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過寄09
客廳裏回蕩着老鼠凄慘的叫聲。
那團淡橘黃色的毛團子, 背對着外界,埋頭吃得津津有味。
也不知它用的何種姿勢進食,總之等它再轉回來的時候, 爪子和嘴巴被清理得幹幹淨淨,地面光潔如新, 沒有一滴血。
老鼠只能勉強塞個牙縫, 黃鼠狼意猶未盡,睜着黑色的小圓眼睛望了望吳偉偉, 又望了望陳嶺, 上半身立起來, 短小的毛絨爪子縮在胸脯前方。
陳嶺明白它是什麽意思,嗤笑一聲,“不是怕我搶你東西吃嗎。”
黃鼠狼瑟縮了下, 倔強的仰着腦袋,鼻子兩邊的胡須聳動幾下。
“問也沒用,答案只有一個, 沒有。”陳嶺看多了金剛鹦鹉賣萌讨食,對小動物的可愛早就有了免疫力, 暫時不為所動。
吳偉偉反而心軟了, 蹲下,小聲說:“老鼠不好抓, 就剛剛給你那只我是摸進樓下綠化帶裏才找到的,為此差點就被保安發現了。”
黃鼠狼的兩只半圓耳朵動了動, 炸開的胡須耷拉下來, 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吳偉偉心裏軟得稀巴爛,站起來,欲言又止的看向他陳哥。
陳嶺抱着胳膊盯着地上的小家夥看了幾秒, 猝然出手把它拎起來。
黃鼠狼渾身的毛炸開,顯得小巧的身體大了一圈,它兩條後腿往上一蜷縮——
“你敢。”陳嶺黑着臉警告,“你敢放屁我就把你丢回漁網。”
背後襲來一股涼風,緊跟着便感覺肩頭一重,是已經從老祖宗褲腿裏鑽出來的鹦鹉停在了自己肩上。
“你怎麽來了。”陳嶺把鹦鹉扶正,繼續跟黃鼠狼對視。
金剛鹦鹉看熱鬧不嫌事大,重複青年之前說的話:“丢回去,丢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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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鼠狼的胡須耷拉得更厲害了,瑟瑟發抖,身體快縮成一團球了。
陳嶺将它又舉高了點,與自己的視線持平,“別裝可憐,知道自己錯哪兒了嗎?”
黃鼠狼怯生生的看他一眼,搖頭。
陳嶺:“錯在你不該指使別人去幫你做事,要吃什麽自己去抓,自己動手才能豐衣足食。”
黃鼠狼忙不疊點頭。
看它這麽乖,陳嶺差點教訓不下去了,他抿了下唇,繼續說:“但不許用上身的方式。”
黃鼠狼這下子沒有立刻點頭,脖子梗了好一陣,才別開腦袋,沖着右方的空氣點了下,滿眼都是不甘不願。
陳嶺:“……”
個子不大,脾氣不小。
黃鼠狼天生就聰明,何況是成精的。
它後腿蹬動,身體在半空晃了晃,縮在肚皮上的尾巴垂到半空,咧開嘴,露粉色的小舌頭。
孫太太啊了一聲,捂着胸口說:“它它它這是在笑?!”
黃大仙可怕歸可怕,長得确實沒有殺傷力,尤其是在眼下這種示弱的情況下。
陳嶺又不是真的冷心冷肺,終于在小黃鼠狼歪頭的時候撐不住了,趕緊彎腰把它放回到地板上。
然後走到孫沛鋒面前,“孫先生,會報恩的黃鼠狼不會随意傷人,況且它身上并未沾染血煞,說明在遇到我們之前,它沒害過人。
“你可繼續供奉它,只是日後每天得上三次香,多換幾次供果。如果可以的話,最好是能替它多找幾個信衆,供奉和信仰都跟上了,它自然不會再感覺‘饑餓’。”
“這……”孫沛鋒有些為難,一日三供沒問題,難的是他不知道該去哪裏找信衆。
陳嶺也知道這很難,嘆了口氣。
孫沛鋒仔細考慮了下,“要不,要不陳先生你把大仙送去觀裏,我出資給修一個小偏殿,到觀裏上香的人多,總會有人願意拜黃大仙的。”
陳嶺:“你見咱們北城有哪座廟哪座觀可拜精怪的?”
這把孫沛鋒給徹底問住了,“好像是沒見過。”
眼前這只黃鼠狼幼崽不作惡,不代表所有精怪都心存善良。精怪修行如果只靠日月精華,道行積累起來十分緩慢。所以它們大多數推崇以形補形,喜好生食活人,靠鮮血和人肉來滋養自己早日修出人形。
陳嶺:“沿海以及東北地區的确有人為五仙修建廟宇,虔心供奉,但咱們北城以及周邊地區的人們對狐、黃、白、柳、灰五仙有所忌諱,視為邪仙。”
寺廟和道觀寬宏,倒是推崇萬法歸一,純善行事方為同道中人,卻也不會為了收一只成精的黃鼠狼,特意去修建殿宇。最重要的是,黃鼠狼吃活物,把它丢進寺廟和道觀,真的不是在挑釁,故意要砸場子嗎!
到時候供奉沒拿到,還要被追着滿屋子打。
太慘了。
黃鼠狼好像知道自己是沒人要的皮球了,憂郁地用爪子在地上劃來劃去,弄出細微的響動。
陳嶺看它怪可憐的,肩膀掂了下紫藍金剛鹦鹉,“想要個朋友嗎?”
鹦鹉:“不要。”
是真的不想要有東西來分自己的寵,多重複一遍都不肯,冷酷的表達自己的意願。
陳嶺把它從肩上抱下來,箍在懷裏,“你不是讨厭老鼠?昱和山上的植物最近開始發芽了,等他們長大,老鼠會越來越多。它們會打洞,往裏面生下一窩又一窩的崽。”
句子太長,鹦鹉聽不明白,但它捕捉到了關鍵字,“老鼠,讨厭,老鼠,讨厭。”
陳嶺不是在危言聳聽,到時候不只會有老鼠,還會有蛇。
所以昱和山腳下的小院子如果不改造維修一下,将來會有不少安全隐。試想一下,睡得正舒服的時候,一條細蛇爬進了你張開的,打呼嚕的嘴裏……
跑偏的思緒被強行打住,陳嶺咽了下口水,繼續說:“比起雞,黃鼠狼最愛的是小型哺乳動物,對你這樣毛多肉少,還會說話的鳥類鐵定沒有多大興趣。”
地面上耷拉着腦袋的黃鼠狼用力點頭,表示自己對鹦鹉一點食欲也沒有。
金剛鹦鹉眨了眨,張大嘴喙打了哈欠。
陳嶺再接再厲:“它們的食譜裏,排在最前面的其實是老鼠。有它在,老鼠再也不敢偷你的腰果吃了。”
這下子鹦鹉聽懂了,重複道:“堅果,堅果,都是我的!”
陳嶺問:“它不會傷害你,還能幫你抓老鼠,真的不考慮讓它跟我一起回去嗎?”
金剛鹦鹉又不出聲了,鳥爪子在青年胸口的衣服上抓撓兩下,別別扭扭的樣子。
陳嶺抓住它不老實的爪子,“你到底聽懂沒有啊,聽懂了就給個回應。”如果真的要把黃鼠狼帶回去,他必須保證一精一鳥不會鬧矛盾發生流血事件。
如果協調不好,他只能再想其他辦法安置黃大仙。
孫沛鋒覺得,黃鼠狼若是能跟着陳嶺的确是一件好事,至少有人能看着它,免得走上邪路。
可他心裏還有疑問,“陳先生,你若是把黃大仙帶回去後,打算把它養在哪裏?趙老先生能答應嗎?”
“我師父那裏你放心。”陳嶺說,“萬物複蘇時,萬千靈氣蓬勃生長,如果在這種環境下生活,對它的修煉應該很有幫助,無需再每日供奉了。”
孫沛鋒:“萬物複蘇?可現在是夏天。”
“昱和山的春天才剛開始。”陳嶺道。
孫沛鋒知道一團死氣的昱和山,在開野生動物園的時候,他曾經帶項目組親自去研究勘測過。
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可只要一想起那座光禿禿的荒山,心裏就直冒寒氣。
太荒涼了,像被陰雲嚴實的包裹住,讓人心裏無端的壓抑、害怕,迫切的想要逃跑……那樣一座山,他實在想象不出到底要怎麽才能春意盎然。
孫沛鋒半懂不懂的哦了一聲,心說高人就是不一樣,說話如此富有深意,說出的話明明能聽懂,乍一想又完全不懂。
就在這時,陳嶺感覺自己環在前方的手臂被掙開了。
鹦鹉從他懷裏飛出去,落到地上,朝黃鼠狼靠近。
黃鼠狼雖然是肉食動物,可眼下這只還是個幼崽模樣,看着拖着尾巴足有将近一米的大鳥,它顫抖了下,前爪已經伸出來,一旦對方發動進攻,它也會撲上去。
鹦鹉停頓一下,往前跳了兩下,然後隔着老遠的距離,伸出翅膀,在黃鼠狼的頭頂拍了一下。
這就像個小型的認親儀式,腦袋一拍,就算是一家人了。
陳嶺把鹦鹉抱起來,在它硬邦邦的嘴喙上親了一口。鹦鹉打了個激靈,使勁往青年的懷裏鑽,像在害羞。
黃鼠狼呆呆在地上立了會兒,突然跳上陳嶺的鞋面,抓着褲腿一路爬到肩頭,用腦袋去蹭人類的下颌。
蹭着蹭着,它停下來,黑色圓眼滿是疑惑。
正想用鼻尖再去聞一聞陳嶺身上的味道,一只大手從後方插入,隔擋在它與青年之間。
順着那只手看過去,黃鼠狼尾巴豎了起來,踩着人類的肩膀後退。
江域伸手拎住它後頸的皮,丢給了吳偉偉。
見吳偉偉雙手接住,将黃鼠狼往懷裏按,陳嶺急忙喊住:“千萬別碰到它的屁股,小心有分泌物。”
黃鼠狼放出的臭氣不是無形的氣體,而是臭腺中迸射出分泌物。分泌物臭不可聞,自帶毒性。要是不幸被擊中頭部,輕的頭暈目眩,重的倒地不起。
死不了,就是有點活受罪。
吳偉偉吓了一跳,立刻把黃鼠狼拎去衛生間,給搓了一頓屁股。
江域的目光還停留在陳嶺肩上,擡手輕輕撣了兩下,淡聲說,“它掉毛,衣服髒了,回酒店去換了吧。”
陳嶺看向男人攤開的掌心,果然有一根輕飄飄的白毛。
還以為又在吃什麽奇奇怪怪的陳年老醋呢,原來是自己想多了,他不怎麽在意道:“不礙事。”不過出來忙活了一夜,是該回招待所休息了。
念頭一落,忍不住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孫沛鋒急忙道:“忙了一晚上,累了吧。”轉頭對妻子說,“快去收拾一下客房。”
“不用。”陳嶺得回招待所,免得繁育基地那邊有需要的時候找不到他的人。
“現在實在太晚了……”孫沛鋒的勸解剛出口,就被打斷了。
陳嶺把情況如實跟孫沛鋒說了,“兩只鹦鹉都是第一次交配,我住得近的話,也好應對突發狀況。”
孫沛鋒對紫藍金剛鹦鹉的了解不少,知道它還有個挺美的名字,叫風信子金剛鹦鹉,屬于易危鳥類,是被列入了《xx公約》的一級保護動物。北城的野生動物園剛落成的時候,為了吸引游客,他也想過從國外引進兩只人工繁育的,最終因為價格高昂,和擔心北城的氣候不适合鹦鹉生長,只能作罷。
之前忙着兒子的事情,他沒來得及好好看看陳嶺的鹦鹉,如今聽他說起,就忍不住朝鹦鹉伸手,想摸一摸毛解解饞。
鹦鹉乖乖呆着不動,卻在人類的手就要碰到自己的時候,埋頭用力啄下去。
帶鈎的堅硬嘴喙,差點就把孫沛鋒手上的皮給啄掉了。
他倒抽口涼氣,捂着手背連連後退,心裏無比慶幸,還好當初沒弄回來,這要是把游客給啄了,兩只紫藍都不夠賠的。
陳嶺彈了下鹦鹉的腦袋,以示訓誡,又向孫沛鋒道歉。
“沒事沒事,是我自己伸手去碰的。”孫沛鋒茶幾上拿了把車鑰匙,“我送你們吧,地下車庫裏有一輛商務車,剛好夠坐。”
吳偉偉在後面扯了扯陳嶺的衣服,想提醒他們是開車來的,話都到嘴邊了,後頸泛起刺骨的涼意。
他下意識回頭,對上江域那雙深黯的眼睛,仿佛已經知道他要說的話。
“你想說什麽?”陳嶺問。
吳偉偉咽了咽口水,語氣自然地改口說,“李鴻羽還沒到呢,咱不等他了嗎?”
陳嶺這才想起來,蹙眉問:“他後來又跟你聯系了嗎?”
吳偉偉搖頭說沒有,“我發了短信也打過電話過去,不是不回就是不接,不知道是不是半路出了事。”
陳嶺也有些擔心,“再打一個試試。”
吳偉偉點頭,拿出手機又給李鴻羽重播了一次。好在,這次的電話被接通了。
李鴻羽那邊信號不好,聲音斷斷續續,這邊的人還沒聽清他說的什麽,一句模糊的“臨時有事,明天再見”後,電話被挂了。
吳偉偉:“會不會遇見什麽麻煩?”
“應該不會。”陳嶺說,“剛剛的雜音裏也有其他人在說話,可能是出任務。”
吳偉偉收起手機,“陳哥,那我們走吧。”
大半夜的,孫沛鋒不好叫司機出來加班,就自己開車。
吳偉偉一個人抱着黃鼠狼坐在前排副駕駛,把後排讓給老板和財務經理,外帶一只正在打盹的鹦鹉。
汽車平穩行駛着,有很輕微的搖晃感,像是催眠。
陳嶺找了個舒服的姿勢,腦袋往後仰着,閉着眼睛養神。
江域偏頭看向青年的側臉,月光穿透樹影,在他白皙的皮膚上留下銀色的月華,濃密的睫毛下,掃出一片窄窄的陰影。
陳嶺睡得無知無覺,可能是覺得口幹,張開嘴唇,舔了舔線條淺淺的唇珠。
舌尖上的水漬洇濕了幹燥的上唇,留下水光。
江域錯開視線,重新平視前方,過了片刻,忍不住又将視線重新放回到青年嘴唇上。
吳偉偉恰好看向後視鏡,發覺男人的視線後,他好奇得挪動身體,終于知道對方在看什麽了。
不是車窗外掠過的草木,不是安靜聳立的建築,而是在看他陳哥。
怪裏怪氣的,人都會睡覺,這麽平平無奇的事,有什麽好探究的,怎麽還能看得不轉眼呢?
吳偉偉八卦心起,悄然坐直,再次擡眼看向後視鏡,渾身一定。
沖着後視鏡中的眼睛尴尬一笑,“江哥,我,我想問你喝不喝水。”
江域:“不喝。”
男人的聲音有點冷,吳偉偉不敢再多廢話,抱着黃鼠狼面向窗外,假裝欣賞夜景。
察覺到本就冷凝的氣氛又降了幾個度,孫沛鋒握着方向盤的手緊了緊,穩住心神,加快了一點車速。
招待所內有人值班,聽見汽車開進院子,一名工作人員從裏面走出來。
正要出聲招呼,一個抱着鼓囊囊背包的年輕男人拉開車門,沖她比了噤聲的手勢,“噓。”
工作人員不明所以,轉瞬就看見後座的車門被拉開,穿着白襯衣的成熟男人,打橫抱着一個小青年從車上下來,空餘的一側肩膀上,還站着一只大鹦鹉。
男人身高腿長,雙腳沾地站直後,給人很強的壓迫感。
孫沛鋒沖江域低聲說:“陳先生睡着了,我就不跟他打招呼了,今天實在辛苦幾位了,改日我一定設宴誠心款待。”
“等他醒來我會代為轉告。”江域留下話,抱着人踩上招待所的石階。
工作人員這才認出,閉着眼睛的青年是下午基地繁育部門副主任親自領來的那位。
想起男人剛剛說話時低沉的嗓音,她忍不住悄悄打量對方的面頰,立刻就紅了臉。
怕吵醒了是睡着的人,她輕聲說,“請問,您和另一位先生也要一起留宿嗎?如果是的話,請先到前臺登記。”
江域:“吳偉偉你去另開一間房住下。”
“那你呢?”吳偉偉傻乎乎的問。
江域面不改色:“我跟你陳哥擠一晚。”
紫藍鹦鹉扭頭看他,腦袋歪斜,眼珠子在陳嶺的睡臉和江域疏冷的臉上來回轉悠。
“也行,反正他那張床夠大,你們兩個人是綽綽有餘。”吳偉偉掏出身份證,推給前臺的另一位工作人員。
做好登記後,他回頭看向江域:“江哥,身份證給我,做個登記。”
江域摟着陳嶺上半身的胳膊收了收,讓他癱軟的身體正面靠向自己胸口,下巴自然的頂在頸窩上。然後分開青年的腿,将它們架到自己腰身兩邊,而之前橫過腿彎的那只手,則穩穩托在下方。
他用騰出的那只手從西褲口袋裏取出一個錢包,隔空丢過去。
吳偉偉伸手接住,沒敢翻看,找到身份證取出來,遞給工作人員。
等登記結束,他把身份證裝回去歸還了錢包,拿着新的房卡,跟江域一道走入電梯。
陳嶺的呼吸很輕,一下接一下噴在男人的皮膚上,偶爾蹭動幾下額頭,睡得沉,卻又不太|安穩。
“江哥,陳哥沒事吧?”吳偉偉有些擔憂,這睡得也太死了。
“太累了。”江域用手按着青年的後腦勺。
“陳哥從接到孫家的單子後就一直沒休息過。”吳偉偉低聲說道,眼神裏晃動着複雜的情緒。
他對陳嶺的情感是多面的,從心底裏将他當成學習追逐的對象,也當成能提供吃足和工資的雇主。
除這些以外,吳偉偉還有一點隐秘的心思,想和陳嶺這樣優秀的人當朋友。
無父無母的說辭是真的,被瞎子撿到也是真的。
瞎子沒錢,連照顧自己都成困難,在收養他後日子更是拮據。
慢慢懂事以後,吳偉偉就開始學習如何看人眼色,如何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以此求來一些施舍。
他吃百家飯,學百家話長大。為了能更好的活下去,早早就背下養父那些不知真假來歷的算命書籍,替身體越來越差的養父出攤算命。
開始的時候,的确有生意上門。
不少人因為他年紀小,卻能出口命理而驚奇,專門找他算命。
其實他知道,人家不是真心要算什麽,只是把他當成小醜看。吳偉偉覺得無所謂,只要給算命錢就行。
後來養父得了肺痨,這種放在過去讓人談之色變的疾病,放在現在是能治的好。可吳偉偉拿不出太多的錢,微薄的積蓄用完後,養父說什麽都不肯再治。
為此相依為命的父子倆,還大吵過好幾架。
吳偉偉記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養父靠在病床上,蠟黃的臉上放着光,枯樹皮般布滿褶皺的臉神采奕奕,無神空洞的眼睛變得暖意融融。
他翻身,艱難地掀起自己的枕頭,拉開枕套的拉鎖,伸手在塞滿荞麥皮的枕芯裏掏來掏去。
“我就知道你是個敗家子,這錢要不是我藏得好,早就被你送去醫院裏。”養父很高興,他捂着嘴咳嗽幾下,渾不在意的摸索到衛生紙,擦了擦黏糊糊的掌心。
吳偉偉記得,他當時幾乎瘋了一樣,暴躁的在床前走來走去,恨不得把養父的腦袋撬開,看看裏面到底裝的什麽。
“你留着些錢做什麽,命都沒有了,留給誰花!”
養父說:“留給我兒子花,我兒子才十六歲,他能長命百歲,有很多時間花。”想到什麽,他哀嘆一聲,又說,“可惜還是太少了,沒法兒保他一輩子衣食無憂。”
吳偉偉紅了眼睛,攥緊拳頭不肯哭出聲來。
養父循着細微的聲音,面向吳偉偉的位置,朝他伸來伸手。
粗粝幹枯的大手,刮過少年的臉,用力的從他的顱骨開始往下摸索,“偉偉啊,爸爸快不行了,你沒見過面的那個媽正沖我招手呢……”
吳偉偉死死咬住嘴唇,眼淚在床單上暈開。
養父:“你這些年過得很苦,沒學上,小小年紀就跟着我走街竄巷,當個被人指指點點的神棍。爸爸現在最後悔的,就是年輕時候沒有認真學本事,若是好好學了,就不會被鬼弄瞎眼睛,若是眼睛不瞎,就能看一看我兒子到底長得有多帥。”
吳偉偉已經意識到要發生什麽,哽咽着說,“你別說了成嗎。”
“不成。”養父說,“爸爸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還是想告誡你一句,咱們可以苦一點,窮一點,但不能去坑蒙拐騙,更加不能做傷天害理的事情。”
怕兒子走上歪路,他又說:“你若是做不到,爸爸在地下也不會安生。”
吳偉偉徹底放聲哭了出來,抓着養父的手說我知道,我一定照做。
養父摸了摸他的頭,“不哭了,走,帶我出去曬曬太陽。”
外面的陽光和煦溫暖,不刺眼,灑在皮膚上并不灼燒,吳偉偉把老頭子搬到窄小陽臺的躺椅上,安靜的守在一旁。
養父的呼吸聲在金色的陽光下,越來越淡,越來越淡……
電梯裏,吳偉偉眼眶泛紅,就差一點,差一點就行差踏錯了。
要不是高先生遇見陳嶺,他會背上一條血淋淋的人命,死了下地獄也要被老爸扇耳光吧,說不定還會氣得不肯認他。
這段日子,陳嶺給他造成的影響很大。
他的冷靜果斷成了吳偉偉心裏的定海神針,遇到危險也不會害怕。他對金錢的态度也讓人欽佩,只取道義之財,一分一毫也不肯多拿。
這讓吳偉偉時常覺得養父死後,為了賺錢東蒙西騙的自己惡心透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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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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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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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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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