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滾沸09

“這村子怎麽回事!怎麽會供奉這種東西!”吳偉偉十分不能接受, 覺得村子裏的人是不是腦子哪根筋搭錯了。

陳嶺目不轉睛地盯着銅像,過了會兒才收回視線:“先進去看看吧。”

吳偉偉點點頭,臨走前忍不住又看了眼黃父鬼的銅像, 心裏充滿了厭惡和排斥。

村子裏幾乎很少有現代化的産品,就連摩托車都沒有, 挨家挨戶門口都挂着一條明黃色棉線編織成的穗子。

按照黃父鬼愛好穿黃衣的習慣, 這些東西應該是用來讨好他的。

三人又繞着神像周圍走了一圈,沒看出別的端倪, 便往東面的那條路走去。

道路狹窄, 兩邊是稀松挺立的小樓。

小樓的結構十分統一, 朱紅色的木質大門,往上的二樓位置,開着一扇小窗。

沒走多遠, 他們在一扇小窗內看見一個裹着頭巾的老奶奶。

老奶奶雙手撐在窗臺上,正在跟對門一位年紀更大的老奶奶說話,聽見下方的走路聲, 她低頭,眉頭一皺。

也不怕得罪人, 她直接用蹩腳的普通話抱怨道:“怎麽又來人了。”

對門的手裏拿着瓜子, 一邊磕一邊瞥了眼下方的人,翻了個白眼, 砰一聲關上了窗戶。

吳偉偉嘟囔:“不愛有人進來就在村口立個牌子呗,陰陽怪氣的。”

陳嶺拽了他一把, “別說了, 我聽說有些村子裏的人都是萬衆一心,惹毛了一個就等于惹毛了一群,小心到時候被追着打。”

這種類似的新聞報道不是沒有過, 吳偉偉連忙捂住自己的嘴。

江域看向前面的路,提醒道:“走吧。”

村落裏的建築沒有規律,道路随意的交叉着,也不知怎麽的,竟然迷路了。

陳嶺掏出手機,卻怎麽也加載不出地圖。

仔細一看,原來是沒有信號。

吳偉偉說:“我這兒有指南針的APP。”

他也拿出手機,擺弄幾下後哭着連說,“指南針一直轉圈是什麽情況。”

“磁場有問題。”江域并沒将眼下的情況太放在心上,抽過陳嶺的手機,替他塞進褲兜裏,順勢拉起他的手指了個方向。

“你怎麽知道往那邊?”陳嶺問。

江域:“那邊陽氣最盛,應該是溫泉會館的方向。”

陳嶺:“……”一直很好奇,老祖宗那到底是什麽鼻子!

吳偉偉也是感嘆,牛逼還是江哥最牛逼,什麽都不做,光是正常一呼一吸就能辨別方向。這麽看,他是不是比陳哥還厲害一些?

江域指的是正東方向,沿途直走,很快他們就回到了最初停車的院壩。

令人驚訝的是,之前空空如也的院壩一角,此時竟然圍着一群人,還全是七老八十,上了年紀的老人。

他們一個緊挨着另一個,組成一圈厚厚的人牆,像是在圍堵某個人。

陳嶺看了江域一眼:“我過去看看。”

他跑過去,還沒靠近,有人已經發現了他,從人牆中抽出身來,擋住他的去路。

陳嶺愣了下,笑着說:“老爺爺,我就是過來看看你們這麽多人圍在這裏,怕出什麽事。”

老大爺七十多歲,精神矍铄,穿着黑色的棉麻盤扣衣服,頭上裹着同色的頭巾,一只手裏還拿着一杆煙。

他上下打量青年,冷哼一聲:“來做客我們歡迎,來管閑事,請立刻離開。”

對方的敵意明顯,陳嶺假裝沒感覺到,依舊笑着說:“老爺爺,我當然是來做客的,只是……”

人牆中央突然爆發出一聲哭喊,随即是一聲微弱的救命。

陳嶺說到一半的嘴還張着,急中生智,順勢改口道:“只是沒想到你們這裏竟然供着黃父鬼大仙。”

黃父鬼三個字一出,在場的村民全都轉頭看了過來。

被圍在中央的人趁機掙脫,踉跄沖出包圍:“救命,救救我!他們要殺了我!”

那是一個年輕姑娘,年紀大概二十出頭。

她頭發淩亂,衣服不是村子裏的傳統服飾,下方一只腳光着,一只腳上的鞋子被踩得髒兮兮的,模樣狼狽。

陳嶺一把接住撲過來的人,急聲問:“你還好吧?”

“快走,這裏都是些瘋子,快離開這兒!”姑娘還沒站穩,就用力抓着青年的胳膊拉扯。

江域走了過來,不動聲色地将姑娘的手撥開,“怎麽回事?”

“他們要殺了我!”發現那群村民正往這邊過來,她迅速後退到車邊,手背到後面,想要拉開車門。

可惜車沒解鎖,車門根本拉不開,反而因為她的貿然動作,發出了尖銳的警報聲。

那聲音響徹了整片區域,驚起了不少林中停靠的小鳥。

最初與陳嶺說話的黑衣老人拿着煙鬥率先走過來,他微眯起眼睛看了眼縮在車邊的人,要笑不笑的對站在最前方的江域說:“年輕人,這些都是我們的村裏事,輪不到你們外人插手。識趣地就把人交出來,老實離開,否則別怪我們不客氣。”

“老大爺,現在是法治社會,你們剛剛的行為是限制人身自由,警察知道了是要來抓人的。”吳偉偉用最通俗易懂的方式将事情陳述出來。

黑衣老人無動于衷,轉頭給在場的其他人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将院壩的出口圍起來。

大有你們不交人,我們就不讓你們走的架勢。

陳嶺見勢不對,想報警,再次掏出手機,居然還是沒有信號。

吳偉偉也把手機掏了出來,沒信號就算了,電量也快沒有了,這運氣也是夠操蛋的!

“鎮定點。”江域出聲安撫,随即臉上向來冷冰的神色消融,變得溫柔可親,并折身走到車前,将姑娘推向人群。

“不要,我不去。”姑娘驚慌失措地想要倒回去。

江域低聲說:“先回去,晚上再救你。”

姑娘一愣,回頭看了眼。

男人眼裏毫無情緒,剛剛那翻善意的言語和承諾,仿佛只是在念一段蒼白的臺詞。

一個本就沒有救人意願的人,當然不會帶有憐憫的感情。各有各的命數,江域出手,不過是因為陳嶺。

陳嶺卻不知道這些,還以為老祖宗是面冷心熱,見姑娘朝自己望過來,還沖對方笑着點了點頭,給予一個令人安心的眼神。

江域冷冷掃了他一眼,出聲道:“陳嶺,過來。”

陳嶺忙走過去,跟他站在一起,悄聲問道:“我們現在怎麽辦?真的晚上再走?”

“嗯。”江域低聲說,“村子裏藏着秘密,想不想一探究竟?”

想啊,怎麽會不想。

村子裏那尊黃父鬼銅像,足以讓他有興趣留下來。

陳嶺連連點頭,心裏又有些發愁,人已經得罪了,想要留下來恐怕不易。

江域擡手在他腦袋上輕輕敲了一下,提醒:“你忘記剛剛說起黃父鬼時,那些人的反應?”

陳嶺瞬間想了起來。

驚訝、戒備、還有崇敬。

這種崇敬自然不是沖着他,而是沖着黃父鬼三個字去的。

等姑娘走進群人,被他們再次壓制住後,陳嶺走了過去,喊住正欲随着村民們一起離開的黑衣老人。

老人對于他們多管閑事的餘怒未消,冷着臉質問:“你怎麽還不走。”

“剛剛的事是我們的錯,不該什麽都不懂就過問你們的村裏事,還望老爺爺你別放在心上。”陳嶺雙手合十,眼裏寫滿了抱歉。

黑衣老人眉頭皺了皺,似乎是在判斷對方話語的真實性。

陳嶺繼續道:“其實我是鳳嶺溫泉會館的游客,聽說這邊有個傳統村落,特意開車過來看看。”

黑衣老人低頭撥弄煙鬥裏的煙絲,皮笑肉不笑道:“關我屁事。”

陳嶺像是感覺不到他的無禮:“只是沒想到,會在您這裏看見黃父鬼的銅像。”

老人眼裏迸射出一絲金光,瞳孔縮了一下。

陳嶺笑得謙遜,又比之前多出幾分熱情:“黃父鬼神通廣大,能變萬物,還能呼風喚雨,在我們那邊也是被供起來的神明。”

老人冷哼一聲:“既然是供奉起來的神明,你們怎麽還稱他為鬼,這是不敬!”

陳嶺面不改色道:“神明說,鬼也好,仙也罷,都是虛名,他只需要守護好山林百姓,別的都不在乎。”

老人繼續冷哼。

陳嶺說:“既然撞見了,肯定是要拜一拜的,可是現在日頭高了,祭拜的東西也沒準備好,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在村子裏多待一下,等祭拜結束我們就走。”

老人遲疑,剛剛這幾人弄出來的事讓他很不高興,加之他們又以“鬼”來稱呼神明,心裏恨不得這些人趕緊滾。

可轉念一想,又覺得他們能留下來也好。

村子裏沒有青壯年,而他們這些年紀大的,活動起來也不放便,這個月還沒向神明奉上新鮮的牲畜。

短暫的思索後,黑衣老人擺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你們留下來可以,但不許東問西問,不許四處亂竄,我會将你們安置在祠堂裏。待東西準備好,祭拜完必須馬上離開。”

陳嶺試探道:“可你也看見了,我們手裏沒有能祭拜的東西,可能需要出山一趟……”

“雞鴨羊兔,必須用我們村裏的。”黑衣老人以不容違背的語氣說。

這一聽就是要敲竹杠的!

陳嶺忍了下來,強裝笑顏,“好,一切聽你安排。”

祠堂在村子的西北方向,也是石頭搭建的建築。內裏陰涼寂靜,房頂是青黑色的瓦片,其中摻雜着四片透明亮瓦,好讓天上的光亮落下來。

好巧不巧的是,那四束光亮正好落在四個方向。

若是中間連線,便是一個規整的正方形。

吳偉偉皺了皺鼻子,仔細聞了聞,蹙眉道:“陳哥,你聞到沒有,這裏味道怪怪的。”

陳嶺走到旁邊蹲下,将正中間那塊手工編織的地毯掀開一個角,露出下面深黑色的地板。

吳偉偉湊近,猛地起身後退,快速地用手扇風:“味兒是從那兒傳來的。”

陳嶺也覺得挺惡心,可是沒辦法,他好奇心重,硬是用手指碾了一點,舉到半空仔細查看。

說是黑色,倒不如說是過于濃重的暗紅色。

正要把鼻尖湊近辨識一下,江域的手突然伸過來,将他那只手攥住,用紙巾擦拭幹淨。

他下颌繃緊,似乎不太喜歡這個地方:“別聞了,是血,動物的血。”

那些無法洗刷幹淨的動物血液,長時間的,一層層的疊加累積起來,形成了厚厚的濃黑的一層。

吳偉偉嫌棄的避得老遠:“這地方怎麽看怎麽詭異。”

誰說不是呢,先不談供奉的黃父鬼,單說村子裏的人口結構就挺奇怪的。

陳嶺仔細觀察過了,之前圍堵姑娘的人中全是白發蒼蒼的老人,其中有那麽一兩個竟然還杵着拐杖。他覺得,村子裏的青壯年或許有事外出,或者沒出來參與圍堵行動,于是來祠堂的一路上,他都在仔細觀察。

那些探頭出來看熱鬧的,竟然也全是老人。

江域将背包從青年肩上取下來,拎在自己手裏,他取出水壺打開,遞到他唇邊:“先喝點水。”

陳嶺仰頭喝了一口,擦掉唇角的水漬,問:“江哥,你發現了嗎,村子裏沒有年輕人。”

“嗯。”江域擡頭,視線越過天井,看向那一方霧沉沉的天空,“這裏沒有年輕人的陽氣,只有暮年的死氣。”

吳偉偉愣愣道:“那些年輕人去哪裏了?”

“或許是跑了呢?”陳嶺猜測道,“剛剛那黑衣老人說圍堵那姑娘是他們的村裏事,說明那姑娘應該也是村子裏的人。”

“可如果是村裏人,他們為什麽要那麽對那女孩兒?”吳偉偉疑惑不解,覺得有些矛盾。

陳嶺把水遞給江域,等對方接過去,他搖了搖頭,“不清楚,或許我們應該當面問一問。”

吳偉偉走到門口,抓着門框往外看了一眼,“現在去嗎?”

“嗯。”陳嶺點了點下巴,目光落到江域身上。

在無法使用手機的情況下,能順利給他們通風報信的就只有老祖宗了,除了他沒人能做到魂行千裏,眼觀八方。

江域被青年算計的目光弄得有些好笑,臉上卻繃着。

陳嶺靠近一點,仰頭看着他,一手抓着男人的袖子。覺着這樣不太親密,指尖下滑,握住男人随意下垂的手指,低聲說:“我和偉偉出去一趟,很快回來。江哥,你能留下來放哨嗎?”

江域抿着唇,不為所動。

陳嶺看了吳偉偉一眼,确定他連一個餘光都沒放到這邊,踮腳在男人唇上親了一下,“好不好,嗯?”

江域被撩撥得口幹舌燥,舔了下唇,低頭替青年将背包背好,“這點福利可不夠,等出去補上。”

“好。”陳嶺嘴上痛快答應。

江域的掌心滑到青年的腰上,往外輕推一下,“去吧。”

祠堂外沒有人守着,但兩邊各有一棟小樓。樓裏各有一名老太太坐在窗邊,一邊隔着十來米喊話聊天,一邊死死盯着祠堂門口。

從正門出去顯然不行,看來只能翻牆了。

好在牆壁也是石頭壘起來的,腳尖只需要踩中縫隙便能順利攀爬。很快,兩人先後爬上牆頭,一起跳到了地上。

陳嶺看向兩邊空空的巷子,不确定該往哪一邊。

吳偉偉問:“怎麽辦?”

陳嶺也不知道,想了想,給了一個十分不靠譜的建議:“點兵點将,點到哪邊算哪邊?”

“……”人生地不熟的,似乎也只能這樣了。

吳偉偉閉着眼睛,一邊念一邊左右劃動手指。最後一個字落下,指尖懸在西面。

“那就往左吧。”陳嶺轉身就走。

吳偉偉一咬牙跟上去,步伐很快,卻又很輕,貼着牆一路往前。

沒過多久,前方的人突然停下,他沒來得及剎車,一頭撞上陳嶺的後背。

陳嶺差點痛的喊出聲,雙手用力捂住自己的嘴,打了個手勢,示意前面有人經過。

兩人死死貼着牆壁,等到有人離開後才重新走出去。

這裏的路七拐八拐,錯綜複雜,兩人只能蒙頭瞎竄。正當他們再一次陷入走左邊還是走右邊的時候,聽見了一陣哭泣聲。

陳嶺仔細辨別,聲音應該來自于背後。

吳偉偉跟他對視一眼,率先翻上背後的牆頭,院子裏沒有人,但屋子裏有動靜。

怕對方突然出來,他不敢讓陳嶺貿然行動。可裏面的動靜越來大,正當他想爬下牆頭躲避的時候,一個人突然從屋子裏沖出來。

那是一個年紀很大的女人,衣服破爛,瘦如枯柴,頭發又長又髒,将那張飽經風霜的臉遮住了大半。

她像是沒看見牆頭上的人,嘴裏咿咿呀呀說着什麽,直直往門口走去。

門上似乎挂了一把鎖,被她推搡幾下哐當落地。

門外,陳嶺被吓了一跳,正想跑路,左手邊也傳來了說話聲。

進退兩難之際,一個披頭散發的人從他面前晃蕩而過,嘴裏的話依稀像是:“死了,死了,都死了……”

意識到這人精神不太正常,他利落的貼着牆與對方擦過,直接從正門進了院子。

吳偉偉連忙跳下去,拉着他陳哥就走:“我感覺那姑娘就被關在後面的房子裏。”

他們再次翻牆,果然在這個院子後面的石頭小樓裏,發現了姑娘的蹤跡。

那姑娘在裏面又哭又喊,而門外,有個老大爺正在蹲守。

他手邊放了一碗酒,桌上是下酒的花生米,似乎是有些無聊,他扭頭打了個呵欠。

陳嶺拿出一張定身符丢了出去,不偏不倚,恰好貼在對方背上。

那人打完哈欠,發現自己的嘴怎麽也閉不上,急忙想要坐正,頓時就蒙了,怎麽連身體也動不了了!

陳嶺來到對方背後,輕而易舉地取下鑰匙,反手丢給吳偉偉。

吳偉偉打開門,進去把人帶了出來,等送上牆頭,見姑娘跳進瘋女人的院子,他才吹了聲口哨。

陳嶺後退着往牆頭走去,正打算翻上去,耳邊忽然想起江域的聲音:“有人來了。”

熟悉又陌生的冷冽氣息貼在耳朵的皮膚上,激出一層雞皮疙瘩。

陳嶺敏感的用肩膀蹭了蹭耳朵,“馬上。”

他跟吳偉偉之前純屬亂竄,能摸準地方全靠運氣,如今要在最短的時間內回到祠堂,對他們無疑是個大難題。

陳嶺爬着牆,低聲說:“江哥,指路。”

“落地後往東直行,第三棟房子右轉。”江域的身體像是纏在青年身上,見對方被自己冰冷的氣息激得打了個冷顫,忍不住輕笑出聲,故意用舌尖去舔對方的耳垂。

光天化日的,你不能仗着自己能隐去身形就這麽浪吧。

陳嶺氣喘籲籲地跑,對前方的吳偉偉說:“前面第三棟房子右轉,快點。”

吳偉偉拉着那姑娘,跑得不太利索,“陳哥,是有人要進祠堂了嗎?”要不然怎麽突然這麽急。

陳嶺胡亂點了點頭,聽着江域的話繼續指揮,“跑到盡頭後左轉。”

吳偉偉還有閑心八卦:“可我們的手機不是沒有信號麽,江哥是怎麽聯系你的。”

“剛剛突然就有了一格,現在又沒有了。”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話,他還把手機拿出來吳偉偉看了眼,上面果然顯示“無信號”。

吳偉偉感嘆:“那咱們運氣夠好了,剛好報信的時候就有信號了。”

陳嶺沒接話,回頭看了眼跑得踉踉跄跄的姑娘,“你還行嗎?”

姑娘喘得厲害,沒工夫說話,迅速點了點頭。

江域說的路是一條捷徑,從那盡頭一拐,他們就看見了祠堂的大門。

剛進門,門外傳來說話聲,緊跟着,似乎又來了一撥人,是來追逃脫姑娘的。

兩撥人在祠堂彙合,氣勢洶洶的沖進來。

發現三人全都站在祠堂內,其中一撥咬牙道:“你們把人藏到哪兒去了!”

陳嶺露出迷茫的表情:“怎麽了?什麽人?”

“還他媽裝蒜!”普通話說得磕磕巴巴,罵人倒是很順口标準,“沒有人幫助金玉不可能獨自從柴房逃出來,肯定是你們在幫忙!”

旁邊一個人說:“你們到底對老六做了什麽,他為什麽突然就動不了了!”

“我們連你說的金玉是誰都不知道,又怎麽可能幫她逃脫?”陳嶺無辜道,“至于你說的老六,抱歉,我真心不認識啊大爺。”

“金玉就是今天那個小婊子!”有個女聲叫道。

陳嶺嘆了口氣:“各位,我們真的是一刻也沒從這裏離開過,不信,不信你們可以問看守我們的兩位老奶奶。”

找人的那撥人立刻把看守的兩人叫了出來,詢問之下得到的答案必然是否定。

另一撥人手裏抓着雞鴨羊兔,他們似乎很着急,最初那與陳嶺說過話的黑衣老人站出來,拿着長長的煙鬥指點道:“人跑了就趕緊去追,去找,在這裏浪費什麽時間。”

他說的是村裏話,陳嶺聽不懂,但靠神情和語調能猜到一二。

那撥人臉色十分難看,他們不肯罷休道:“我們要搜一下祠堂!”

“誰敢!”黑衣老人嚴厲教訓道,“祠堂內供奉着黃神,你們這麽做是大不敬!是要遭天譴報應的!”

陳嶺傻了眼,驚訝得險些合不攏嘴。

普天地下,能被稱為黃神的有二。一為黃帝,二為天帝使者黃神。

陳嶺沒想到,一個山精鬼怪也敢享受神的稱號,這是嫌自己活得不夠長,想找死吧。

江域嘴角噙着一絲冷笑,忽然道:“如果我猜的沒錯,那姑娘是用來祭祀的吧?”

村民齊齊望過來,皆是震驚。

陳嶺和吳偉偉也同時愣住了。

村民年紀大了以後身體越發瘦弱佝偻,站在江域面前矮了半截不止,他半垂着眸,像是在俯視蝼蟻,“我是猜的。”他勾起嘴唇,眼底不帶笑意,“若真是這樣,相比起祭品逃脫,只是搜查一下祠堂,應當算不了什麽吧?”

抓人的村民們回過神來,領頭的說:“對,如果祭品跑了,黃神才會真的憤怒降下懲罰吧!”

以黑衣老人為首的人有了松動,不大情願道:“那就搜吧,但不能動祠堂的任何東西!”

“放心,我們有分寸。”說完,那撥人就開始兵分幾路在祠堂內搜查。

供桌下,房梁上,簾子後面,就連無法藏人的花壇和水缸都搜了個遍,一無所獲。

黑衣老人斥道:“既然沒有人就去其他地方搜!再不追就真的跑啦!”

将祠堂擠得滿滿當當的另一撥人,這才快速離開,又去其他地方搜查。

帶人走後,黑衣老人命人把綁住腿腳的家畜拿上來,放到那張地毯上:“這些是我讓人從村子裏挑出來的,最健康,肉質也是最嫩的家畜,你們過個眼,把錢給了。”

陳嶺看了眼可憐巴巴縮在一起的小動物,問:“那我們在哪裏祭祀?”

黑衣老人指了指他們腳下的地毯:“就在這裏。”

陳嶺不同意:“不行,按照我們家鄉的規矩,必須在黃父鬼銅像前祭祀。”

黑衣老人不肯讓步,語氣帶着些許不耐:“入鄉随俗,既然來了這裏,你們就得按照我們的規矩辦事。”

陳嶺也很固執:“那這些東西我不要了,我們現在就走。”

“晚了。”黑衣老人冷哼一聲,其餘人立刻将陳嶺等人圍住,“今天這場祭拜必須進行。”

“用我們的錢買下雞鴨羊兔,再反過來幫你們祭拜。”陳嶺譏諷道,“老人家,算盤打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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