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淩小閑等在花火的前廳已經三個多小時。

臨近中午,員工們來來往往地結伴外出吃飯,淩小閑往角落裏縮了縮,不想成為衆人打量的目标。

等到人群過盡之後,淩小閑終于在零零落落的幾個人中,發現了邱逸揚的身影。

他快步跑過去,把人攔下,遞上手裏的一疊曲子。

“邱總。”

邱逸揚見是他,有點不想理會。

淩小閑卻固執地擋住邱逸揚的去路。

“是您親口說的,十天二十首曲子,交給您過目。現在過去了十三天,一共是二十六首曲子,雖然水平不見得多好,但我已經盡力而為。

我來了,您也不應該食言。”

邱逸揚看了看眼前一疊記錄着曲譜的紙,微微勾了勾唇角,依然帶着些嘲諷的意味。

“上次那麽說,是我太過托大,完全不知道淩先生背後有那麽一顆大樹。

現在我知道了,怎麽再敢不知好歹地随意指點?

淩先生,你還是回去,走你的康莊大道,別來我這裏找別扭了。”

淩小閑專門查過邱逸揚的資料,自然對他的脾性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為人嚴厲嚴肅,脾氣古怪不好相處。但對待音樂,卻有着非同一般的執着。

他上次的刁難,讓淩小閑多寫曲子,其實是一種變相的肯定,外加考驗和磨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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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淩小閑真的入不了他的眼,根本都不會費力氣罵他。

淩小閑想通了這一節,所以并不覺得邱逸揚刻薄不講道理。

能得到這樣一個人物的指點甚至是批評,對他來說,是一件可以讓他得到進步的好事。

不過他沒想到羅湛會橫插一腳,結果換來了邱逸揚的鄙視。

“邱總,”淩小閑沉下心,正視邱逸揚坦誠道:“我出身不好,也承認的确是做過羅總一年的……床伴。不過,那種關系已經結束,我現在和羅總沒什麽牽扯。

所以,他是好意也罷,念舊也好,我都會選擇拒絕。如果這件事讓您覺得反感,我希望能夠向您道歉。

我手裏這二十六首曲子,在您眼裏可能就是一堆廢紙,但卻傾注了我的心血,我是真的很希望邱總能夠給我一個機會,為我指點一二。

邱總,您也是真心熱愛音樂的人。我想請求您,能不能放棄對我個人的偏見,單純對曲子給出意見?

說到底,是您曾經親□□代我,我才會用心寫這些曲子的……”

……

淩小閑一身輕松的從花火出來,邱逸揚雖然還是冷着臉,但好歹在他一番言辭懇切地解釋加懇求中,留下了他的曲子。

其實他知道自己水平還差得太遠,所以更需要高人的指點,和自己的加倍努力。

回家的時候,順道去超市随便買了一份炒面,拎着回了住處。

一開門就聞到香氣撲鼻,淩小閑有些錯愕地看着自家廚房裏站着個頭發花白的婦人,正圍着圍裙在做菜。

要不是家裏的陳設是一目了然得熟悉,淩小閑都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地方了?

“你是誰?你怎麽進來的?”

那位婦人穿着一身老式花布套裝,頭發攏得一絲不茍,看起來像鄉下阿婆似得。手裏正在切着胡蘿蔔絲,刀功精細。面前盤碗整齊地羅列着,分別放着各種料理好的材料,随時準備下鍋的樣子。

這時她聽見淩小閑問話,一點也不吃驚地轉過頭,先是快速上下打量了淩小閑一番,然後又繼續低頭切菜,嘴裏解釋道:

“我是雲婆,大少爺叫我過來的。”

淩小閑反應了一會兒,不确定地問:“大少爺?是羅湛嗎?”

那個叫雲婆的擡頭瞥了他一眼,眼神裏帶着不滿:“你夠放肆的,敢直呼少爺的大名。看來大少挺寵你啊!”

淩小閑這下子确定了,卻也更加惱火了。

不過他也沒辦法對着一個五六十歲的老人家發脾氣,只好氣呼呼地進了卧房,掏出電話來,想要罵羅湛。

猶豫了半天,手指頭懸在撥號盤上方,始終沒落下去。

那天晚上兩人吵架,最後演變成羅湛暴力相向……

可羅湛并不那麽認為,他一口咬定淩小閑也很爽,所以絕對算不上強/暴。

淩小閑委屈憤怒,卻又無言以對,他的身心總是背叛他的意志,哪怕嘴上抗拒,身體卻還是被羅湛操弄得屢攀高峰。

最後他絕望地流淚,任由羅湛做錯事又不肯承認一般小心伺候着他清理洗漱。

“你別哭啊……大不了我以後不這麽粗暴,溫柔一點兒呗……”

淩小閑咬着牙痛恨自己無能,碰上羅湛以後眼淚不值錢的說流就流。

分明以前的十幾年裏,早就學會了眼淚換不回任何同情和安慰,哭是最沒用的掙紮。

可他還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羅湛戳中心窩子,每每淚流滿面。

淩小閑讓羅湛滾蛋,讓他以後別再來。

或許是覺得自己之前過分了些,淩小閑罵他的時候,羅湛沒再暴怒,只是厚着臉皮把人禁锢在懷裏,低聲勸慰着為他擦幹眼淚……

淩小閑心累身也累,慢慢由着他笨手笨腳地安慰,然後沉沉睡去……

之後的兩天,淩小閑對羅湛實行冷暴力政策。

不看他,不理他,不碰他……完全當他是個透明人。

羅湛逗他說話,跟他發火,甚至拉他上床,淩小閑一概沉默以對。

反抗不了的時候也依然咬着牙硬挺。

羅湛故意惡劣地挑逗折磨他,逼迫他受不住發出聲響,淩小閑卻寧肯咬破嘴唇也不妥協。

淩小閑也只能用他自己的方式反抗了,反抗羅湛,也是反抗沒出息的自己。

他以為這樣下去羅湛早晚就煩了,自己就走了。

沒想到,他居然把保姆都給擅自放進來了……

想要打電話罵他一頓,卻又想起他在實行沉默的冷戰政策。

最後想了想,淩小閑收拾了一個小背包,甩門而去。

誰知還是晚了一步,剛出電梯門,迎面就撞上了從大門進來的冤家。

“去哪兒?”羅湛問。

淩小閑當做沒看見人,冷漠地與他擦身而過。

羅湛輕易把人捉在手裏。

淩小閑用力掙紮,妄想逃脫。

羅湛一把把人夾在胳膊底下,就往電梯裏拖。

沒辦法,淩小閑這一年來個子也沒長多少,還是一米七五的個頭,人又瘦弱纖細。在比他高出一大截,又壯出許多的羅湛手底下,根本就像小雞仔似得不堪一擊。

淩小閑不想開腔說廢話,但嘴也不想閑着,張口就咬在羅湛肩頭。

雖然隔着襯衫西服,但淩小閑下了死力,羅湛頓時疼得咬牙切齒。

一把撈過淩小閑的下巴捏住,迫使他松開嘴。轉頭看時,肩頭一圈深色水漬的牙印,還透出隐隐血跡來。

“你說你也不屬狗,怎麽還咬起人來了?”

淩小閑甩胳膊蹬腿,卻怎麽也掙不脫,又氣又急憋得臉通紅。

羅湛看着有趣,手上用力捏他的臉頰:“還有,你明明不是啞巴,卻偏偏要裝成啞巴。不過,還挺有趣的!”

淩小閑徹底憋不住了。

“你混蛋!”

羅湛更樂了:“哎——怎麽開口了?裝不下去了?”

淩小閑恨得牙癢癢:“這是我家,誰讓你把保姆放進來了?你跟我說過嗎?”

“那你不能怨我,誰讓你天天不給我做飯吃,我可吃不慣外面的垃圾食品。沒辦法,我只好自己叫人來做。

不過你有口福了,雲婆可是神廚,本來已經退休養老了,我特意把她請過來的。

你要是吃過這一頓,會舍不得放她走的。

哎——要不你拜她為師,好好跟她練練廚藝,以後你就可以每天做給我吃了!

雲婆到底是年紀大了,我也不能總讓她來吧!”

淩小閑簡直是聽到了這世上最可笑的笑話:“我為什麽要學廚藝?為什麽要以後做飯給你吃?你放開我,你要把這裏當成你的家随便,你不走我走……”

“你給我老實點,你要走哪兒去?”

淩小閑就這麽被羅湛連拉帶拽地拉了回去。

到底當着老人家的面,淩小閑真的不想太過放飛自我。

所以只好進了廚房好好地打過招呼,然後下手幫了忙。

“這個雞做的時候不用加太多料,原汁原味的雞肉焖出來最香……

這個魚做之前要挑筋,剛才你沒看見,下次我再教你……

這個菜過水時間一定要掌握好,太久了太少了都不好……”

淩小閑覺得頭大:這位老人家,我不想學做菜啊!

菜做好了,老人家卻不上桌吃,自顧自地把廚房整理的窗明幾淨,然後跟羅湛告辭離去。

“我回去了,少爺,明天再過來。”

“嗯,去吧雲婆,小劉在樓下等着呢,你要想去哪兒,想幹點兒啥,支使他就行。”

“雲婆……”淩小閑跟在老人家後面,心裏相當得過意不去。

怎麽能這樣?老人家雖然還不是特別蒼老,行動起來還跟年輕人似得充滿活力,但也不能用完了就讓人走啊?

“雲婆您怎麽不留下來一起吃啊?”

雲婆轉過頭,擺手不讓淩小閑送:“我是來給少爺做飯的,又不是過來吃飯的。你快回去,好好照顧少爺,別仗着寵愛就任性嚣張,別忘了你的本分……”

淩小閑被打擊成了一堆渣渣……

老人家,我是為你抱不平,好心當成驢肝肺!

羅湛絲毫不以為意,愰着醒酒器裏的紅酒,說道:

“雲婆老封建,在我們家就恪盡下人職責,從不上主人飯桌吃飯。我說過她,她老頑固,一定把自己放的那麽低。

哎,你快過來,嘗嘗她的手藝。”

淩小閑冷冰冰地瞪他,卻又被桌上誘人的香氣吸引,忍了忍還是覺得不能浪費。

一頓酒足飯飽,淩小閑一邊收拾一邊趕人。

“我都說了,你沒事少來,我看你煩,你也看我煩,以後咱們兩個少接觸最好!”

分明不是真心話,淩小閑還是說得理直氣壯的。

“我什麽時候看你煩了?我好心幫你還被你數落一頓,冷暴力了好幾天。

而且你也不煩我,每天你都在我懷裏睡得那麽香,做夢都在笑,你還騙我!”

淩小閑:“……”

他算是拿羅湛沒招了。

但最後還是又強調了一句:“你要呆在這兒也行,反正我的事你以後別插手!”

羅湛翻了個白眼,嘟囔道:“狗咬呂洞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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