又将煙插回那人指間,順便把火機放進了那人的褲子側袋。
秦臻夾着煙,迷茫地看着闵揚。
看了半晌,看得煙都自己燒得無聊想要睡了,他才終于擡手吸了一口,視線投向路對面的一座樓。
Advertisement
那樓還未封頂,看起來工程耗時頗長,以至于樓體周圍的防護欄上下新舊分截,靠近地面的防砂網飄飄搖搖。整棟樓正身體力行地訴說着政府決策、開發商規劃、貸款銀行三者之間艱難的博弈過程。
隔着若有似無的煙幕,秦臻緩緩說道:“我還不能死啊。”
當然不能死了。闵揚心說,你還沒跟我結契成功呢,你随随便便死了,讓我上哪再找你去?
“你來晚了。”秦臻正面看向他,惆悵的眼神就像看着一個棘手的大問題——不知該怎麽處理才好,只得把自己的處境也如實相告,“我欠了大債,非還不可。賣裝備的錢我已經拿去還給別人了,再有錢也不一定能輪得到先還給你。怎麽辦?”
“怎麽欠的?”闵揚始料未及,再一回想也不無可能,“欠了多少?”
“我爸包了工地的活,工地防火不達标,一着火人全沒了。”秦臻頓了頓,“包括我爸。”
“……”闵揚:“你媽呢?”
“我媽早就沒了。”秦臻平靜道,“我還有一個後媽,在那件事之後,也沒了。”
這幾個“沒了”,在他口中說來似乎有着微妙的不同:悲傷的、思念的、無奈的,細聽才能分辨得出來。
只是情緒太多世事太匆匆,容不得他一一列舉,他也懶得為無法改變的往事尋找準确的措辭,能帶過就快點帶過,故而統稱“沒了”。
“開發商倒閉,法人入獄,抵押資産在銀行那就被扣完,根本輪不到賠給受害人家屬,”秦臻彈了彈煙灰——他的手指總是能反向彎曲到過分的程度,這麽看起來更像是本該朝陽生長,卻突兀地倒垂向下的植物葉片,“人家拿着判決書來找我,讓我賠,說等法院執行來剩餘資産再還給我。”
……他自己都還是個半大的孩子,甚至這件事發生并非近期?也許事發時連他自己都未滿十八歲,如何能夠承擔起這樣的重擔?
闵揚:“判決書判你還了嗎?為什麽你的房子還留着?”
“就是因為沒判我爸,所以才不能讓法院強制執行房産啊。”秦臻努力地回想,“大概是消防設施檢測過程中出具虛假文件什麽的,判了開發商責任。”
闵揚聽了覺得不可思議:“你傻了嗎?難道你不是受害人家屬?”
“可人家說的也沒錯。”談話間,秦臻的手動了動,但人仍站在原地,腳步從未挪動過分毫——他像是打算紮根于此,無論迎接狂風還是惡浪、哪怕被吹倒打殘也不離開一樣,“工地的消防措施是沒做好,但是項目是我爸接的,要不是他接,人家也不會去啊。”
闵揚:“你這樣說,叫他們先去找法人的家屬。”
秦臻:“跑了。”
“你怎麽不跑?”闵揚不知之前評價他有些小聰明的話該不該收回,“房子一賣,你也走。”
秦臻微微蹙眉,将煙蒂扔在地下狠狠碾了碾,熄滅了最後一丁點兒火星。
他臨時朝四周看了看,仿佛想不起來這是身在何處一般:“我能去哪兒呢?換個地方只不過是吃得比現在好上一點兒,住得比現在好上一點兒,也不會有太大改變。我連家人都沒有了,誰還在乎這個?要不是你今天又回來,我說不定就死在屋裏了。”
幸好他們站在路口附近,否則這裏的路燈離着老遠才有一個,闵揚可能就錯過他眼裏掠過的那一絲情緒了。
偶爾闵揚也會慶幸自己活得年紀夠長,否則他還真的讀不懂剛才那一瞬——那是充滿期待地迎來曙光,走近才發現其實是殘酷的現實,最後只好假裝自己無所謂的情緒簡化版。
簡化,是因為沒有人想聽他的詳述,來找他的人不是催債就是催命,哪有人管他吃了多少餐泡面、熬了多少個通宵?
簡化,是因為他曾費盡唇舌,對每一個有可能幫助他的人講述自己的遭遇,而現在他終于明白,就算他的故事能博得稀稀落落的同情,那同情也不足以改變他的處境。
簡化,是因為這個失望的過程他經歷了無數遍,形成了反射弧,導致不需多加大腦思考,只要在言語間思及曾發生過的某一個畫面,那些記憶裏加諸于心上過的鈍痛就會自行溯流而上。
或許連秦臻自己也沒意識到,那個眼神出賣了他的期待和孤獨。
闵揚将手掌輕輕地覆蓋在秦臻肩上——手掌放置的位置确實是秦臻肩上沒錯,可他卻莫名感覺到像是按在了自己心口。
他小心翼翼地問:“還疼麽?”
“當然啦,”秦臻用背貼着他的手心未動,懶懶地垂眸道,“脫了那麽久沒複位,好疼啊。”
闵揚:“疼就休息,別玩游戲了。下次再有人來,我幫你打發他們。”
說着,闵揚拍了拍自己的臂膀,以示有他在,不用慌。
秦臻毫不留情地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眼睛翻回來的時候準确地落在闵揚身上那個巨大的五彩飛仙LOGO上:“指望你?”
話雖說得刻薄,但他臉上還是忍不住挂了幾分笑意,像是吃了口美食後想仔細品出口中這菜到底是什麽原料制成一般,思量着這話。
“等人來了你就知道啦,很多都是不大的小孩。”秦臻用手比了幾個參差的高度,“還有些家裏好幾個孩子的,一路哭着來,來了坐着哭,不打我也不罵我,從早晨哭到晚上。他們也是真沒辦法了,要是能好好地生活,誰想活成這個樣子呢。”
看着那個頂多甘蔗粗細的手腕,闵揚想起那張連翻身都翻不了的行軍床、連風扇都沒有的悶熱房間,從心一直酸到了牙根:“他們光哭?那你屋裏怎麽什麽東西都沒有了?”
“肯定不是每個人都那麽好說話啦,要是哪天遇上一個你這樣的……”秦臻從肩到胸再到腰腹腿打量了闵揚一遭,“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時候就在想,完了,今天能給我把電腦留下就不錯了。”
闵揚:“……”
秦臻佯裝一副驚訝的表情:“你居然沒趁我睡着偷偷搬走。”
闵揚:“……”
秦臻:“有時候也有小孩給我發信息,說秦臻哥哥,我家裏怎麽怎麽樣了,能不能給一點錢。這種時候我就覺得,我是沒家人了,可是在一定程度上,我和他們又被圈成了一家人,尤其是那些沒逼過我的,我更不忍心不給錢了。你打給我的錢,我回頭就打給了他們——好歹我在家打打游戲就能賺錢,他們出去打工得打成什麽樣才能賺這麽多錢呢?”
即便那些人也是受害人,可他将他們當做“家人”的時候……他們又将他當做了什麽?
他的世界是何等的凋零枯竭、感情匮乏,才會将敷衍的問候和要錢的開場白當做變相的溫情?
闵揚感覺手上托着的重量多了幾分,索性将手臂送了過去,堅定地扶在那人的身後:“你一個人,要負責多少人的生活?”
“說不上負責,就是最低限度的維持,家裏的勞力沒了,剩下女人帶着孩子,他們過得也很苦,都不是裝的。”秦臻低聲說着,又重複了一遍,“我還不能死啊。”
闵揚的手臂從他背後繞過,攬着他沒傷到的那邊肩膀,沉聲道:“嗯,不會的。”
秦臻:“所以你到底有病沒?”
闵揚:“……”
秦臻困惑而嚴肅地看着他:“你是沒有,還是不确定?我咬你的時候也不知道是你的血還是我的血,醫生說傷口直接接觸有可能傳播。”
闵揚震驚:“明明是你咬破了我,哪來什麽你的血?”
秦臻冷笑一聲扯了扯自己的嘴角,露出裏面一塊未愈的新傷:“吶,不是你咬的?狗咬的?”
“哦,這個……”刀光劍影短兵相接之際,小傷在所難免,闵揚無話可說——雖然他心裏覺得很有可能是秦臻在掙紮中自己咬到自己,但是畢竟無法場景還原一遍,就像當時秦臻嘲笑他戰士玩得水,他也無法将對戰中的每一個技能重播一遍來加以反駁一樣。
“可你有必要說話這麽難聽嗎?什麽叫狗咬的?”闵揚思索了一陣,終于找到自己聽得不順耳的原因所在,胸中有氣卻又不敢對他大聲說話,生怕一口氣将人吹走了,指着醫院的方向道,“我哪裏讓你和那老頭看不順眼了,你們兩個為什麽非要說我是那什麽病?”
說到這兒,秦臻從他手臂上直起身,似與之劃清界限:“那我問你,你和多少人親過?”
闵揚胸懷坦蕩:“就你一個!”
秦臻瞬間笑彎了腰:“哈哈哈哈!”
“笑什麽?”闵揚還是第一次見他笑得這麽由衷,本該是件高興事,可前因後果實在讓他郁悶不已——第一次有什麽可笑的?若非如此,他怎麽可能那般不得章法?
後來他在來回開車的路上又思索過多次,當時那個地理位置和前提條件,他應該這樣……這樣……再這樣……就不至于把自己弄得那麽狼狽不堪了,回想起來那畫面,好像自己吃相很難看似的。
未必不能優雅,還是得看這小子的反抗程度。
可要是秦臻不這麽虛弱、不瞎撲棱,肯定沒那麽容易昏過去,再往下怎麽辦呢?闵揚暫時還沒想好。
如果說出來的字能凝成實體,秦臻此時肯定被一堆“哈哈”沒過頂去了:“我不信!”
闵揚以誠相待卻被人取笑,當然氣憤,臉色冰冷寒聲問道:“你憑什麽不信?”
“秋葬天說的啊!”秦臻又開始生産“哈哈”,“他說你夜夜笙歌,一夜七次,每次大戰三百回合!這一年算下來就得多少了啊?”
“秋葬天說我?”這都什麽狗屁倒竈的話?闵揚掏了掏耳朵疑心自己幻聽,“是他本人上號跟你說的嗎?”
秦臻:“啊,是啊,你們M軍團每天晚上12點之後都有成人講座,我有時候困了也去聽聽提神哈哈!”
闵揚:“……”
小屁玩意還“成人講座”?他三弟在那大學都學了些什麽東西?
闵揚再次感覺全身血液倒流:“他還說我什麽了?”
“多了啊,一到晚上他就給你們家族的人講你的光輝事跡,”秦臻想了想,“什麽霸王硬上弓啊,碧血洗銀槍啊……”
闵揚:“……”
秦臻:“什麽‘丁丁漏水夜何長,漫漫輕雲露月光’啦,‘曲徑通幽處,禪房花木深’啦……”
闵揚:“……我怎麽沒聽說過?”
秦臻忍着笑:“他叫我們不要告訴你,免得惹你生氣。”
“……”看着秦臻紙板做的身子歪來歪去,闵揚的當務之急是先上前雙手架住——既要能承重,又要輕手輕腳,免得自己一不小心就将這碰瓷專業戶大卸八塊了。
難怪前幾天一上線語音裏的氣氛有點奇怪。
雖然不知道他三弟為什麽說這樣的話,但是看起來效果還是……
秦臻:“秋葬天說你要是生氣了,見一個日一個!到時候你被抓起來,他們就沒有族長了!”
“行了!”闵揚老臉騰地一熱,堅持道,“就你……一個!”
秦臻這一會兒淹沒在一堆“哈哈”裏,也不知聽不聽得清別人說話,闵揚不由得再強調了一遍:“一個!你聽到了沒?”
秦臻扶着他的胳膊笑得開心,道:“秋葬天還說你……”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