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
一天他醒了。那時候我正用他的劉海紮辮子,他慢慢地睜開那雙漂亮的眼睛。
他靜靜地、靜靜地看着我。
像個依賴我的孩子那樣溫柔地望着,好像還有點怕我,躲開了我的目光。
他不記得我了,他誰都不記得了。
我對他說:“早安,我愛你。”
他只是茫然地看着我,那雙漂亮的眼睛裏帶着霧氣。
我很耐心地告訴他,這個時候應該對我說早安,并且告訴我他也愛我。
他好像是害羞了,或許是生氣了,他轉過頭去不理我,也不看我。
但是最後,他低着眼睛,還是和我說了早安。
他說:“早安,我也愛你。”
☆、溫銳篇
1.
醫生和我說,他有可能過一陣子就會想起所有的事情來,也有可能就這樣永遠都想不起來了。他的記憶并沒有受損,而是他自己選擇忘記了最痛苦的那部分記憶。
所以他單單忘了我。
我不是很懂醫生的話,我想他應該是說錯了的。因為我們在一起的時候只有快樂。
醫生和我說,就算他想不起來,也不要逼他。他的精神受過刺激,經不起驚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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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我為什麽要逼他、要吓他呢?他那麽乖巧,那麽依賴我,我怎麽可能欺負他?這個醫生真是很奇怪。
他說完,用很警惕的目光看着我,仿佛我不是什麽好人。
那些自稱是他朋友的人也經常用這樣的眼神看我,他們都覺得我不是什麽好人。
他醒了以後,不是很願意從屋裏出去,因為他知道我父親和姐姐都讨厭他。
他現在變成了一個脆弱的小孩子,對外界的事情很抵觸,不願意和別人交流,不願意見到別人。
也包括我。
我只要一走進他,他就會用那雙帶着野性的眸子瞪着我,仿佛我再走近一步他就會撲過來咬我。
他醒了之後不像睡着的時候那麽溫順了,現在的他更像是一只随時都會炸毛的小貓,時時刻刻警惕着身邊每一個人。
他不願意相信任何人,包括我。
他總覺得我給他的飯是有毒的,但是這樣也很好,因為他的懷疑,我可以光明正大地與他在同一個碗裏吃飯,所有給他的吃的,一定要我先吃他才會放下顧慮。
後來他好像有點相信我了,不好意思總是逼着我先吃,于是就假裝很慷慨地把他碗裏的食物分給我,然後緊張地看着我吃下去。
真是的,他怎麽可以那麽可愛?
2.
我們用同一個碗吃飯,用同一個杯子喝水,可是他不願意和我在同一張床上睡覺,他要我離他遠遠的,但是又不能太遠,
只有那樣他才會安心。
有時候夜色深了,他會睜開眼看我,而我始終都是在看着他的,于是我們躺在寂靜的夜裏彼此注視着,直到暗夜沉沉,一同睡去。
他總是比我醒得早,但是他要躺在床上假裝還睡着,等我去叫他起床。
我會吻他的額頭,或者有時候故意欺負他,去舔他的嘴唇。我知道他已經醒了,因為我靠近他的時候他會緊張地皺眉,那黑色的纖長睫毛也會輕輕地顫動,可是他不會睜開眼睛,直到我吻他。
他說他讨厭我靠近他,但是每天早晨他都會假裝睡着,緊張地等我去叫他。
他其實記得很多事情,比如怎麽寫字,怎麽畫畫,怎麽吃飯,可是後來他變得狡猾了,很多他明明記得的事情他裝作不記得:裝作不記得怎麽寫字,不記得怎麽吃飯,于是我就耐心地手把手教他寫字,然後喂他吃飯。
後來他變得更加狡猾,他明明那麽聰明,卻裝作無論如何學不會用筷子的樣子,每天都騙我喂他吃飯。
于是我也假裝教不會他,懊惱地喂他吃飯。
他是一個優秀的殺手,卻是一個笨拙的騙子;而我配合他笨拙的騙術,做一個恰到好處的傻子。
3.
我把他喂養得很好,至少我是這樣覺得的。
春天又到了。我帶他去看了醫生,醫生說他恢複得很好,不需要再來看病了。
我離開的時候向那個醫生炫耀了我的戒指,我知道這種做法很幼稚,但是我恨不得向所有人炫耀我的戒指,我恨不得讓所有人都離他遠遠地,因為他是我的,而且只是我的。
我騙他說那個戒指是一個魔物,他帶着那枚戒指就可以避開讨厭的人,于是他很高興地帶着。
有時候我覺得,他是知道那枚戒指的正含義的,但是他現在越來越狡猾,并且非常喜歡裝傻。
有時候他和我說,想回去看爺爺,因為爺爺是他唯一愛過的人。我感到嫉妒,可是我不能拒絕他,但是等到我們真的要出發的時候,他卻無論如何想不起爺爺去了哪裏。
他經常着急地想着,他告訴我他把爺爺安放好了,但是他忘記他放在了哪裏。
但是後來他又放下心來,因為他記得自己已經安頓好了。
他現在學會跟着我了。我走到哪裏,他總是會跟着。有時候他不想讓我知道他在跟着我,就假裝自己只是去那裏站着和牆角的灰塵較勁,或者他就是想在窗戶那裏坐着曬太陽,而不是在看着我。
只要我一穿上外套,或者是換上外出的鞋子,他就會很緊張地跟着我。如果我要出去,他會刻意坐在我能看得見的地方,假裝并不在乎我,卻等着我帶他一起出去。
可是我不能總是帶着他出去,外面的世界很多彩,會有很多比我優秀、比我美麗的人,我不想讓他見到他們。
現在他醒了,我不能總是守着他呆在家裏,我得到父親的公司去幫忙,省的父親因為生氣把他趕出去。我在公司裏盡可能地幫父親,他們就會喜歡他,最後變得和我一樣喜歡他。
把他把他丢在家裏的日子裏我很焦心,一遍遍地囑咐家裏人要照顧好他,千萬不能讓他丢了。我甚至想過拿着鐐铐鎖住他,可是我怕他讨厭我,最終沒有那麽做。
他開始變得越來越狡猾,我喂他吃東西的時候,他會假裝不經意地舔到我的手指,那種細微如蚊叮的癢總能毫無例外地讓我戰栗,但是他每次只是蜻蜓點水一般地略過,我繼續喂他,等着他再舔我一次的時候,他卻從來不稀罕理我。
3.
我每次回來,都會帶給他新的禮物,我想找一樣他喜歡的東西,可是我始終沒有找到。
有時候我覺得他很快樂,可是有時候我會從那極細微極細微的幸福的裂縫裏,猛然發現這全都是假的。我會疑心他根本不喜歡我,也根本不願意吃我喂他的食物,或者他早就想離開我了——我經常陷入類似的假想造成的恐懼裏。
為了平息那樣可怕的恐懼,我緊緊的抱住他,感受到他柔軟的身子真切地在我懷裏存在的時候,才能勉強放下心來。
一開始的時候,有時候我發瘋忽然抱住他,他會吓一跳,然後很兇地咬我。但是他不打我,也不推開我,只是特別兇地瞪我,等着我自己放開手。
可是後來他好像習慣了,有時候還會依偎在我懷裏,甚至把小腦袋在我脖子上蹭蹭,柔軟的發絲略過脖頸會很癢,這讓我安心。
姐姐和我說,姐夫會來家裏吃飯,我們一家人一起聚一聚。
她說這話的時候很緊張,怕我對她的丈夫做什麽,可是我現在無所謂了。
我以前想殺了他,是因為他讓我丢了我的愛人,可是我的愛人現在回來啦,他就變得無足輕重,是死是活我都不關心。
可是我還是錯了。
我忘了,那個該死的人會傷到他。
4.
我回家的時候,腦子一片空白。我看見那個該死的家夥和他一起坐在桌子旁邊,而他哭得一塌糊塗。
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那麽脆弱的樣子,他不像是在哭,只像是溺水的人在拼命地掙紮,仿佛被痛苦扼住了咽喉,拼命地、拼命地想要掙脫。
我跑過去抱住他,想辦法安慰他,可是他第一次推開了我。
我幾乎要瘋了,後來姐姐說那一天我打碎了姐夫的一只手,但是我都不記得了。
所有人都拼命地攔住我,他們告訴我,他只是被姐夫灌醉了而已,醉了的人神志不清,又哭又鬧耍賴而已。
可是我知道他不是在耍賴,他跪在地上的時候是絕望的,他允許所有人接近他,但是唯獨不讓我碰他。他捂着臉幾乎哭得聲嘶力竭。
好像有一把刀割進我的身體,把五髒六腑都砍得一片零碎。
我不知道他在醉了的時候想起來什麽,或是陷入了什麽幻想,在或者那個混蛋和他說了什麽該死的話。我試着哄他,安慰他,可是都沒有用。
後來那埋在心底的痛蔓延上來,我和他一起哭,兩個人面對面坐着,像兩個孩子。
我一哭起來,他就不哭了。他呆呆地看着我,最後開始笑。
先是小小的,竊竊的笑,後來變成了哈哈大笑,他完全用看小醜的眼神看着我,臉上浮現出得意的神情,嘻嘻地笑個不停。
他終于笑了,這讓我很開心。
我又去抱他,但是好像一切又回到了最開始的樣子。他用懷疑的目光看着我,沒有躲開我,但是我察覺到懷裏的身子一瞬間變得僵硬。
5.
那天之後,他開始讨厭我碰他。
他不再向我撒嬌了,也不再狡猾地等着我和他一起玩。他自己吃飯,吃飯的時候從不擡頭。
他又變成了我剛遇見他時的樣子,像貓一樣坐着,開始走神或者發呆。
有時候我去抱他,他雖然不躲開我,但是再也沒有用腦袋蹭過我的脖子。
我們之間變成了一種僵硬而又冰冷的關系。
他現在不讓我出門了,只要我一有穿外套的動靜,或者是我換鞋,他就很警惕地看着我,那神情仿佛在說,如果我敢離開他的視線,他就把我撕個粉碎。
我試着假裝收拾好自己,然後推開門走出去,他很快追出來,抓住我的袖子,把我拉回去。
第二天早晨我發現我的外套和鞋子都被他藏起來了,他不允許我接近那個藏着我外套和鞋子的櫃子,只要我有看向那裏的舉動,他會立刻警醒,緊張地将我望着。
于是我哪兒都不去,就那麽靜靜地守着他。
有時候我會發現他身上的什麽地方有一小塊污漬,我就很仔細地将那污漬擦去,仿佛在照料我心愛的瓷器。
他閑着沒事,就喜歡逗我哭。
有時候他忽然伸出手來掐我一下掐得我疼極了,他卻一臉期待地看着我,好像在等着我掉兩滴眼淚。但是即便是我不掉眼淚,我被他掐疼了的神情他看見也會很開心。
沒辦法,為了看見他高興的樣子,我就只好皺着眉,假裝疼了很久。
他現在真的學會了耍賴。每當他發現我喜歡一樣東西的時候,他就會把那樣東西藏起來,不給我找到,然後一臉快樂地看着我急得團團轉。
我不喜歡他這個習慣,我害怕萬一有一天他發現我最珍視的東西就是他,他會把自己藏起來,讓我找不到他。
6.
我不能長久地什麽都不做就這麽守着他,我得去工作。可是我怕他在我不在的時候不高興,于是只能帶着他去工作。
他很漂亮,喜歡他的人很多。
只要他一出現在公司裏,就會有很多目光追随。再後來,我發現和他打招呼的人越來越多。
有時候我去開會,他會很乖地在外面等我,總有員工喜歡來和他說話,或者給他吃東西。
他現在的性格很溫順,誰給他的東西都會吃——他認為這裏的人都是我的朋友。
我只要一離開他,就會有無數的蟲子圍過來,他們喜歡和他說話,就算他不喜歡回答。
他們問他愛吃什麽,喜歡什麽顏色,想要什麽禮物,問他有沒有手機,有沒有女朋友,喜歡什麽樣子的女孩子。
不僅僅是女人,還有男人也喜歡湊過來,趁着他不注意的時候摸一摸他的頭,然後很緊張地看他是否讨厭。
他對別人和對我不一樣,他很警惕我,而那些湊過來的其他人,他漠不關心。有時候高興了,就回答兩句,有時候不願意說話,就那麽坐着。
我起先只是感到不安,直到有一天,這種不安演變成了一種令人恐懼的現狀——
他笑了。
我從會議室出來,注意力還在別處,猛地看到這一幕的時候,我以為自己眼花了。
他懷裏抱着一只很小的狗崽子,正在對着送他狗的人露出快樂的笑容。
不要笑啊。
自從他醒過來以後,他忘了很多事情,所以他的世界裏只剩下我。我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依賴,并且天真地以為在遙遠的未來都不會改變。
他溫柔地低下頭,輕輕吻了一下懷裏的小家夥。
恐懼再一次将我裹住。
不要。
不要看他。
不要碰他。
☆、黑貓篇
1.
我醒來的時候覺得很茫然,我不認得眼前坐着的人,也不記得是什麽時候來的這裏,更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
桌子、床、貼着海報的牆和過于寬大的空間都讓我不舒服。
我想不起來別的事情,但是我當我看到他的一瞬間,心口微微刺痛了一下,好像他是個長着刺的刺猬,看一眼都要被紮疼。
他好像很喜歡我,他要我和他說早安,總是滿臉期待地等着我說一些肉麻的話,可是那些話讓我感到不舒服。
或許是因為看見他真的很想聽,有時候我會重複給他聽,那些話讓我很難受,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臉紅,但是那确實不是我可以坦然說出的字眼。
我開始懷疑他是敵人,因為他不允許我離開,并且逼着我吃飯。我分不清他到底是想殺了我,還是單純地對我好,但是我不想看見他,因為只要是看見他我就很難受,就算我根本不認得他。
我們之間的相處經過了一陣磨合,後來我開始明白他并不想我死,我漸漸對他放了心。
和他相處的時候我發現了更讓我痛苦的事情,我發現自己很讨厭看見他,但是更讨厭看不見他,一種埋在深處的遲鈍的痛感總讓我很不舒服,所以他和我說話的時候,我會故意不去理他,他想抱着我一起睡的時候,我會把他踹下去——可是他不能離我太遠,不然我要去找他。
有一次我睡覺的時候,發現他正看着我,我閉上眼睛,又睜開,發現他還在看着我。
被他始終注視着的感覺很好,我很好奇他到底會盯着我到什麽時候,于是我也睜開眼看着他,想和他比一比誰看得更久,但是最後我睡着了,或許他比我睡得還早呢。
我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遇見他,但是我好像已經被他照顧了很久了,他很熟練地給我剪指甲,修剪劉海,但是他又不全部剪掉,最後總要給我紮一個很醜的沖天揪。
他給我畫了很多畫像,都是一模一樣的玩意兒,可是他很固執地說那些都不一樣,我争不過他。
2.
他每天早晨叫我起床的時候都會來親我一下,以前都是偷偷地碰一下,現在他開始光明正大地逗我。
有時候他醒得晚,我閉着眼睛等他會很着急。我很奇怪他到底醒了沒有,但是我又不能睜開眼睛去看,萬一被他發現我已經醒了可怎麽辦呢?那樣他就不會來叫我起床了。
有一次我已經感覺到他的接近了,那溫熱的氣息撲在臉上會很癢,但是我又不能睜開眼睛看看他到底在幹什麽,我心裏有些着急,但是他始終沒有動。
我偷偷地睜開眼睛,從眼皮下面的小縫裏偷看他在幹什麽,很害怕被他發現我已經醒了。
我偷看他的時候,他俯下身來,撩起我的劉海,在額頭上輕輕碰了一下:“早安。我愛你。”
3.
我總是對現狀感到很不安,因為我忘了很多事情,然而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記得,卻始終想不起來——我是說那記憶明明已經有了一個輪廓,但是我仔細去看的時候,卻一瞬間煙消雲散,連個輪廓也不見了。但是我要是去做點什麽別的事情,那輪廓又會慢慢出現。
他給我帶上了戒指,騙我說那是一個魔物,就像哈利波特裏面寫的那樣,我覺得他很幼稚。
但是我很喜歡那個戒指,就像我很喜歡他一樣。
我大概以前就是喜歡他的,我覺得他的哪裏都好看,就算我看見他會難受。
我開始變得狡猾,學着依賴他并且經常騙他。我要他教我用筷子吃飯,但是我更喜歡他喂我時的樣子,所以我會一直一直假裝學不會,氣得他直剁腳,最後他還是得來喂我。
他懊惱的樣子讓我很開心。
他很笨,他根本看不出來我是故意學不會的。
4.
我知道他的姐姐和父親都不喜歡我。
但是越是這樣,我就越想去氣他們。有時候在飯桌上,他伸手給我擦嘴角殘餘的飯粒時,我會故意當着別人的面舔他一下,這樣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好看了,我卻覺得很得意——那時候我真的很像一個小屁孩。
他被我舔過之後,會想各種辦法假裝來幫我擦臉,等着我舔他第二次,我才懶得搭理他。
可是我的記憶開始慢慢回來了,我開始記得我過去的二十多年陰暗的生活,我開始想起這個世界生存的法則,那種依賴的感覺在我看來變得很危險,可是那時候我已經習慣了依賴他。
我想,這樣也挺好,因為我馬上就會想起來他是誰。他說他是我的愛人,我們以前一起度過了很多快樂的時光,但是我不記得。
我想,我們現在這麽快樂,那以前的記憶一定都是美好的記憶。
可是我想不起來去,如果我拼命去想,就會想起來他的眼睛。
一雙瀕死的絕望的眼睛。
我吓了一跳,我不知道為什麽我将那樣的場景記得那麽深,我開始害怕看見他的眼睛,害怕那一幕浮現在我的記憶裏。
5.
奇怪的是,我聯系不上爺爺了。
過去的時候,爺爺的交通網絡四通八達,就算整個城市的電話中斷我也能迅速将他找到,可是現在他的信息好像斷了線的風筝,我怎麽都聯系不到他。
我很想他。
有人和我說,爺爺死去了。
我覺得很過分,就算爺爺年事已高,他們也不該這樣詛咒他。
如果是以前,我一定會砍了他作為詛咒的回報,但是現在我心情很好,所以我不去計較。
我想,我還要帶着溫銳去見爺爺呢,爺爺見到我的愛人會高興的。
我每天都會纏着溫銳,但是我又不能讓他發現我很喜歡他,于是我總是在他身邊晃來晃去,如果他要出門,我會在門口一直走好讓他牽着我一起出去。
後來他去工作了,把我一個人丢在家裏,我會很生氣。我不喜歡他父親和他姐姐,我不喜歡有人來搶我喜歡的東西,就算他們開始慢慢接受我。
我有他一個就夠了。
但是讓我生氣的是,他家裏現在又多了一個姐夫。這個姐夫很煩人,他總是想拉着我陪他喝酒,我又不喜歡酒的味道。
我想,溫銳不喜歡我喝酒,如果我聽這個人的話喝了酒,溫銳會生氣吧?
他才不敢生我的氣,所以他一定要找這個酒鬼報複才對。
于是我也試着喝酒,那酒的味道很苦澀但是我發現喝得越多,我想起來的越多。
我根本沒辦法停下。
6.
那些記憶都是碎的:我看見我緊緊得抱着爺爺,看見他在我懷裏一點點枯萎如秋日裏的落葉,我将那葉子送往墓地,有人問了我什麽。
那追問太煩人、太煩人了,于是我告訴他——
那聲音也一同破碎了。
我可能醉了,我開始做各種各樣奇怪的夢,我夢見他離我而去,我又夢見我殺了他,只要想到我将失去他,我就會被溺水的窒息纏住,那一刻我終于想起來一直盤桓在我腦海裏的是什麽了。
在我昏迷的日子裏,我和自己說了幾百次、幾千次、幾萬次,我要找到溫銳,我要讓他比我還要痛苦。
等我稍微清醒一點了,我看見溫銳蹲在面前哭:我哭了,所以他現在要陪我哭。
可是我看見他難過的樣子,心底驀然升騰起一種難以描摹的快感來。
原來那執念在我心裏那麽深,幾乎和我融為一體。
我想要他痛苦,想看他生不如死地活着——
那時候我想,或許能把這一切都裝進一個罐子裏封存起來,就像将暴風雨儲存進金屬罐子,等那風雨過後,再從罐子裏咣當倒出那些被風雨扯碎了的電線杆和碎玻璃渣,這樣就可以跳過痛苦的過程,只看得令人滿意的結局。
我們兩個真是一種奇怪的存在,他如此地渴望我能幸福快樂地活着,我卻迫切地想要他心痛窒息而死。
我開始盤算着要怎麽殺了他。
春日太美,我要讓他快樂地度過這一度春秋,然後等寒冬一來,我就殺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下面幾個小萌的評論我都看了,看完挺高興的。
……可是我懶得回了0.0
最近忙,怕被編輯砍死碾死各種弄死,再說現在寫不完還要被挂牆頭,所以我老老實實趕榜單去了,這篇文等被人往死裏催的時候再更新吧。
就像那個誰說春天殺,然後又明年春天,然後再今年冬天那樣,怎麽說我也是個有拖延症的人,我得對得起自己這身病0.0
來呀~拖稿呀~反正有~大把時光~
☆、溫銳篇
作者有話要說: 騙你們的,還有一章呢。
1.
他帶回來一只小狗崽子。
我不喜歡那只狗,那只狗太小,太脆弱,占據了他太多的時間。
以前他把所有的光陰都用在我身上,我走到哪裏他就會跟到哪裏,我要是想出門,他會着急地抓住我的袖子,要麽把我領回來,要麽和我一起出去,我從他那雙清澈的眼睛裏看見依賴,可是現在那依賴不見了。
他剛醒過來的時候,眼神純淨地像個孩子,癡癡地傻傻地望着我。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身上那種陰郁而又迷人的東西又開始彌漫出來,那種東西又開始吸引他身邊的人,甚至包括以前讨厭他的姐姐,或者是排斥他的父親。
他們起初是因為我而接受他,後來完全是被他吸引過去的。
或許是見慣了生死,他身上有一種令人害怕的從容,而那種東西非常迷人。
他是虛僞得幾乎與完美的,只有在我面前才會露出破綻。
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起來什麽,可是那只溫順而又乖巧的家貓不見了,那只帶有野性和狠毒的野貓回來了。
他有時候會對別人笑,但是我能看出來那笑容是假的,可是他也會看着那只小狗崽子笑,只有那時候才是真的。
那之後,他再也沒有對我笑過了。
他有時候還會敷衍一下別人,可是對我,他連敷衍都懶得敷衍。
他告訴我,他想起來自己的課業還未完成,他要離開我回學校去了,他和我說這些的時候,一邊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看着我,一邊從容地抽着煙。他的行李已經收拾好了,他要帶走那只狗,但是不會帶走我。
我不知道他哪裏來的錢,他給我的賬戶上打了很大一筆錢,說還了我的醫藥費,然後他就走了。
我看着他抱着那只狗走遠,最後我咬了咬牙,追了上去。我強硬地将他帶回來,他像個孩子似的跟在我後面笑,好像我難受的時候他格外快樂。
然後那種可怕的游戲又回來了。
我明明鎖好了門,鎖好了窗,可是只要我一睜眼他絕對會不見。我開始發瘋地去找他,他不會走遠,我找一天絕對能把他找到,找到之後他就看着我笑,那笑讓我發瘋。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想起了當初我丢下他的事情,他現在樂于折磨我,我一開始以為他要離開我,可是後來我發現不是,他想逼瘋我。
我找到他之後,看見他抱着那只狗就覺得很來氣,我強硬地抱他,吻他,他都不掙紮,只是靜靜地等着我瘋掉。
那之後我開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無法入睡,我抓着他的手怕得渾身發抖,他卻睡得很香。
我一整夜都睜着眼睛看他,直到黎明。我不再困倦,看見他在我懷裏,我覺得很安心。
這樣的輪回是可怕的,因為只要我不睡覺,我就不會失去他,我可以對他做任何事情,他都不會拒絕我,我甚至想辦法讓他疼,逼着他哭,可是我知道,他在耐心地等着我瘋掉。
仿佛是把我的痛苦當成盛宴一般,他的臉色越來越紅潤,而我則開始發燒。
我病了以後陷入昏迷,夢裏我看見他走了,我趕緊睜開眼來抓住他,發現他還靜靜地坐在我床邊看着我,我才漸漸安心。
我知道了,他要看着我瘋掉的這個過程,他不會放過這場好戲,所以他不會走。
可是我還是不能安心,他幾乎不對我說話了,我開始疑心這到底是不是幻覺。
我恍惚間記得有人告訴我,他是自殺的。
可是他明明活着,怎麽可能“自殺”呢?我拉着他的手,帶着他去追問姐姐,問姐姐能不能看見他,所有人都告訴我他是真實存在的,我卻覺得這一切出了問題。
以前他們都告訴我他只是我的幻覺,現在我開始懷疑他是幻覺的時候,他們又同一口風,異口同聲地告訴我他真的存在。
我想,這不是他的問題,是我現在記憶亂了。
這大概就是他的目的了。
我的睡眠依舊很淺,燒退了之後醫生吩咐我要多休息,但是我抓着他的手,不敢阖上眼睛。
我做了一個荒誕的夢,夢見那天我沖進大火之中将他抱出來。其實那時候我很清楚,他已經死了,因為我感覺不到他的心跳,觸碰不到他的呼吸,有人試着把他從我懷裏奪走,但是我拼命掙紮,拒絕任何人碰他。
後來有人騙我說,要送他去醫院急救,我才放開了他的手。
我等在急救室門口,卻沒有等到他出來。
我夢見自己去停屍房找到了他的屍體,他靜靜地躺在冰冷的白色床上,那纖長的睫毛依然漂亮,我去吻他的眼睛,卻觸到失去生命張力的疲軟肉體。
我逼着自己相信他還活着,我試着去照料他,他很乖,但是他的指甲再也不會變長,頭發再也不用修剪,他在我懷裏漸漸腐爛——我最害怕的東西成真了,他美麗的身子發臭、爛掉,最後只剩下白骨。
我被那個夢吓醒,卻看見他趴在我床頭靜靜地睡着。
夢裏的恐懼還殘存着,我伸手去撫摸他的面頰,上面一片濕潤。
春天,馬上就要過去了。
2.
夏天到了,他養的狗漸漸長大了。
春天過去之後,他不再像之前那樣用消失來吓我,我每天抱着他才能睡着,曾經有那麽幾天他不在,就算他給我許諾了他很快就會回來,我也保證我會相信他,但是那些夜裏我徹夜難眠。
我睜大眼睛看着外面的燈火,一遍遍地問自己——他到底是不是活着的?
我總覺得我見到他的都是幻覺,而且我開始想起來一些很讓我害怕的東西。
我開始想起那些總纏着他的蟲子。
他在醫院裏昏迷的時候,我拒絕讓他們見他,于是那些人開始和我争吵,因為他們認為人死之後就該火化下葬。
不對的,這些是我的幻覺,畢竟我昨天還見過他。
我還會做一些很奇怪的夢,夢見他死了之後,有人給我打電話,說我的名下置辦過一塊墓地。我去了那處墓地,見到他很多過去的朋友,那些人告訴我這裏面葬的是他深愛的爺爺。
沒有人知道他為什麽要用我的名字,我想,或許只是因為他沒有名字。
我坐在那寂靜的墳墓前,聽着那些他過去的熟人給我講他寂寞而又孤獨的一生。我以為我應該哭,可是我卻一直在笑。
他們覺得我無情,于是便丢下我離開。
我不喜歡這些夢,這些夢讓我害怕。
好了,他現在贏了,因為我曾經丢下過他,所以他現在開始報複我,并且成功地把我逼瘋。
我試着睡去,又半夜驚醒,我猛地拉開衣櫃,裏面都是我買給他的衣服——全是嶄新的,上面還貼着标簽。
沒有人穿過這些衣服,也沒有人動過那些禮物。
他到底是不是死了?
我睡不着,就跑下去問姐姐,姐姐起初很驚慌地看着我,聽了我的問題之後才安下心,溫柔地撫着我的頭發,哄我道:“你忘了?他出去了,明天就回來了。”
我很緊張:“他明天真的就回來了?”
姐姐向我保證他一定會回來,我則感到很嫉妒——連我都不敢确信的事情,她卻那麽确定,這讓我不安。
她送我去睡覺,我卻睜着眼到天明。
第二天他果然回來了。他行動的時候總像貓一樣安靜,我甚至沒聽見他開門的聲音。
他就那麽忽然出現在我的視野裏,用那雙眸子靜靜地看着我,說:“早安。”
我緊繃的神經終于松弛下來,我拉着他躺在我身畔,抱着他入眠。
我的夢越來越奇怪。
我夢見他死後有人從他家原先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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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