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陳年舊傷
符若初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的很低。月香站在門邊侍候,怕是也聽不清。
只有坐在符若初對面的孟如川能夠聽得清楚。
孟如川的眸子裏顯出了驚豔之色,心內更是波瀾起伏。他沒想到自己才剛吐露這種消息,公子初就能如此透徹分析,還将二皇子的關鍵點破出來。
“二皇子的确比表面上看起來有城府,有本事。”孟如川說道,“他手下有幾個武功不俗的江湖高手,當年能在益親王封了杭城圍困皇宮的時候沖出去,聯絡到兵強馬壯據守一方的攝政王,談成那筆交易,可見是有勇有謀之輩。先帝一共四個親弟弟分封在外,實力都不弱,封地緊鄰京畿的益親王謀逆,拉攏了周邊封地兩個兄弟,讓那兩人按兵不動,防着在最遠處的攝政王,那時他還不是攝政王,而是襄王。”
在北燕的時候符若初聽母後提過這段故事。
與市井間流傳的略有一些區別,母後那時候就提點過她:“你此去南昭,若是能多了解一些南昭皇室秘聞,或許能開闊眼界增長見識。他們南昭絕非表面上那樣父慈子孝兄弟恭親,一派和睦。如果你能找到時機,或可以離間攝政王與新帝。南昭自己亂了,我們北燕才能多喘息幾年,積蓄力量。”
“你生在南昭,為何聽起來倒是想見攝政王倒黴的論調?”符若初質疑了一句。
孟如川笑道:“在下在攝政王府裏受了三年折磨,難道還會希望攝政王好過?”
符若初又問:“我早就說過,在替攝政王辦事,你對我講這些,不怕我轉頭就告訴了王爺?”
孟如川搖搖頭:“其實,身為北燕嫡皇子的你,才是更希望攝政王不好過的人。否則你怎麽能拿到你想要的山海圖呢?只有攝政王倒臺了,你找到了山海圖才能保得住。對吧?”
“所以你也贊同我與二皇子接觸一二?只是二皇子現在不想讓攝政王知道他要做的事情,我又是受到攝政王重點‘保護’的北燕質子,二皇子怕是沒膽子來找我。”
“如果二皇子沒膽子,當年就不可能铤而走險聯絡攝政王。所以呢,金盞扔到公子臉上的時候,他就想過,與公子接觸一二了。”孟如川終于将心中猜測說了出來,“公子膽敢去攝政王府上将自己的影衛撈回去,不僅在下羨慕欽佩,那位二皇子怕是也會刮目相看。”
符若初此時也想明白了:“闵七會選擇租這裏的院子,也可能并不是偶然,而是二皇子的手筆,甚至那位榮養的奶娘匿名居住在這裏一個月的消息,也是他故意傳到她的人耳朵裏。否則,攝政王早就該知道了。”
孟如川忽然在這時碰倒了茶盞,修長的手指沾着桌子上那些水漬寫了三個字:高手至。
符若初看到之後,就不再多言時政,将桌子上的水漬抹幹,說道:“月香,晚飯就擺在這房內。我也乏了,今晚讓如川陪我睡。”
月香嬌嗔不滿道:“公子,孟郎是男人,哪有奴婢伺候的仔細。讓奴婢也留下來一起,可好?”
“也好。你先去傳飯吧。”符若初眼睛也不眨就答應了。
晚飯的時候,符若初端坐在主位,月香侍立在一旁添酒布菜。孟如川陪坐在下首,也是以侍從身份伺候主子吃飯為主。
他們吃飯的功夫,下人們已經将屏風之後的卧床都收拾好了。
北燕質子出行,就算一切從簡,一應常用的物件也都是自帶。尤其是床上鋪蓋之物。
也還有一些小件擺設,比如床頭的小畫屏、梳妝的用物、琴桌、燭臺俱都是自家帶來,不用這裏備的粗俗物品。除了月香以外,還有四個婢女四個小厮,都是訓練有素的細致人。做事的時候輕手輕腳默不作聲,灑掃鋪設讓整個房間煥然一新,也不過是一頓飯的功夫。
無論公子初在人前多低調,在人後起居出行這些講究,以及仆從的素質,都不是普通小門富戶人家能比,處處透着貴氣。
酒足飯飽,碗筷撤下,仆從們也都退到了房間之外恭候,沒有主人傳喚是不會随便進入房內。
月香放下了床上的幔帳。
這是質子府裏同一款幔帳,剛才仆人們剛換上的,熟悉的厚重與深沉之色。讓孟如川想到了昨晚雨夜之時,發生的種種,在傷痛之外肯定還有什麽,難以忘懷。
符若初卻笑道:“來吧,脫了衣服,上榻。”
孟如川雖然知道大概率是要為他療傷,可公子初說話的語氣看他的眼神為什麽藏着皎潔的笑意,那麽誘人?讓他的心癢癢又慌慌,一瞬間就有點失神,仿佛在期盼着什麽,不可說的東西。是那種,他的身份不配提的事。
“好的。”孟如川回答的心甘情願。
脫了襪履和外衫,孟如川輕車熟路進了幔帳之內,趴好。
幔帳之內已經放好了一個純銀的水盆,和一盒上等的藥膏。
符若初看着孟如川脊背上已經被血水染紅的細布繃帶,吩咐了一句:“月香,再多備一桶熱水。”
孟如川低聲道:“公子,不用那麽麻煩,昨晚才用了好藥。那些皮肉傷,不去管也會自己好的。”
符若初看着他,沒有反駁他的話,卻以傳音入密問道:“你身上不止前幾日的刑傷,還有許多陳年舊傷,都沒有經過好好的治療休養,反複撕裂,留下了這些猙獰的疤。昨晚我仔細看了,都不是普通的傷,多數是銳器所傷。別告訴我,這都是你在家裏被打的?這麽明顯的事,攝政王府裏沒人懷疑麽?”
孟如川心內一震,面上卻平靜的答道:“這就是為何家母一直不讓我出門。差不多五年前,我曾經偷偷溜出家門玩耍,遇到了一夥歹人。那些人可能是家母的仇人,也可能是孟家主母的手下。他們抓了我,逼迫家母做一些她不想做的事。那一年,我被救回家中後奄奄一息,昏迷了許久躺了好幾個月,才算活過來。攝政王府的人自然質疑過,也調查過。他們說,是孟家主母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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