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猝不及防

哎呀，居然被發現了，真是不好意思。

左瑜輕輕撫摸着鑰匙上的小魚，有點害羞地看着張欣。

說起來，這幅醜醜的小魚，源自高中時期一陣火熱的十字繡流行熱潮。

新興事物，不論其本身有趣與否，有沒有深刻內涵，只要在一定範圍內形成潮流，就會有大堆的孩子懷着強烈的好奇熱烈追捧。

左瑜小時候也不例外，看見同學們都在玩，也興致勃勃，用零花錢買了針線來躍躍欲試。

可她的學習成績沒有張欣那麽出衆，應對課業也沒有那麽得游刃有餘，可以自由支配的課餘時間并不多。

于是她毅然放棄了自己制作的念頭，轉而在課間的時候圍在同學圈裏觀賞別人的制作工藝。

看看小麗為男朋友繡的大紅心，再瞧瞧小青給好朋友繡的勿忘我，一臉羨慕的光彩。

這樣津津有味地在衆多高手的“展臺”前流竄了兩天，到了第三日的早晨，左瑜打開鉛筆盒準備早自習，意外地發現，裏面居然躺着一幅繡工無比粗糙，造型無比蠢萌的胖頭魚。

so ugly……

要非說它有什麽突出的特色，就是這個淡藍和純白的配色很趁左瑜的性格。

左瑜撓撓頭，滿腹狐疑地把它拿起來，左看右看，最後還是一臉嫌棄，扔回鉛筆盒裏。

合上蓋子的一瞬間，左瑜周身感覺到一陣寒意，莫名覺得有一道意味不明的目光注視着自己。

弱弱擡起頭，恰巧看到學霸欣從座位上朝她投來淡淡一瞥，看起來很不經意，卻似乎又隐藏着什麽。

左瑜心中的智慧明燈亮瞬間爆炸，她飛速打開鉛筆盒将小魚拿出來，湊近鼻端輕輕嗅了嗅。

嗯，沒錯，就是這個香香的味道。

左瑜臉上，頓時浮現出美食節目裏主持人吃過嘉賓作品後，那一臉銷魂的光芒閃耀，幸福洋溢。

如果學校現在停電，同學們呢，可以把她當夜明珠用。

“嘿嘿，謝謝啦。”嬌羞脈脈。

“不謝，有空多看看書，下課別再到處亂竄。”萬年平靜。

“哎，好，我不竄。”要竄也往你那竄。

這一天的晚自習，左瑜在書山題海中爆發出了小強般頑強奮鬥的精神。

一口氣解出八道解析幾何，做了四篇英文精讀，還刷了兩個單元的單詞，期間還非常機智地接着活動脖子契機跡，偷偷看了學霸欣美麗的背影十八次。

第二天，左瑜弄了個鑰匙圈，将自己唯一一把鑰匙和小魚一同拴在上面，寶貝一樣揣進口袋。

時間一年年地過去了，左瑜鑰匙圈上的鑰匙數量不斷增加，但是小魚卻從未離身，一直陪伴她多年。

每次拿出來，都能讓左瑜回憶起當年學霸欣，連送個禮物都無比淡然高冷的摸樣。

…………

“這個，各位同事注意了，為響應總裁的要求，我們保安部今天呢，特別組織了此次火警演習，還請了專業的消防官兵為大家演示滅火器的正确使用方法。”

一個拿着大喇叭的保安扯着嗓門朝大家喊，緩緩将人群引到室外廣場上去。

負責演示的都是很年輕的新兵，腼腆木讷，過程中規中矩，只是完成滅火，連句多餘的解釋都沒有開口。左瑜完全沒有心情在意這些，貪戀的目光一直追随在張欣身上。

底下還有其他三三兩兩開小差的人，組織者對這種心不在焉的人。

小樣兒，挺秀氣個姑娘，正經學東西不看，總盯着我們總裁幹嘛啊。

“很多同事似乎不太專心啊，來，這邊這位專注發呆的女士，就您了。剛剛我們這邊演示得十分精彩，現在請您上來實際操作一下，體驗體驗。”

周圍群衆協調一致，紛紛自動後退一步，在左瑜周圍空出個半圓空間，目光齊刷刷緊盯着她，意思是你趕快自覺自願地上去，不要連累大家。

“什麽，滅火器？”左瑜愣了楞，“泡沫的嗎？還是二氧化碳，我覺得幹粉的最好用。”

主持人真惱了，“合着您剛剛一眼都沒看？”招手就讓同伴新設置了一整排的火點，“沒事，咱都準備了，您挑個趁手的。”說着抱着肩膀淨等左瑜出醜。

左瑜拎起一個幹粉滅火器，去了鉛封，拔掉保險，慢慢估計了一下那一排火點的間距。

“先開保險栓，這個最關鍵，很多人就在關鍵時刻被自己蠢死，別笑，是真的性命攸關。”

一個，兩個。

“滅火的過程要保持瓶身豎直，對準火焰底部。你照外焰噴根本沒用，又不是燒烤撒辣椒面，好玩嗎，好玩就記住咯，免得出了事兒自己先變成烤串。”

三個、四個、五個。

“最後一點，室外撲滅的時候要注意觀察風向，別腦筋一熱直接站在上風頭，幫不上忙還添亂，別人回頭還得騰出手來救你。”

最後一個，齊活。

拍照的拍照，鼓掌地鼓掌，反正是再沒人開小差了，開頭哄笑地幾個男同事還在一起交頭接耳，打聽左瑜所在的部門，答案自然是查無此人。

左瑜做完了講完了，滿臉驕傲很有架勢地四下致意。一眼就看見張欣站在人群裏，偏着頭默默望着她，嘴角勾着一抹似有似無的微笑。

接了主持人給的額外豐厚的紀念品，左瑜笑眯眯蹭回到張欣身邊。

派送禮物的人樂了，“合着您是跟張總來的？”說着指指另外一堆給張欣預備的紀念品大禮包。

“哎，好好好，都給我吧，我給張總一起拿着。”左瑜任勞任怨地都給背在後面，等那人走了，才仰起臉對着張欣一笑，“嘿嘿，欣欣，我厲害吧。”

“得了吧你，開小差你還有理了。”張欣垂下手斜她一眼，“以前不知道你這麽愛現啊，現在我全公司員工都在好奇你是誰。”

“哎呀，我這還不都是為了你。”

“為我？”

“當然了，你看你們保安部，請幾個悶頭蝦米來，走一遍流程，講解也不做，員工照樣沒學到東西，你花的錢多不值啊。”左瑜為自己鳴不平，“這種時候雖然我自然要為你着想，硬着頭皮接下這個消防知識普及的重擔了。”

“歪理邪說還一套一套的。”張欣搖頭，“不過你也剛剛那些個威脅性後果，說得還真挺毫不留情面，聽得我手下幾個高管臉都綠了。”

“啊，這個嘛，剛剛演習開始的時候被他們群嘲了，我借機報複一下。”

“這種事你倒是挺直白。”張欣看着左瑜手裏的藍色小魚，“鑰匙扣不錯。”

左瑜摸摸鼻子，又拿出那個作為紀念品的小消防栓，下意識逃避話題，“嗯，這個造型是挺精致，細節做得很好。”

張欣的目光瞬間就冷了下去。

這讓左瑜突然想起剛剛自己破門而入的時候所見到的張欣，那個微微皺起的眉頭，那個電話被打斷的不耐，那個似乎完全不願意見到自己的神情。

一陣寒氣直沖頭頂。

“嗯，張總您忙您的吧，沒，沒什麽事我先走了。”左瑜慢慢将鑰匙放回口袋，塌下肩膀朝張氏的大門走去。

我一步，兩步，三步四步望着天，心裏的內牛滿面有誰看得見，啊，有誰看得見。

“回來。”

左瑜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聽，不可思議地回頭，“蛤？”

“我說回、來。先跟我上樓吧。”

張欣嘆了口氣，“總是要我一直重複，真不知道現在警察隊伍裏都是些什麽人。”

說着轉身，邁開長腿朝着電梯的方向走過去。

左瑜就差使用輕功了，終于在電梯門關上的一瞬間跟過去

“哎，你智商高了不起啊，怎麽這樣侮辱我和我的同事。”左瑜小聲嘟囔着，生怕真被張欣聽見。

可學霸的聽力真不是蓋的，“對不起，我道歉，我只想說你，沒想到誤傷其他人。”

“嘿，合着還是我給警察隊伍抹黑了呗。”

“你要這麽理解我也沒辦法。”

“……”

一路鬥嘴走回張欣的辦公室，左瑜膽子也大了起來，不再忐忑不安，昂頭坐進舒适的客位沙發裏，一只手捏着另一只胳膊濕漉漉的袖子。眼巴巴望着張欣。

張欣效率很高，走過去給左瑜倒了杯溫水，順手拿了自己的一件白襯衫扔進左瑜懷裏。

“去，到裏面自己洗個澡。”說着走回自己的座位上繼續辦公。

左瑜看着面無表情的張欣，毫無預兆地，嬌羞了。

哎呀，這是要幹什麽呀，張嘴就要人家洗澡。

“你剛剛幹嘛去了，脖子裏全是汗，黏不黏。”

這……

我偷偷爬上來找你來着，但這個你就不需要知道了。

左瑜乖乖站起來朝休息室的門走去，張欣忽然想起來什麽，擡頭說，“等等。”

站起來繞過桌子走到左瑜面前，張欣很不客氣地摸摸她頭上的紗布，“怎麽弄的，距離上次見面才幾天，你就能把自己弄成這樣。”

張欣嘴上雖然語氣冷冷的，但手下的動作很溫柔，絲毫沒有觸碰到左瑜的傷口。

洗澡暈倒了，摔的。但是真相還是太丢人，你也不需要知道。哎，你不需要知道的事情還真多。

左瑜在張欣的觸碰下敏銳地嗅到了耍賴的機會，很誇張地倒抽冷氣，“啊哎，輕點輕點，疼疼疼。”

張欣臉色一變，立刻收回手。

這下輪到左瑜郁悶了，我意思是讓陛下您憐惜則個，別使勁戳，手別拿走啊，又不是不讓你摸。

心念一轉，果敢地伸手抓住張欣的手腕，重新按回自己腦袋上。

“過程是非常得一言難盡，總之後頭還有個大包，你摸摸，就像小龍人。”

察覺到左瑜語氣裏的歡快，張欣的眼睛危險地眯起來，擡手在她腦後勺上巴了一下，“你後腦這裏從小就比一般小孩突出些，以為我不知道呢。”

嗯……是啊你這麽聰明，其實什麽都知道的，連我喜歡你的事情你也早知道。

可我真蠢，即使腦袋比別人大那麽一丢丢，也彌補不了智力缺失的遺憾，一次次地錯失機會。

左瑜還沒來得及做過多悵然的慨嘆，張欣拿出一樣東西，迅速罩在了她的頭上，“洗澡的時候戴上，不許弄濕傷口，頭發我單跟你洗。”

我，我聽到了什麽，要，要哭出來了。左瑜頂着浴帽的滑稽造型，臉上卻是苦情劇女主撥雲見日後的喜極而泣。

“真拿你沒辦法，什麽時候都能走神。”

看着還在發傻的左瑜，張欣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抻起她浴帽的邊緣，松手，啪地彈回去，“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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