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雕刻室07
“兩年用來相互了解, 剛剛好。”趙迅昌一錘定音,“就這麽定了。主要是送上門的資金難得,只要錢到位, 咱們的廣告和工程也能跟得上了。”
陳嶺還是不吭聲,眼珠子卻往江域的方向斜過去。
陽光從上方打落下來, 在男人烏黑的發頂形成一圈淺淡的光暈, 冷白的皮膚染上暖意,多了幾分屬于活人的氣色。
趙迅昌嗤笑:“別的不說, 老祖宗那張臉确實帥。”
偷看被抓包, 陳嶺也沒覺得不好意思, 還點頭“嗯”了一聲,“那将來的股份和分紅比例恐怕還得你親自出馬去跟江家聊。我們不貪便宜,但也不吃虧, 公事公辦。”
“放心放心,一切交給師父。”趙迅昌的手落在小徒弟的肩膀上,嘴唇翕動幾下, 又重新閉緊,不知道是将什麽話又給咽回了肚子裏。
雙方達成了初步的合作意向後, 江盛行很快就離開了, 衆人這才注意到沉默站在角落裏的丁駿遠。
丁駿遠心裏苦啊,我是不配擁有姓名嗎, 站了這麽久才被發現。
吳偉偉不好意思的連聲道歉:“抱歉啊丁先生,剛剛太忙怠慢了你。”
“沒有沒有。”丁駿遠昧着良心說, “吳先生太客氣了。
吳偉偉望向他陳哥:“要不今晚讓丁先生跟我睡?”
陳嶺沒有意見, 倒是想起了坐在身旁的另一個人,江盛行都走了,這人怎麽還不走?
從小徒弟的眼神中看出點什麽, 趙迅昌主動說,“按照咱們公司包吃包住的福利待遇,我已經安排江域住在你隔壁那間大屋子了。”
陳嶺:“您老手腳可真快。”
趙迅昌毫不謙虛:“這是自然,金主嘛,咱們一定要照顧周到。”
陳嶺旁邊那間屋子曾是原房主的柴房,位置偏陰,可是面積很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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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之前破舊腐朽的空間,已經被江盛行帶來的人整理過,爛朽朽的木櫃被搬運出去,多了不少古色古香的家具擺件,為了增加采光,房頂中央的幾塊瓦片也被換成了透明瓦片。
陳嶺假裝經過,瞅了一眼裏面那張新中式的大床,心裏啧了一聲,太會享受了,那張床就是三個人睡都夠了。
“陳哥,你讓我準備的東西備齊了。”吳偉偉小跑過來,把手裏的東西遞上前,“你給江哥送過去吧。”
陳嶺抱着滿懷的東西又倒回去,發現江域正靠在搖搖椅上看書,書冊上寫着《太上老君說常清靜經》。
陰神雖然冠以神|的名頭,卻改變不了其鬼物的本質,誰能想到,老祖宗居然牛逼到這種地步,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看道家經書。
神奇,太神奇了。
透着一點匪夷所思。
畢竟是別人的私事,陳嶺沒去多問或者深想,只是把手裏的東西放在搖搖椅旁邊的小圓桌上:“這是給你準備的洗漱用品。”
看着男人幹幹淨淨的臉,他忽然有些好奇:“江域,你用得上這些東西嗎?”
“你可以把我當成普通人來看待。”
江域放下書,慵懶窩在椅子上的身體緩慢坐直,縮短了與青年之間的距離,“一個普通的朋友,普通的同事,普通人類所必須的一切活動,我自然也會需要。”
陳嶺窘迫,知道男人看穿了他的拘謹和對現今關系的不适應。
江域站了起來,低頭就能嗅到青年的氣息,“你我之間的關系雖然無法更改,但過程卻可以随心更改。我們慢慢來,不急。”
少見的溫柔語氣,讓陳嶺不知所措,覺得眼前的人真是多變,一會兒強勢,一會兒溫柔,會不會繼續相處下去,還能發現更多不一樣的江域。
“哦。”陳嶺的回應很淡,往外走的腳步卻很快,快出門時腳下打架,還差點被自己給絆倒。
聽見背後的輕笑聲,他耳根子通紅,回頭用力瞪了一眼。
江域垂眸看着書,安靜淡雅,什麽也沒發生過,演技很棒。
下午的時候,陳嶺抽空去山上看了下工程進度,楊包工頭為人實誠,時時刻刻都在盯着工人幹活,更加沒有偷換材料等行為。
見小老板上山,他習慣性的打了根煙過去,随即想起什麽,又收了回來,“瞧我,給忘了,陳先生是不抽煙的。”
陳嶺嗯了一聲,目光掃過已經畫好的區域規劃,問:“楊哥,你說這一整片山頭算下來,得要多少植被才夠?”
“不少。”他轉身指向山頂,“翻過去的後山,你也得種上才行,前後加起來至少得一百多萬,這還不包括一些大型植被。”
一顆小樹苗從孱弱到強壯,從半米到參天的高度,需要五到十年,甚至更久。
為了陵園的綠化,在植被的選擇上絕不能省,尤其是松柏等大型樹木。陳嶺心裏拔涼,他之前還以為拿下丁駿遠的單子,綠化就能搞定,眼下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
走神間,陳嶺又聽包工頭說:“陳先生,你的綠化是規劃好了,可是這土地……”
昱和山的光禿禿是出了名的,當初收到陳嶺的合作意向,楊包工頭雖因為有工程可做而高興了一陣子,卻也是真心無法找到這項工程實施的必要性。
從地理位置來說,即便是他這個外行也知道,昱和山的确适合建陰宅,可是四周環境給人的感覺卻不大好。
再看其他綠樹環繞的陵園,不用比就知道,昱和山陵園建成後肯定輸得連渣都不剩,只能看看最後能不能靠低價吸引一些買家。
“楊哥,你看看這個。”陳嶺蹲下來,撥開枯草。
“嚯。”包工頭驚訝,“這是長出新的了。”
陳嶺沒法把趙迅昌那套有關轉機的說辭拿出來,從科學的角度解釋道:“我請過農業專家來幫忙檢測過,之前昱和山的泥土裏有不利于植物生長的有害物質,但是近期,這些物質已經被徹底分解了,綠植種下去一定能活。”
沒想到還有這樣的事,包工豪放地拍拍青年的後背,由衷道:“還是陳先生運氣好。”
陳嶺笑了笑,不說話。
山上的工人們忙忙碌碌,一抹纖細的身影經過,朝着山的另一邊走去。
張曉霞拎着一個竹篾編成的小籃子,裏面放着香蠟紙錢、燒雞、一瓶果汁和一把糖果,徑直朝着小寶的墳頭走去。
“張姐。”陳嶺從背後叫住她。
張曉霞回頭一看:“陳先生。”
“來看小寶?”
“嗯。”張曉霞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籃子,手指将裏面的東西每一樣都摸了一遍,低聲說,“我跟我老公商量好了,月底就去他的城市,一起打工賺錢,等個一兩年,我們再重新要個孩子。”
陳嶺給了她一張平安符:“小寶我會幫你們照看,清明時節記得給他燒點紙。”
“我們會的。”張曉霞感激的握着三角符紙,眼眶微微發紅,“謝謝你陳先生。”
“不謝不謝。”陳嶺從籃子裏取出三炷香插在小寶墳前,別過張曉霞,順道上行去了江域的墳前。
墳上光禿禿的,只有一層松軟的泥土,泥土邊緣新冒的草芽吸引了他的注意。
青草的生命是很旺盛的,只需要一點微薄的雨水,就能快速的拙壯成長。按照現在的勢頭,不出半個月,老祖宗頭上就會長滿綠草。
也不知道當事人知道這件事後,臉上會是什麽表情。
陳嶺因為這件事,一晚上心情都很好,晚飯後就鑽進自己房間賣力學習,不知不覺就到了半夜。
夜深人靜,其餘人都睡了,他揉着幹澀的眼睛,又摸了摸幹癟的肚子,打算去廚房找點東西墊墊胃,免得睡不着覺。
路過黑洞洞的廚房時,管道裏有流水聲,這個點了,誰會在這兒用水?
陳嶺停了一下,扶着門框看進去,廚房裏漆黑一片,沒有人,他皺了下眉,繼續往前。
與廚房挨着的是公共淋浴房,它被一堵厚實的木門擋住,長年下來,門上的邊角腐朽剝落,總是濕噠噠的。
握住門把用力推開,心髒猛的一跳。
高大的黑色人影立在中央,濃稠的血腥味迎面撲來,陳嶺條件反射般第一時間按亮電燈。為了不被突如其來的危險襲擊,在強光突現時他努力睜着眼睛沒有閉上。
也正是這樣,他看見男人轉身之前,後背上一閃而逝的深紅色符咒。
江域赤身倮體的站在地上,身上挂着水珠,涼意從他身上一陣一陣的擴散出來,見青年一臉呆傻的望着自己,他淡定的走了過去。
直到眼前多出一堵人牆,陳嶺才猛地醒神,眼珠子左右轉動,就是不肯直視前方。
他咽了下口水,着急道:“你在裏面怎麽不開燈。”
租下小院後,在房主的同意下,陳嶺和趙迅昌的房間都隔了一個小衛生間出來,而原有的淋浴房就被閑置了,目前也就吳偉偉在用。
三個都是大男人,就是不小心撞見也沒什麽,反正你有我有大家有,門上的插銷壞了也就沒人急着去買新的來替換。
誰知道一時偷懶會造成現在的局面。
男人身上散發着寒氣,坦蕩的立在跟前,再如何避諱,餘光也能瞥見一點模糊的皮肉輪廓。
江域的胳膊撐住門板,稍一用力就給合上了。
陳嶺傻了,渾身汗毛炸開,緊跟着就看見男人擡起一只手伸向自己。
潮氣萦繞過來,他警惕的偏開頭,耳尖剛好跟那只手緊挨着錯開,随即是窸窸窣窣的聲音。
“你以為我想做什麽?”江域穿上從門上挂鈎取下來的衣服,慢條斯理的扣上,自背後夜空照來的月光輕柔的蒙在他身上,柔和原本冷冽的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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