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諸事不宜（上）

“左瑜你，你真是太過分了。”陳之輝生氣地拍案而起。

因為有政委在，他的心中湧起了巨大勇氣，認定左瑜不能在領導面前公然淩霸同事。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從左瑜進門開始，政委就一副沉浸在工作報告中無法自拔的樣子，壓根不擡眼看這邊發生的事情。

面對反抗，左瑜沒有開口，只是翹起嘴角微笑着，朝陳之輝掰了掰指節。

陳之輝扶着眼鏡又跌回椅子裏：

“我說你過分，是因為，價格實在太低廉了，這麽好的多肉，你怎麽能用白菜價賣呢。”

“少廢話，”左瑜不耐煩地收起微笑，“到底是買還是不買。”

“對于這種擾亂市場秩序的行為，作為一個愛花的、有正義感的公民，我必須全力進行遏制。”陳之輝快速地從帆布包裏掏出錢夾。

“就算是傾家蕩産，我也要狠狠地買上一盆。”

“一盆嗎，你自己也是獨生子女，扪心自問，你獨自長大的人生，真的沒有缺憾嗎，你不渴望兄弟姐妹的親情關愛嗎，你忍心看着你的多肉寶寶再将你的悲劇重演一遍嗎？！”

仁兄好口才。如果不是完全反對以上看法，陳之輝幾乎要為左瑜獻上熱烈掌聲：

“如果只有一盆多肉寶寶，我會對它傾盡所有的愛，讓它快樂成長。君不見很多父母都是抱着大號練廢了，再開個小號沖數據的心态養二胎的嗎？”

“好吧，既然你在詭辯方面的确有一定的造詣——”左瑜掰完左手掰右手。

“那就兩盆……真的真的不能再多了，”陳之輝抱頭：

“我要存錢，而我存錢的目的不是為了我自己。我要跟欣欣進行幾場有質感的約會。”陳之輝的眼鏡片閃着臆想的光：

“我的愛情，再也不能被大排檔和糖葫蘆主導。至少我手捧鑽戒求婚的時候，張欣正幸福地在海鮮樓裏剝着小龍蝦。”

“不可能！”

左瑜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黑亮的眸子裏，抑制不住的怒氣若隐若現。

政委也給她吓了一跳，摸着茶杯蓋看過來。

面對眼前四只迷茫的眼睛，左瑜才覺出不妥，她稍微定了定神，随即從容地瞎掰道，“張欣不吃海鮮，你送個水族館給她也沒用。”

原來如此，我真是太粗心了。陳之輝深深地自責，掏出鋼筆一臉勤懇好學，“左瑜，你簡直就是照耀我感情道路的一盞明燈。她還讨厭別的什麽嗎，求你多說說，求你了。”

噗，政委剛喝的一口茶毫無形象地噴出來。

左瑜愣愣地看了一眼陳之輝，心裏鋪天蓋地的酸意讓她說不出話，只能看着桌上的多肉們發呆。

“花花的事情你放心，都包在我身上。哥們我雖然一個人買不起這麽多，但是我可認識不少同好，給他們看了，準保一分鐘搶光。”陳之輝猛拍胸脯。

“你們怎麽樣，不關我的事。”左瑜看也不看他，一臉挫敗地轉身朝門外走，快要出去時才冷冷開口，“她喜歡什麽，你自己當面問不是更好。”

說完再也不管一臉莫名的陳之輝，和更加莫名的政委，左瑜幾乎是一路跑着從消防通道下樓。

一路上左瑜只感覺自己胸中憋悶，也不好好地走樓梯，按着扶手欄杆騰挪跳躍。

她就這樣在公安局新建的辦公樓裏，放肆地玩起跑酷來，把平時不敢嘗試的危險動作一股腦嘗試一遍，一路跳到三樓一段開闊的走廊上。

不是她不想繼續玩，是真的玩脫了。

三樓指揮中心的前廳本來就建的特別寬闊，現在裏面鴉雀無聲地站着幾十號人，大多是各部門的主要領導。

石岚同總隊的隊長一起站在邊上，局長郭克遠似乎正在訓話，左瑜就在這樣的衆目睽睽之下，身手矯健地跳了出來。

屏住呼吸，将自己盡量縮小，左瑜腳步微動，想要把自己重新挪回到樓梯間裏去。

“左瑜！”

“到！”

左瑜被吓得一愣，她看着局長大人深沉似海的目光，腦袋裏面嗡嗡作響。總隊的隊長也在看局長的臉色，見看不出什麽來，只能惱怒地用眼神質問石岚。

“石岚。”局長中氣十足地點人。

“到。”

“你們家的小兵真是活力十足啊，放兩天假就閑出病了是不是？”郭克遠彈了彈手裏的發言稿，“去，左瑜到訓練場跑十圈。石隊長跟着給她計時，跑慢了直接給我用鞭子抽她！”

一言既出，各部門的領導都放松地笑了笑，郭克遠是個惜才的人，口氣雖然重，但絕不會在紀律問題上跟左瑜計較，真是想小小懲戒一下她。

“啊……”左瑜此刻真是萬念俱灰，不帶這樣的吧，今天簡直是不宜出行。

“啊什麽，再不去就加罰。”郭克遠一張黑臉沉到底。

石岚倒是十分平靜，朝左瑜做了個安撫的手勢，左瑜無奈，只好乖乖跟着她到操場去。

“對不起啊石隊，連累你了。”左瑜沮喪地走在石岚身後，手裏一下下地撥弄灌木上的積雪。

“習慣了，又不是第一次，”石岚擡手看了看表，“再不抓緊時間的話，趕不上食堂的開飯，我們可就要餓肚子了。”

話音未落，左瑜就像一陣風從身邊刮過，腳步輕盈地跑出很遠。

因為曾經在特警基地訓練過，左瑜的身材很好，纖細敏捷又不缺乏力度，跑步的姿勢也很規範，配合一身青春的朝氣，讓人移不開目光，總有路過的民警先同石岚打過招呼，再遠遠站着看一會兒左瑜。

由于算是中長跑的距離，加上天寒，所以左瑜很注意保持體力，步伐均勻起落無聲，大腦也漸漸進入放空狀态，直到路過石岚一直站的地方，才發現領導不在那。

“想什麽呢，繼續跑啊。”

石岚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倒吓了左瑜一跳，“石隊，你這是要幹嘛啊。”

“站在邊上看你，太冷也太無聊，不如跟着你一起，鍛煉一□□魄，省的再有人說我是‘學富五車的白菜’。”

左瑜臉一紅，頭上有點冒煙，這不是她告訴石隊的嗎，都是同事間的玩笑，沒想到她也當真了。

“還不快來？”石岚在前面催促，左瑜趕緊追上去，跟領導并排，步伐也保持一致，“我還有七圈呢，您要頂不住就，就別硬撐哈。”

石岚摘了眼鏡，此刻眼神有些迷蒙，聽了左瑜的話，她把眼睛眯成狹長的一條，語氣高傲，“小看我，最近我也在做增強體力的練習，你才是要少得意，耽誤我吃午飯，有你好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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