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柳條伺候
“李果呢?”
王鯨氣焰嚣張,大聲叫嚣。果娘抱着果妹,輕聲安撫哭泣的果妹。
仆人們四散,有的去廚房,有的去寝室,有的朝雜物間走來。
這幫家夥暴力掀翻物品,大有打砸的意圖。
“我在這裏呢。”
李果從雜物間裏蹿出來,大聲叫嚷。
“快追上!給我打死他!”
王鯨氣急敗壞,吆喝仆人追趕。
李果拼命在前方奔跑,他沖出家門,在衙外街拼命逃竄,屁股後面追着一群王鯨的仆人。
就是那肥胖的王鯨,也遠遠跟随,氣喘籲籲,追在後頭。
雖然天色已黑,衙外街的人還不少,衆人駐足觀看,目瞪口呆。
李果在衙外街如魚得水,在小巷子亂竄,翻牆穿屋,惹得雞飛狗跳。李果仿佛條泥鳅般滑溜躍過木橋,蹿進混亂且擁擠不堪的合橋區。
“逮住他!逮住他!”
王鯨蹲身喘氣,上氣不接下氣,止步于木橋。仆人提燈追上,李果在前方騰躍障礙物,俨然是只猴子。
趁着夜色,李果藏匿于合橋人家的院落裏。
四周犬吠聲起,王家仆人們到處搜索,終究是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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返回木橋,王鯨氣得大罵飯桶。
此時四周早聚集衆多居民,紛紛探頭探腦,指指點點。即使蠻橫如王鯨,也覺得難堪,領着仆人匆匆離去。
半途想拐回李果家,卻見李果家門口也聚集着十來為鄰居,他們圍簇在果娘身邊,人聲嘈雜。
城東的孩子,很少會到衙外街來,何況是去合橋區,這番追趕,引起不小動靜。
王鯨懊惱離去,想着李果終日在海港,想逮他還不容易,逮到就打折腿,看他怎麽跑。
李果藏在合橋民房裏,趴在別人家床下。
這戶人家,正好院門開着,李果摸黑進去,就往人家木床下躲匿。聽到外頭沒聲響了,他才又爬出來。回家自然是不敢的,他晃過木橋,攀爬桓牆,沿着桓牆,回到自家屋頂。
家門口鄰居們聚在一起,喋喋不休的說着,有數落李果的,也有譴責王家蠻橫的。果娘大概已經抱着果妹回屋哄,沒聽到她的聲音。
李果想,自家闖禍了。
回去還不被娘給打死。
“果賊兒。”
一個不大的聲音響起,李果擡頭看,是趙啓谟在喊他。
趙啓谟打開西廂的窗戶,他朝李果招手。
“怎麽回事,為何如此喧嘩?”
李果三五下,蹦跳到趙啓谟面前,趙啓谟關心的詢問。
“死鯨魚帶人要抓我,我躲過了。”
李果攬抱雙臂,他穿得單薄,桓牆上風大。
“你先別回去,就怕王鯨不罷休,又折回來。”
趙啓谟叮囑李果,又回頭使喚清風,讓他取件外衣。
清風不情不願,将自家公子的外衣塞到李果懷裏。
“啓谟你真好。”
李果摟抱衣服,十分感激。深秋,在屋頂躲避,非得凍僵不可。
“無需多言,你到那避風的地方躲起來。”
趙啓谟說完,便将窗戶關上。
倒不是他不幫李果,讓李果到他寝室裏躲避,而是此時正是吃飯的時候,宅子裏耳目衆多,仆人如雲。
即使趙啓谟再小心謹慎,李果翻牆,攀爬西廂窗戶的身影,還是被院子裏的仆人瞅見,那仆人不是別人,正是趙樸。
趙啓谟下樓和家人一起用餐,趙家的飲食習慣,仍是汴京的口味,來閩地一年,這邊的習俗習慣,他們并沒有随着更改。
但凡閩地的物品,趙夫人都覺得鄙陋,樣樣以汴京的為美。
飯飽,趙啓谟揣走兩個羊肉包子,說是夜讀餓了好食用。
趙夫人笑說:“那可就涼了,夜裏若是肚餓,讓清風去廚房囑咐。”
“無礙,再拿下來熱一熱。”
趙啓谟将兩個羊肉包子遞給清風,匆促起身。
看着兒子匆匆離去,趙提舉喝着小酒,若有所思,他身後站着趙樸。
登上二樓,趙啓谟查看四下無人,讓清風将寝室門關上,守在門口。趙啓谟自己打開窗戶,低聲叫喚李果。
李果機警,很快出現,他那不大的身影躍上桓牆,攀爬屋檐,迅速出現在窗戶外。
“拿去吃。”
趙啓谟将兩個羊肉包子塞李果懷裏。
“起蟆,這包紙好好次的。”
包子還是溫熱的,李果揣着一個,叼着一個。
“嗯,去吧。”
趙啓谟不敢多說話,揮手示意李果離去,并迅速關窗、
李果的身影,再次從桓牆晃過,他光顧咬食包子,絲毫沒覺察,就在梨樹枝葉裏,隐藏着一個人,他的一舉一動,都被發覺。
趙樸爬下梨樹,梨樹下是趙提舉。
“這孩子身手了得啊。”
趙提舉站在院子裏,雖然沒趙樸看得清楚,可也能看到李果一來一往跳躍,攀爬的樣子。
“只是這逾牆之事,再不可有。”
趙提舉搖了搖頭。
李果在屋頂吹涼風,等到深夜,鄰居們散去,王鯨和他的仆人們也沒見折回。凍得快僵直的李果這才滑下桓牆,翻進自家廚房,走入廳室,驚詫發現娘正坐在廳中等他,手裏還捏着枝柳條。
從小到大,李果沒少被鄰居領着娃過來投訴,李果也沒少挨打。但是這孩子,淘氣膽大,難以管教。
“這誰的衣服。”
果娘說時一柳條抽過,李果跳腳,躲避。
“啓谟的。”
李果急忙将外衣脫下,露出一身單薄的秋裝。
“娘說過多少遍,不許翻牆,大人的話總是不聽!”
啪啪啪啪,柳條像雨點般打在李果身上,李果被打得縮在椅子後頭。
“娘,別打別打。”
李果一把鼻涕一把淚,他雖然調皮,卻是極怕疼,平素也畏懼娘親的責打。
“就是不提翻牆,你今日将人推海裏,要是弄出人命?你拿什麽抵!”
啪啪啪啪,柳條掠打,有幾下椅子幫着遮擋,又幾下落在李果身上,李果哎呀慘叫,被打得抱頭鼠竄。
“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李果疼得痛哭,用手臂抵擋,他雖然覺得委屈,但果娘打他,他也不敢逃走。
柳條這種東西,就圖個皮肉疼痛,不傷筋骨,被抽一下,要疼得跳腳。
“你明日就去長宜街幫人端茶送水,娘囑咐阿黃,讓他帶你過去。”
阿黃,是隔壁鄰居,比李果大兩歲,在長宜街留家酒館幫忙。
果娘丢掉柳枝,用力揉着額頭穴位。她終日忙碌,辛苦勞作想拉扯大李果,然而這孩子總是惹是生非。
城東王家可不是衙外街這些鄰居,不是平頭百姓,而這個王鯨,又是個小霸王。平日不去招惹,就也罷了,竟然将人推海裏,還割傷他的臉頰。
李果縮在角落裏,卷起衣袖,褲筒,查看傷痕,抽抽搭搭。他雖然是窮人家孩子,可果娘也寵着他,沒這麽兇狠打過。
“我不要去,嗚嗚。”
抹着眼淚,十分委屈。
“你爹十一歲的時候,就跟魚販去販魚掙錢,你也大了,不能再這麽不懂事,還到處惹事。”
果娘聽到屋內果妹的哭聲,無奈嘆氣。
“聽娘的話,往後別再去海港。”
今日王鯨那幫仆人,一幅要打要殺的模樣,也委實吓人。
“也不許去翻牆爬人家屋檐。”
果娘拿起椅子上擱放的一件精美外套,細致将它折疊。
屋內,果妹哭着爬下床,走到廳裏,張臂喊着:“娘。”
果娘過去抱她,攬在懷裏安慰。
“家裏還指望着你長大出息,讓娘有個盼頭。”
果娘說着,扯袖抹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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