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人面樹

聽到衛酩想造船,大老虎俯下//身子,展開翅膀,示意兩人坐到它背上來。

衛酩莫名地問:“你有辦法?”

大老虎嗚嗚地叫了兩聲,談長星說:“我們試試。”

于是衛酩抱着小老虎,和談長星一起坐在大老虎的背上。

大老虎一個助跑,呼扇着翅膀飛上了天。

衛酩抓住老虎脖頸上的皮毛,小心地往下看,前塵島格外的大,有五座山頭,四面環海,遠處是茫茫的海洋,看不見陸地的影子。

飛躍兩個山頭,大老虎調整了方向,改飛翔為滑翔,逐漸下降,掠過樹林,來到一座山的半山腰處。那兒有一棵格外醒目的大樹,約有十人合抱的寬度,巨大的傘狀樹冠,大老虎收攏翅膀,輕巧地降落,俯下//身讓兩人下來。

這棵樹看上去,只是長得比尋常樹大一些,浮出地表的遒勁的樹根交纏蔓延,衛酩看向大老虎,不明白它的意思。

大老虎在浮出地面的樹根上跳了跳,隐約一聲痛苦的低罵:“滾開!”

衛酩和談長星詫異地擡頭,他們來島上約有半個月,第一次聽到人類的語言。

大老虎咬住樹枝,鋒利的牙齒來回磋磨,粗壯的主幹上浮出一張人臉:“松開!”

大老虎吐出樹枝,得意地看向衛酩。

衛酩和談長星盯着樹幹上的人臉,後退了兩步。

談長星有些怯意:“這是什麽妖怪?”

“你不覺得,島上的動物能聽懂我們說的話挺奇怪的嗎?”衛酩低聲說,“但看到它,我就不奇怪了。”

“哎?你們是……人?”人面樹驚訝地瞪大眼睛,“我好久,好久,沒有跟人說過話了。”

“請問您是……?”衛酩問。

“我叫小樹。”人面樹說,表情有幾分羞澀,“還是你們給我起的名字呢。”

談長星無語地打量了一下人面樹約莫十人合抱的主幹,小樹?哪裏小了?

“你說,有人給你起名字?”衛酩抓住了重點,“什麽時候?”

“在我還是一棵小樹苗的時候。”人面樹懷念地說,“那時候的我個子矮,照不到太陽,有幾個人拿着斧頭來砍樹,我害怕,可惜我那時候不會說話,只會學動物叫。他們發現了我,給我起名小樹,教我說話,和我玩。”人面樹看向山腳下,“後來,他們再沒來找過我,我孤獨地站在這裏,等了他們很久很久。”

“你知道他們是誰嗎?”衛酩問。

“他們用編號相稱,教我說話的是七十九,給我起名的是八十二,和我玩的是九十七。”人面樹說,“很久很久以前,這裏可熱鬧了。”

人面樹說的是八千年前前塵島作為正道修士監牢的時候,流放島上的修士被抹去姓名,以號碼相稱,經受生老病死之苦,死後不入輪回,魂飛魄散。

談長星開口:“你知道你多少歲了嗎?”

人面樹愣了愣,說:“樹的年輪能記錄我的歲數,但是,我總不能把自己截斷吧。”

“大老虎覺得你能幫我們個忙。”衛酩說,“我想造一艘船,把他送回家。”衛酩指着談長星,“能橫渡大海的船。”

人面樹嗤笑一聲,說:“你們在做夢吧?當初那些人來的時候,沒有一個坐船來的。”

“那他們怎麽來的?”衛酩問。

“用箱子裝着從天上掉下來的。”人面樹說,“我知道你們不相信,但我親眼見到的,一個個大箱子掉到地上,摔死的人便成為活下來的人的食物。”

衛酩臉色不好,他感到惡心,談長星努力抹去腦子裏呈現的畫面,問:“你知道有什麽辦法能出島嗎?”

“有是有。”人面樹回答,“但得看你們有沒有耐心了。”他笑得神秘,“島附近有一群鯨魚,黑白色的,它們游得速度極快,聽說兩日可以往返大陸和島上,它們喜歡星空,想要收集星星。山林深處有一種花,我給它起名叫星盞,兩年開一次,一次開十日,透明的花瓣,長得像小杯子,花蕊會發光,像跌落凡塵的星星。如果你們能找到星盞花,去讨鯨群的開心,說不定它們願意送你去大陸。”

談長星默默的算,兩年開一次,一次開十日,純碰運氣,按照他糟爛的運勢,可能一百年碰不到一朵。

衛酩問:“你知道哪種生物産黏膠嗎?”

“黏膠?你指那種黏糊糊的幹了很難撕下來的液體?”人面樹問,“那你就要找大蝸牛了。”

“蝸牛?”衛酩納悶地問。

“藍色帶白色斑點的殼的蝸牛,別拿綠色的,綠色的有毒。”人面樹說。

“好的,謝謝。”衛酩記下了蝸牛的特點,對談長星笑笑,“我們一邊找星盞花一邊造船,總能讓你回家去的。”

談長星抿唇微笑,目若點漆,亮若星子:“好。”他在心裏說,其實回不去也沒關系。

衛酩仰頭看看天色,說:“我們走吧?”

“哎,別急着走啊。”人面樹說,“陪我聊會兒天。”

“不早了。”衛酩說,“我們回去有點事。”小老虎帶來的那半只巨獸他們還沒收拾呢。

“這樣,你們不是想要藍蝸牛嗎,我讓大老虎捉來給你們,十只換一上午。”人面樹可憐兮兮地說。

“二十只一上午。”談長星讨價還價。

“……咱們各退一步。”人面樹說,“十五只。”

“行。”談長星點頭,對衛酩說,“我們把小木片拿過來,一邊聊一邊做。”

“好。”衛酩應道,“我們回去吧。”

大老虎趴在地上,小老虎別別扭扭地窩在大老虎的前爪上,大老虎咧開嘴巴,傻兮兮地笑。

坐到大老虎背上,迎着夕陽飛回山頂小屋,大老虎蹲坐在地上,戀戀不舍地看着小老虎。

“你要不要邀請你父親,一起吃烤肉?”衛酩問小老虎。

小老虎抖抖耳朵,對大老虎嚎了一句,大老虎眼睛一亮,殷勤的跑過來幫衛酩拖動巨獸。

談長星跟在他們後面,覺得心裏暖騰騰的,他說:“衛酩!”

“怎麽?”衛酩回頭,松開手,任大老虎把巨獸拖進院裏。

“我其實不太着急回家。”談長星說,“我們可以慢慢來。”

“好。”衛酩笑着說,眼尾漫出些許的柔和,“我們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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