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諸事不宜（中）

左瑜看着石岚冷峻的側臉，只得屈服于來自領導的不講理。

畢竟長跑的時候有人陪跑是很愉快的，相同的步伐節奏，滲透出一種無聲的親密和戰友情懷。

石岚沉默，左瑜也只好強迫自己嚴肅。

哈氣迷蒙間，她的思緒不由自主地飄回了高三，那個時候她也會在晚自習的課間到操場跑圈，只不過當時陪在她身邊的人是張欣。

兩個人談高考談未來，直談到左瑜眼中流淚心中滴血。

因為張欣的考慮範圍太高級，那幾所學校左瑜在幼兒園時代也向往過，但是人長大了就得面對現實，沒有超常的大腦結構，還是不要多想的好。

一圈圈地跑到分別的日子。左瑜記得張欣的錄取通知書是校長親自發的，所有考取了名校的學生都被召集起來，還有記者有家長有名校招生辦派來的老師，場面空前熱烈。

左瑜當時手持冰激淩，和一群小夥伴坐在看臺的陰涼處，面前熱鬧她不感興趣，她只是覺得心裏悶悶的，一種從小到大從未有過的感傷讓她有些無措。

站在人群當中的張欣似乎也很不适，臉色被烈日照得煞白，還有細細的汗打濕了額頭前的碎發，好看的眉毛輕輕擰着，就像她平時遇到無法解出的難題一個樣。

左瑜默默地看着，冰激淩化了滿手，直到有小夥伴好心提醒她。

她低頭看了一眼，然後豁然站起身，擠進那一大群人之中，在大人們驚詫的目光中，抓住張欣的手，拉着她披荊斬棘地跑出來，慌不擇路地進了住宿生的宿舍樓。

就這樣一口氣跑到三樓學生們晾衣服的平臺，左瑜拉着張欣站在一排排校服裙子造成的陰影裏，站了許久，卻沮喪地發現自己說不出任何一句有意義的話來，只能賭氣一樣地嚴肅沉默着。

張欣皺眉看了她半晌，竟突如其來地笑出聲，然後擡起自己被左瑜弄得滿是奶油的手，在她的臉頰上摸一把，“笨蛋。”

“左瑜，你發什麽呆，我在跟你說話呢。”石岚有些擔心地拍了拍左瑜的肩膀，那個表情看在左瑜眼裏，竟然有種似曾相識的溫柔。

“啊，石隊您說啥，我剛剛走神，沒有聽到，嘿嘿。”

石岚放松下來，斜她一眼，“我是說，看你身手不凡很厲害的樣子，能不能改天也教教我。”

“啊？”左瑜睜大眼睛，“你是開玩笑，還是真心想學。”

“你不是在特警基地做過教官嗎，對你來說，授課不是什麽難事吧，”石岚頓了頓，調整一下呼吸頻率才說，“我可不想再被叫做書呆子，多學點實戰技巧，總是用得到的。”

“哎，對了！”左瑜歪着頭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直接把石岚看含糊了，莫名奇妙地瞪她。

“你想學什麽，都包在我身上。”左瑜一臉義正言辭責無旁貸，“只是，你再多給我講講你的大學生活行不行。”

這話說得既暧昧又讓人疑惑，左瑜抓抓頭發立刻補充，“這個，很多人都有名校情懷，我也不例外，我特向往去你們學校，可惜不太能考得上。”

算起來，石岚算是張欣的學姐了，那種大腦構造非常人才能考入的學校，自己身邊就有兩只正經出來的畢業生，傷自尊。

“沒什麽特別的，只是學術氛圍濃一些，在大學裏有多少收獲，還是看各人的努力程度與機緣。”

石岚語氣淡淡的，伸手撫平左瑜腦後被抓得翹起的一绺頭發，安慰道，“人人都有自己的長處，像你的聰明活潑，我也很羨慕。”

羨慕耶，石隊羨慕我喲。左瑜充滿被領導賞識的小雀躍，腳步也不自覺跟着輕快起來，石岚嘆口氣，卻是再咬牙也跟不上了，擺擺手退到場邊休息。

很快，打了雞血的左瑜完成了被處罰的圈數，她抱起石岚的大衣，拉着她去食堂搶飯。

想到石岚曾是張欣的校友，左瑜頓時感覺跟她的關系親密起來，話也更多，連排隊的時候都追着她問東問西。

石岚不堪其擾，只能盯着餐盤裏的食物，在心裏苦笑着搖頭。

好在秘書處和科通處的幾位警花姐姐也看到了左瑜，笑着湊過來一齊落座吃飯。

這時的左瑜正問到“據說金融學院因為女生數量過多，為了方便師生，所以将衛生間大規模改建，這是真的嗎”的問題上。

她只是單純的覺得張欣的學校領導真人性化，張欣在裏面讀書，一定過得很不錯。

石岚忍不住伸手彈一下左瑜不停晃動的額頭，“好好吃飯，這會會兒談什麽衛生間改建啊。”說完将自己買的雞腿放進她的盤子裏，“跑步也累了，吃哪補哪吧。”

“嘿嘿，對不起石隊，我沒注意，”左瑜慌忙推拒着領導的厚愛，“我吃飽了石隊，真的不用。”

一位剛剛欲言又止的秘書處姐姐突然擡起頭看向左瑜，“那個，左瑜啊，既然你也吃飽了，那我就給你傳達一點不太美好的消息。”

“什麽，姐姐你別吓我，我今天已經夠倒黴了。”左瑜笑得苦哈哈。

桌上人的目光都被吸引過來，除去石岚之外，衆人都伸着脖子要聽。

“郭局長今天一進門，我就看出來他心情不太好，心事重重的就像……”

“就像什麽？”有好事的人替左瑜着急。

“就像有公安部督辦的案子結不了一樣，特別憂愁，還帶着點小憂傷。”

左瑜只覺背上一涼，想起自己被罰跑步的事，嘴硬道，“那，那跟我有什麽關系啊？”

“你聽我說完，他開完會回來，好像接了一個內線的電話，緊接着就找我問，說你在局裏用暴力手段推銷多肉，受害民警很多，影響很惡劣，問我知不知道。”

左瑜不敢看石岚的臉色，額頭有點發燒，這麽快就讓老郭知道了，可是受害民警哪裏多了，一個人也叫多？

“雖然不知道真假，但姐姐我當然替你百般遮掩，”秘書處的姐姐一臉戰友情深，“可惜老郭越說越急躁，讓你吃完飯立刻馬上去他那裏報道，當面交代問題。”

“我那可是對協助警察辦案的群衆進行的人道救助，多肉小販在危急關頭救了石岚和我，難道不應該盡心報答嗎？”

左瑜唬地一下站起來，可惜被石岚一記眼刀甩過來，氣勢頓無。

“石隊你放心，老郭不會怎麽樣我的，大不了就像視偵支隊的蘇科長那樣，發配到邊遠鄉鎮鍛煉一番，回來就升職了。”

“你跟蘇易怎麽能一樣，”石岚扶住額頭，“人家勤勤懇懇吃苦耐勞，是憑着出色的工作能力被省廳領導選中去鍛煉的。”

“你這個性質完全不同，無組織無紀律，放到哪裏都讓人頭疼。”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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