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慕容

“本宮竟不知,徐太醫值夜,竟如此懈怠。其他的不見得好,這架子倒是擺的挺大。今日是慕容皇子,那他日陛下傳召,難不成也得等到明日?若是二皇子在大魏有什麽三長兩短,太醫局診治不及時,壞了兩國邦交,你徐太醫能擔待得起嗎?”

這位太醫名為徐巍,姒槿意外眼熟。

先前姒槿與範瓊茵交好時,曾邀範瓊茵來宮中游玩。玩鬧時範瓊茵不慎崴傷腳,正是這徐太醫來為她診治。

如果姒槿沒有記錯,範瓊茵曾說過這徐巍是她的表哥。

舅舅是朝中正得寵的範尚書,也難怪徐巍敢如此放肆。

徐巍原本還一身嚣張氣焰,轉頭後一見來人是姒槿,又聽了姒槿這樣一番話,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連忙顫着腿跪下:“公,公主殿下!”

“今日之事本宮日後再跟你算賬。現在救人要緊,還愣着做什麽,太醫局其他人呢?”看着跪在地上的徐巍,姒槿并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只是現下慕容繁的情況危急,其他事只能稍後再議。

“是,下官這就為二皇子診治。”徐巍哆嗦着起身,也不顧穿上外衣,連忙出門與段辛一起将慕容繁扶入房內。

其他值夜的太醫相繼趕來為慕容繁查看傷勢問診拿藥,連着幾盆血水從室內端出。

站在外間等了片刻,姒槿攔下一位太醫出聲詢問:“慕容皇子傷勢如何?”

“公主殿下。”太醫彎腰行一揖,為姒槿解釋道,“好在人送來的及時,已無性命之憂。慕容皇子應是先中了一種名為‘冰心’的毒藥,其中毒素已被慕容皇子自己逼出體外無甚大礙。腿上的傷口略有些深,不過多靜養些時日倒也能恢複。”姒槿不打算再多待下去。

“那便好。”姒槿松了口氣,一直懸着的心總算得以放下,“有勞太醫。”

“公主這是哪裏的話,是下官該做的。”

濕嗒嗒的衣物貼在身上難受的很,發絲也一縷一縷地垂在肩上。處理完慕容繁的事,姒槿才意識過來自己現在的樣子是如何狼狽。

思及此,姒槿面色一黑,一股惱意湧上心頭。果真是遇到慕容繁沒有好事,真是難為這群太醫見到她這般模樣還要面不改色地忙裏忙外。

既然慕容繁已沒有性命之憂,姒槿也不打算再在這多待。若是讓再多的人見她這副模樣,怕是順帶着連皇後的臉都要讓她給丢盡了。

姒槿對這幫太醫并不完全放心,臨走前特意交代梅萱留下:“梅萱你暫且守在這,若是慕容二殿下醒過來,再回宮與本宮說。”

“是,奴婢在這兒守着,殿下趕緊回宮休息吧。”梅萱福身應道。

姒槿穿着一身濕嗒嗒的衣物,一走出屋子便感到一股涼飕飕的夜風襲來帶來些許寒意。

身上皮膚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姒槿忍不住瑟了瑟身子,打了個寒顫。她有些受不了這寒意,于是加快步伐,趕回靈沂宮。

回了宮,脫下潮濕的衣物,姒槿将身子浸入備好的溫水中,這才感覺舒适了許多。

--------

北疆崇化三年夏末,北疆王宮之上籠罩着一層久久不散的陰霾。

北疆衆臣排成兩列整齊地跪在帝王寝宮之外,鴉雀無聲。

偌大的寝宮之中只有段辛一人守在慕容繁身側。

慕容繁倚在榻上,喝了一口段辛喂來的藥汁,随後一陣猛咳。

段辛急忙放下瓷碗,遞來一只手帕。

慕容繁接過手帕,捂住嘴一陣悶咳,待穩住氣息後拿開手帕,只見手帕中一攤刺眼的暗紅血痰。

“陛下。”段辛皺着眉頭,目光觸及慕容繁手帕上的血跡,目光顫了顫,面上滿是擔心。

慕容繁深深呼出一口濁氣,随後勾了勾蒼白的唇角,喑啞開口:“朕無事。”

說完,慕容繁轉過頭,目光落在窗外的木槿樹上。

翠綠的樹葉間點綴着幾朵開着正豔的粉色花朵,這盛開的幾朵木槿花倒是給死氣沉沉的宮殿添了些許生氣。

“這都咳血了還無事。”段辛看着慕容繁蒼白的面容,眸中滿是心疼,忍不住埋怨道。

慕容繁本就生的白,如今病了許久,面色愈發慘白難看。

身子瘦削的也不成樣子,哪還有當年那般濁世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朕的病,朕心裏有數。早些年落下的根,用藥撐了幾年,如今早已藥石無醫。”慕容繁只是望着窗外的木槿花,唇間挂着一絲淡淡的笑意。

他仿佛是在說着他人的生死,蒼白的面容上只剩下淡然。

見慕容繁的目光始終落在窗外的木槿上,段辛忍不住心疼道:“陛下,您又在想長寧公主嗎?公主她……”段辛的話說到一半頓住。

想又有何用,佳人早已故去。

段辛自小侍奉在慕容繁身側,見着慕容繁的神色大概便能猜出他在想着什麽。

慕容繁一生都在皇權争鬥的漩渦中,生命中唯一的亮色便是在大魏做質子的那些年,認識了長寧公主蘇姒槿。

只是慕容繁這一輩子都在做那個默默守護的人。

從回到北疆,到争奪儲位,哪一步棋不是為了能名正言順地站在她的身旁。

只是他還未功成名就,她已身許他人。

若過得好也便罷了。

可傳入他耳中的卻只有她的不幸。

慕容繁低頭看向自己纖長瘦削的手指,曾經好看的手指瘦的皮包骨頭。

可他又能為她做些什麽呢。

她救他一命,他卻無以為報。

“元嘉何時歸來?”視線漸漸模糊,慕容繁合上雙眼,輕聲問道。

“大将軍已至荊關,最多還有七日便可返回臨都。”

“嗯……”

慕容繁最後也沒能等回宇文元嘉。

那日他躺在床榻之上,意識早已飄忽,他的身邊只有段辛一人守着。

“陛下,國師大人已經入了臨都,您再撐一會兒,您一定再撐一會。”段辛看着慕容繁緩緩垂下的手,無助地跪在慕容繁的床側,雙手掩面哭泣。

……

宇文元嘉策馬直奔入王宮,身上的盔甲還未來得及卸下。

入了內宮,一路奔來,好不容易到了帝王寝宮之外。他站在衆臣之末,遠遠看着段辛攜聖旨從帝王寝宮走出,沉聲宣旨:“……傳位于宣王世子,國師宇文元嘉監國。此旨立下,臨都戒嚴!”

---------

慕容繁幽幽睜開眼睛,被一旁案上的燭光晃得眼睛有些不适。

但腦子卻還好使。他不是死了嗎?這裏是何地?

段辛一直守在慕容繁身側,見慕容繁醒來,騰地起身,小跑來到床邊:“殿下,你醒了!”

慕容繁聞聲目光一頓,随後緩慢地将視線移到段辛喜極而泣的臉上。

是熟悉的臉,只是怎麽年輕了許多。

而且……殿下?是何意?

“殿下,你怎麽了,段辛膽子小,您別吓段辛啊!”見慕容繁呆呆愣愣反應遲鈍,段辛一陣哀嚎,吵醒了一旁小憩的梅萱。

作者有話要說:  看慕容二殿下的花式真香。感謝在2020-03-10 23:23:15~2020-03-11 22:08:1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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