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相會

老趙燕居在家, 前些日子把官辭了, 歸京。趙家一家子也算是在京城過了個團圓年。

在京城,老趙的舊僚衆多, 老趙往來的就寥寥幾個文友, 他辭官後, 便不問朝中事,在家看書寫詞, 和幾個文友唱和。

無疑, 老趙的性子喜靜,長子啓世的性情最似他, 父子猶如同個模子印出。趙啓谟雖然好讀書, 但是他也愛蹴鞠, 也愛捶丸。在性情上,趙啓谟有趙家人喜靜的一面,也有顧家人好動的一面。

趙夫人顧氏,出自京城顧家。

顧家在朝中出過兩代重臣, 她母親張氏, 诰封國夫人。

趙夫人是張氏最小的女兒, 最受寵,當年出嫁,妝奁極其豐厚,可算轟動一時。

午後,老趙在院中讀書,正見趙啓谟從書房裏搬出一盆紫色茶花, 到院中來。這小子親自搬花,親自拔草,親自澆水,只差沒跟它輕聲細語訴衷腸了。

老趙放下書卷,瞟上一眼,又繼續讀書去了。自趙啓谟長大,老趙便很少念叨他。趙家的孩子,有口皆碑,品性好。

“二郎,夫人找你。”

一位侍女過來行禮,言談端和。

趙啓谟不慌不急,整理好衣袖,才前往趙夫人房中。

“換雙鞋子,要去見你太母。”

趙夫人打量兒子,對兒子端雅的樣子很滿意,就是他腳上那雙鞋子,是在家閑居穿的布鞋。

“瑟瑟,去取雙鞋子過來。”

“是,夫人。”

名喚瑟瑟的侍女行個禮,便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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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母可是身體又不适?”

“她想你,你自從去國子監,多久沒去見你太母了。”

趙啓谟幼年,曾在舅家居住過一段時間,極受張氏的喜愛。

年幼時,趙啓谟喜歡去舅家,和表兄顧仁、表弟顧義,表妹妍妍相處得也不錯。長大後,表弟長成了纨绔,還常被舅父輕則訓斥重則暴捶——你看看你表哥啓谟,你不羞愧嗎?諸如之類的話語常常在顧義耳邊回繞。

由此,顧義對趙啓谟有一腔的怨氣。

午後,盛裝的趙夫人帶着趙啓谟前往顧宅,顧家兒媳蔡氏殷勤招待,牽着趙夫人的手笑語:“婆婆屋內,秦家媳婦和兩位小娘子在。”

“賢外甥,你那不争氣的弟弟在院裏,哎,今早又被你舅父訓了,你好好教導他。”

趙啓谟一聽,便知道,他暫時進去不得。由着女婢領到院中,顧義正在院中逗畫眉。顧義明知道趙啓谟過來,吹着口嘯不理會他。趙啓谟早已習慣,走走看看院中的花花草草。顧宅奢華,院中種的名花異草不少。

秦家的兩位小娘子,趙啓谟小時候都見過,這兩人是秦仲平的妹妹。秦家和顧家是世交。

趙啓谟想着,今日被喚來顧宅,恐怕不只是見外太母這麽簡單。

秦仲平的母親早亡,兩位妹妹一位是亡母所生,叫嫣娘,一個是後母所生叫桃娘。趙啓谟曾聽秦仲平說過,秦父死前,托仲平伯父要厚嫁大女兒,恐她受後母欺淩。

嫣娘子相貌普通,有文才;桃娘子美豔無雙。

待兩位小娘子離去,趙啓谟進屋拜見太母。太母讓他坐榻上,牽他手,問學業、功名,還說趙啓谟也到娶妻的年紀,得尋戶好人家的閨女。趙啓谟不敢拂太母心意,也只是說,待有功名了再考慮婚事。

婚姻之事,從來父母之命不可違,趙啓谟自知他無法做主。

今年若是中舉,殿試授官,那必然得娶妻。

這本就是早已意料到的事情,所以趙啓谟也并非束手無策。

不知是誰走漏的風聲,兩日後秦府詩文會,趙啓谟見到秦仲平,秦仲平熱情攬着趙啓谟肩,揶揄:你我,往後若是成親家,豈不是親上加親。

秦仲平看好趙啓谟的家世和品格,想來,很樂意将妹妹嫁趙啓谟,不過這婚事也還只是水中月亮。就如江湖傳聞般,京城多少小娘子芳心暗許趙二郎,比秦家女兒身份再高貴、嫁妝再豐厚的都有。

詩文會結束,夜深,趙啓谟遣走阿鯉和馬夫,獨自騎馬前往城南。

他站在四方館下,仰頭看二樓一間漆黑的房間。他沒多做停留,随即,又策馬離去。

春日,國子監的監生猶如沐浴春雨的草木花鳥般,欣喜、騷動,春闱将至,沒有幾人靜得心讀書,走朋訪友,詩文聚會無數。

趙啓谟不能免俗,和幾位文友聚會,夜晚,醉酒歸家。

對于美酒,趙啓谟不貪杯,即使喝醉,也不過是微醺。

在家中,侍女瑟瑟服侍趙啓谟脫衣、梳洗。原先服侍在趙啓谟身邊的兩位侍女被遣走,換來這位趙夫人最喜愛的貼身丫鬟。

瑟瑟姿色出衆,溫婉端莊,趙啓谟待她溫和,但也只是當她普通女侍般對待。

入眠,趙啓谟獨自睡在大床上,瑟瑟卧在別榻。

清早,趙啓谟請安父母,便騎上馬,帶着仆人前往國子監。春闱将即,正好終日留在國子監。

在國子監數日,趙啓谟每日午後都派阿鯉去四方館探看。

一日,阿鯉眉開眼笑回來說:“二郎,他回來了。”

趙啓谟本來正在寫文章,文思被打斷,将筆擱起,心早已飛往四方館,人卻還沉靜不動。他在等候夜晚的到來。

李果回京後,租下一處大院,安置李掌櫃、阿棋和綠珠,未做停留,便獨自前往四方館。

他和趙啓谟相約,在四方館面見。

這一路奔波,李果疲倦極了,抵達四方館,他趴床睡去。

夜晚,趙啓谟過來,他還在睡着。

趙啓谟坐在床旁,用手背輕蹭李果的臉龐,李果醒來,睜眼見到趙啓谟,對趙啓谟微微笑着,他的笑容帶着剛睡醒的慵懶,在昏黃燈光下顯得柔美,委婉。趙啓谟看着李果的笑容,神情一滞,他伏身親吻李果。

春寒料峭,趙啓谟關緊門窗,将油燈熄滅,朝床上的李果走去。借着月光,能隐隐看見床上的人從被中鑽出,明亮的眸子帶着笑意。

趙啓谟坐回床上,李果溫暖的身子立即貼上來,李果在被中捂得滾熱的手臂,摟住趙啓谟的脖子。兩人擁抱在一起,趙啓谟才發覺李果只穿着最貼身的衣服。

“啓谟,我好想你。”

李果揪着趙啓谟衣袍,熱情親吻趙啓谟。在離京的日子裏,他無夜不想念這人。

趙啓谟摟着李果的腰身,将李果放平在床上,他厚實溫暖的身體覆上。趙啓谟仍是沉寂無聲,卻是激情地回吻李果。

四方館的夜晚,館中并不寂靜,時有人聲不說,偶爾也有人提燈從門外走過。

趙啓谟擡起身,大力扯下床帳。李果的手臂攬着趙啓谟寬厚、平滑的背部,他臉燙得像火烤,輕聲細語說:“得另外租處地方。”趙啓谟“嗯”的一聲,輕輕将李果的身子帶進床廂內,他本該是一位文人,力氣卻不小。

“啓谟,玉佩硌我。”

李果上身中衣皺成一團,露出大半的腰身,趙啓谟冰涼的玉佩硌在李果柔軟的腹部,實在不舒服。

這是一說,再者,李果覺得為什麽我衣服都脫了,躺平,他還是衣冠整齊。

趙啓谟摘玉佩,李果幫他解腰間的革帶,然而李果太緊張了,幾番解不下來,更像似在趙啓谟腰間亂摸。趙啓谟抓住李果的手,沉聲說:“我來。”哪怕厚臉皮如李果,此時也羞得将臉埋進被中。

不過,李果豈能錯過趙啓谟寬衣解帶的情景,他随後又将臉擡起,于昏暗中,瞪大眼睛,竭力想捕抓燈光。怎奈租的這房間挨着樓梯,不時有人走動、幹擾不說,屋內連燈也不敢點,黑乎乎一片。

“明日定去租一處安靜、隐蔽的房間。”

李果幽怨說着,對這破地方,怨念頗深。

“果賊兒,身子擡下,你壓着我袍袖。”

趙啓谟低啞的聲音貼在李果耳邊,李果一時把持不住,管什麽袍袖,又去攬抱趙啓谟,這次,再也沒有玉佩和革帶硌他,趙啓谟身上的外袍已脫去,穿着光滑的絲綢褙子。

“啓谟,你……你別扯我衣服。”

李果扯住褲頭,他就剩一條褲子,趙啓谟身上至少還有三層衣服。

聽到李果的拒絕,趙啓谟果然停下動作,他輕輕喘息,親着李果的脖子。李果身上那件皺巴巴的上衣,早不知道脫到哪去了。

說是不許脫他的,李果的手指卻在趙啓谟胸前摸索,扯開趙啓谟褙子的衣帶。褙子之下,是件襯袍,袍身的帶子在腋下,李果勾不到,索性趴在趙啓谟身上,手齒并用。

然而終究是太過緊張,李果把那帶子越解越緊,打成了死結。

似乎聽到了趙啓谟的溫和的輕笑聲,李果滿頭大汗,心緒慌亂,不大确定。趙啓谟握住李果的手,将李果手指拉起,放在唇旁親吻。

“我自己來。”

趙啓谟放開李果的手,自己把襯袍解開,他輕輕說:“沒有燈,看不到你動人的模樣。”

突然聽到一句情話,李果幾乎要懷疑自己的耳朵,李果鑽進被子,懊惱想着,有燈也不給你看。

館舍的夜晚,并不大寂靜,不只館舍裏不時有人聲,館舍外的街心商肆也喧嚣一片。也幸好借着這一份嘈雜、李果房中低緩、壓抑的聲音沒被路過者聽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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