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番外 長河遺事

蘇稻趴時禦肩頭,口水流了一灘。時禦這會兒喝了不少,瞧着沒什麽事,但身上酒氣重,怕沖着蘇稻。蘇娘子給抱下來,讓趴懷裏睡。

籬笆院起了兩只紅燈籠,院裏坐了兩桌,都是熟面孔。主桌坐的是侯珂蒙辰時寡婦等人,還有一桌是蘇碩鐘鶴鐘燮幾個兄弟。鐘燮尴尬的筷都伸不出去,他以為時禦吓唬人,誰知人家是真辦喜酒!這位也不好,他正坐蘇碩和鐘鶴之間,兩邊都不講話,讓他愈發坐立難安。

鐘鶴看起來淡定。他這半年因鐘家的事足不出戶,這次能來,是鐘攸請了又請。菜吃了不少,就一直沒怎麽開口。另一邊蘇碩更是不自在,一個勁悶聲灌酒,心裏邊還沒通,正憋着呢。

“這個……”鐘燮斟酌道:“白鷗大喜……”

鐘鶴“啪”的擱了筷,沒做聲。鐘燮被這“啪”一聲打掉了勇氣,登時埋頭鹌鹑狀。誰知那邊蘇碩先開了口,推着酒碗,給鐘鶴道了聲:“鐘大人,實在是……對不住。”

“難為蘇兄。”鐘鶴道:“這事該在下道一聲對不住。白鷗他……本該為人師表,誰知……”他一頓,長嘆出聲。

“我看白鷗很好,這時禦……也很好。”鐘燮居中又擡聲,小心翼翼道:“兩人這麽也……挺好……”說罷幹聲哈哈哈,開了酒壇,勸道:“今兒這日子,還是該喝酒。我敬兩位大哥,人都不容易,白鷗麽,認死理,時禦也好着呢……這人好好的過下去,百年也就是須臾之間,總得做些痛快事,才不負來走一遭。”

有話說,總比憋着好。這一喝就一發不可收拾,等鐘攸轉回頭,這桌已經趴倒一片。蘇碩抱着鐘燮的腰,五大三粗身材魁梧的漢子酸楚淚眼,反複念着:“我們小六——多好啊!可這事……唉,我揍他,可這哪是揍的回來的事!鐘大人啊,你不曉得,我可都動了棍棒,他依是要走這道……我對不住先生……”

鐘鶴貼面在桌面上,“哐當哐當”的使勁捶桌,他含糊道:“在、在下這……也想不明白……白鷗麽……慣是不聽話,我……我弟弟甚麽都好……”他捶着捶着就一手掩面,嗚咽道:“鐘家幹得混賬事,如今我可就他這一人……長……長河侯啊……瞧着就結實……白鷗他一介書生……若是日後……這可怎麽打得過……”他大聲哽咽道:“我這麽一想,可就心裏難受。”

鐘燮左邊要扶着,右邊要擡着,嘴裏還得安撫着:“大哥,大哥你想甚!時禦不是這種人,你看他都快把白鷗揣心窩裏去哪哪供着了,哪還舍得動手?”

鐘鶴此刻哪裏聽得進去,只會掩面哽咽,肩頭聳抖得厲害,叫人——叫人哭笑不得。

“大哥。”鐘攸過來攙人,“我扶你入屋裏去?”

鐘鶴扒着鐘攸胸口,哭道:“哪屋?你……你都跟他一屋了是不是……”

“大哥。”時禦從後邊扶了人,他手臂穩,扶着鐘鶴毫不吃力。鐘鶴打那肩頭手臂一摸,就更難過了。他就記着京都防衛那次,時禦單槍匹馬取了人頭,又兇又悍。鐘攸在京都的時候,可連他的腕力都比不過,若是被時禦欺負了,怕是打人還得跳一跳才夠得着臉……

“你。”鐘鶴醉眼朦胧,拍着時禦肩臂,哭啼啼的問:“你就好白鷗?”

時禦由着他拍,笑了笑。小虎牙一閃而過,擡眸看向鐘攸,才沉聲:“就好白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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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時寡婦也不知怎地,伏桌嚎啕。她向來豎刺紮人,頭次這麽當衆大哭。豈料她一哭,侯珂也紅了眼,扶額喃喃道:“我們白鷗好……我們白鷗多好……唉……他要是再早幾年……老夫才不許這事兒!”

蒙辰被吵的頭疼,撐身拍他,“多大的事,有個人伴着怎麽了……就你管得多……你敢在京都裏提一聲?平定王先翻臉……唉,我都看過來了。”老頭捋順自己的胡子,整齊擱胸前,又道:“多大的事。”

這院裏沒幾個清醒的,就時禦和鐘燮還成,給挨個扶送回去。鐘燮鐘鶴住書院,侯珂跟蒙辰去蘇碩院子睡,臨走時,鐘鶴還扒籬笆門上,淚眼愁眉:“洞房這事可得留心……不要孟浪……這書上說……不能……”

“大哥!”

鐘燮趕緊給捂了嘴,連拖帶抱的弄走。這人喝了酒,哪還有往常的肅正的樣子,再讓說下去,明天一醒,鐘鶴從此得掩面繞人走。

等徹底安靜了,夜都深了。院裏月見草可勁的長,郁郁蔥蔥開了一片,甜香滿院。屋裏窗半開,熱水一倒,屏風裏就隔着熱氣袅娜,暈了眉眼。

花燭搖曳,紅衫掉了一路。鐘攸白皙的臂扶撐桶沿,桃花眼角的紅漸漸堆積起來,帶着目光迷離。他吃不消這姿勢,腿被時禦從後邊擡得開,起落間吟聲後仰,背靠着時禦胸口,聽見時禦呼吸粗重。

水花撞得晃動,時禦觸手細膩,将那滑嫩的大腿擡得更開,直讓鐘攸啜聲求饒。他咬着耳問鐘攸:“叫什麽好,如今可都是我的了。”

鐘攸擡手後撫,順着時禦的鬓撩着指尖滑到他唇角。含水的眼斜睨過去,斷斷續續道:“嗯……如今……該……該叫我一聲……夫……”

這話說不完,因為時禦胸口悶震,小虎牙露了惡劣,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底下兇狠,讓鐘攸陡然喘聲急促,撐不穩颠簸的身。時禦一手松了條腿,改貼壓在他腹上,讓下邊緊密無間,對他道:“這下是可以的。我喂攸兒,每次都喂得飽。但上回說的孩子,卻一直沒影。這得罰你。”

兩人耳鬓厮磨,正時情在濃處。時禦問的聲鐘攸大都要聽不見了,他從桶裏被抱出去,床上滾一圈腰被箍得更緊。他早飽了,可時禦一直跟才起了頭似的,要得他濕汗淋漓,腿上乏力,連這狂犬腰都勾不上。

最後一次鐘攸仰身陷在被褥裏,時禦的臉就在咫尺。他擡臂挂在時禦後頸,手指在撞擊中扒劃在時禦背上,時禦微皺着眉,鬓邊汗打下來,滴晃在鐘攸鎖骨凹陷。鐘攸忽地擡首,在低吟裏對時禦探了探舌尖,那濕唇半張,滑動暧昧。撩得時禦低嘆一聲,猛地擡抱起他的後背,俯首吮含了那唇,狠狠地全給了他。

要不夠。

這怎麽能夠?

這狗腰得對得起時禦這名。鐘攸以為該到點了,誰知這麽一撩撥,最後一次就變成黏黏糊糊持續不停地一次。

鐘攸靠着時禦昏昏沉沉,心裏邊只愁,明日怎麽面對大哥那句“不要孟浪”,這夜長甜膩,分明是浪不着邊了。

時禦耳邊聽着先生哈氣,對他喃聲:“六哥,為夫老腰堪憂……”

他登時覺得這夜可以不睡了。

端陽節一過,滄浪書院照舊開辦。先生雖講堂之上不見乏色,可學生們卻能在午時常見他補眠,邊上還守着那長河侯。書院裏新扶了葡萄藤架,蒼翠鋪棚,是納涼的好去處,先生多在此處休憩。

雖左恺之有雅會之心,但奈何賀安常今年瑣事繁多,一直未應。鐘燮提出的聚首,便一拖再拖,等回過神來,已經又翻一年。

這一年蘇舟接替蘇碩,開始水路通跑,處理鍛造行的生意,有些蒙館少東家的樣子。樸丞榕漾皆在靖陲,唯獨少臻仍在書院。正時京都翰林設試考,滄浪裏的學生去了一半,少臻本着書院掌書,去意思一下,誰知竟入了翰林院的眼。少臻進京入學,還遇着個熟人,正是趙芷安。他如今被左恺之提了名,在翰林院裏也人人吹捧,恰是春風得意時,就是見着少臻不肯正面。少臻不知什麽緣由,兩人同在一學,竟沒講過一句話。

鐘攸應辛明要的“小翰林”,擴建滄浪書院。次年初夏,衆人歸院,由鐘攸親提小字。

蘇舟得“渡川”,少臻得“至之”,榕漾得“歲安”,還有個樸丞,得“昌宗”。

時至永樂九年,鐘攸提“滄浪文會”,設壇長河之上,廣邀天下賢士,文集中南諸院。左恺之主持,章老坐壇,賀安常清談,鐘攸策辯。此次雅會時經半月,大小船舟雲集長河,無數名家壇上舌戰,時常徹夜燈火,成為永樂開年文人盛景。後每三年,長河之畔就行“滄浪文會”,每至此時,衆賢皆于其上,策論相道,暢談江山。

鐘攸在此次文會之後,親自往京都,請告老歸家的左恺之出任滄浪書院山長,左恺之不應,而是以堂長之名移居滄浪書院,直至辭世,不曾離開。

而後二十年,各地書院林立,其中南以鐘白鷗的滄浪書院為首,直輸翰林院賢才無數,最具盛名者非少臻少至之,榕漾溶歲安莫屬。

一個官至大理寺卿,一個文至北靖才冠。

至于那位令人扼腕、英雄氣短、胸無大志的長河侯,在入史冊時,史官拎着袍跟着鐘燮問:“大人,聽聞大人與長河侯私交甚好,鬥膽請大人提一句,這長河侯,如何評價?”

鐘燮此時正貶入青平舊職,歸京匆忙,諸多案宗皆夾臂下,一路不停,趕着往大理寺去找那位難搞的“少大人”。聞言只冷哼一聲,随意道:“這不好說麽,我給你提一句。”

史官洗耳恭聽。

“狂犬一心慕白鷗!”

“诶、诶?”

鐘燮抖袍,飄然而去。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婚車,我就問,可愛們蹬的爽不!讓我們一起蹬起雙腳,自行車撞開波浪(¬v¬)

明天是少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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