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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寄打了個哈欠，百無聊賴地擡頭看了一眼還沒有亮徹的天。

影視基地對外開放的區域還沒開始營業，走在路上只能看到零星的幾個人經過，大概是基地內正在拍攝的各劇組成員。

“你有聽到我說話嗎？”身旁經紀人殷南的語氣帶着讓人不寒而栗的溫柔，喬寄卻像是完全沒有感覺到。

“你有聽到我說話嗎？”殷南的語調高了半分，第二次重複。

喬寄漫不經心地扳指頭：“好好拍戲、好好做人、少惹是非、別得罪導演……也不知道有什麽好擔心的，不過是個配角。”

殷南給加上了修飾：“是林眷導演的電影裏的大配角。”

喬寄啧了一聲，白眼都翻上天去了：“簽約、碰頭會、劇本圍讀……籌備了大半年我還沒見過人呢！就是個拍了兩部電影的小導演，裝得神秘兮兮的，臉都不露一個，看你們把他給捧的。”

殷南淡淡地道：“要是一個導演每一部電影都能既賣座又拿獎，別說只是不露臉，就算他是個瘋子傻子，也會有人願意追捧。”

“所以，我的目标是明年星輝獎的最佳男配角？”喬寄挑眉。

“啊。”響應喬寄的不是殷南的回答，而是直接撞進懷裏的人，和聽不出情緒的單音。

喬寄被撞得倒退了一步，半晌才回過頭去。

撞上來的是個身型纖瘦的青年，臉白白嫩嫩的格外清秀，穿了件寬松的米色襯衫，配深灰色休閑長褲，看起來像是個還未畢業的學生，頭上的鴨舌帽幾乎把眼睛全遮住了，只看得見帶了點粉色的唇抿得緊緊的，似乎在生氣。

喬寄将他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掃了一遍，最後順着那抿緊的唇往上，很自然地微微偏過頭去窺探那被擋住的容顏。

“哎喲，美人。”

對方沒說話，倒是唇似乎又抿緊了一分，那一點粉色已經褪成了白，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氣的。

喬寄卻更來勁了，湊前了一步，語氣帶上三分輕佻：“這位‘小姐’，你還好嗎？”

說着，他擡起手，很是有幾分要挑開對方帽子的意思。

殷南站在三步之外，覺得頭有點痛。

被惡意調戲的青年沒有動，只是攥緊了拳頭，身體緊繃得有些發顫，殷南想他大概氣得不輕。

然而就在下一刻，青年卻只是慢吞吞地往旁邊挪了兩步，然後就當喬寄不存在似的繞了過去。

喬寄看着他繞過去，又看着他向着另一個方向一步步走遠，一時間什麽話都說不出來。

殷南推了推他：“走吧，要遲到了。”

喬寄回過神來啧了一聲，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又整理了一下，才終于邁步往前走，臉上是滿滿的嫌棄，仿佛剛才出言調戲別人的并不是他。

殷南跟在後頭，覺得頭更痛了。

喬寄倒是完全沒體會到自家經紀人的憂愁，迅速把剛才的小插曲抛諸腦後，走得那叫一個飒爽。

兩人這麽一前一後地穿過了一個未建成的主題區，喬寄才終于隐約地在沉默裏察覺到了一絲異樣，回頭疑惑地看向殷南。

殷南連表情都懶得擺了：“萬一剛才他真的生氣了呢？”

喬寄迅速狡辯道：“我剛才還不夠溫柔嗎？”

“你最好還記得自己是個明星。”殷南沒好氣地回了句。

喬寄不以為然地笑了：“我是實力派，又不是偶像派。”

“這次劇組裏的主演都是重量級的。”

“那又如何？”

殷南沒有直接回答：“坊間傳言，林導的脾氣也挺特別的……”

“總之就是，”喬寄打斷了他的話，背書似的道：“好好拍戲、好好做人、少惹是非、別得罪導演是吧……說不定拍完都見不着導演呢。”

前面雖然沒誠意，好歹還算正經，可到了最後一句就又壓都壓不住地輕佻起來了，殷南覺得有些糟心。

“你別嘆氣了行不行？我可是要拿明年輝耀獎最佳男配角的人。”

那遙遠的話題居然還被他給接上了。

殷南沉默了很久：“這次電影裏不只一個男配角。”

喬寄回得比什麽都快：“難道演技還能比我好？”

那理所當然的語氣，仿佛他就站在世界之巅。

殷南笑了笑，沒回話。

這樣的自信也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但至少喬寄還是有自信的本錢。

跟大多走偶像路線的同齡藝人不一樣，喬寄的演技從出道起就獲得了不少好評。也許還有些不足，但進步快；出道時間雖然短，但參演的作品和角色都不錯。既有天賦又有運氣，看好他的人很多。這次參演林眷執導的電影《心魂》，媒體更是熱熱鬧鬧地報道了兩個月，都快要把人誇成一朵花了。

“笑什麽？”喬寄對那一聲輕笑相當有意見，邊走還邊回過頭來控訴，“我哪裏說錯了？誰演得比我好的，你說出來！”

殷南唇邊的笑意更深了：“然後你去找人單挑嗎？”

“單挑就單挑，我……”

“小心！”喬寄的話沒說完，殷南突然臉色一變，伸手要拉他已經來不及了。

“啊。”陌生又熟悉的聲音響起，喬寄再一次跟人撞成了一團。

還是個熟人。

第二次被喬寄撞上的青年幾乎要把自己的嘴唇咬出血了，整個身體都在發抖，好像下一刻就要撲上來掐喬寄的脖子。

殷南沒等喬寄反應過來就先将人拉到了身後，擺出标準的職業笑容：“很抱歉……”

然後他發現對方并沒有在聽他的話。

那個看起來随時會抓狂的青年居然只是渾身發抖地在原地站了一分鐘，便又慢吞吞地往旁邊挪了兩步，像上一次那樣繞過殷南和喬寄，走了。

“……有病？”喬寄匪夷所思地望着青年的背影。

殷南忍無可忍地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巴，近乎暴力地推着他往前走。

***

電影《心魂》的劇組拍攝場地建在影視基地東區，喬寄二人到達時，大部分工作人員已經忙得熱火朝天，遠遠就能聽到有人拿着大喇叭在吼。

殷南帶着喬寄一路打着招呼往裏走，好不容易見到了相熟的場務，連忙叫了一聲：“小趙！”

那小趙見是兩人，笑着迎了上來：“兩位好早。”

殷南早就放開了喬寄，這時擺出了格外專業的笑容：“沒遲到就好。”

“沒有沒有。”小趙笑道，“葉老師還在化妝呢，倒是要麻煩喬老師稍等一下。”

殷南捅了捅喬寄的背，喬寄咧嘴一笑，表示不介意。

小趙所說的“葉老師”就是這部電影的男主角葉然。有媒體戲稱葉然是林眷的禦用男演員，因林眷的每一部電影都有他，包括這一部。而他本人也憑借前兩部電影和日益出衆的演技完成了從二線演員到最佳男配角到影帝的蛻變，可以說是關于導演林眷的衆多傳說裏，最耀眼奪目的一個。

小趙帶着二人往裏走時，葉然正從化妝間出來，朝兩人打了個招呼，顯得很友善，目光卻不着痕跡地往周圍飄了飄，像是在找什麽。

他的動作不明顯，但殷南還是發現了，下意識地跟着往周圍看去，沒發現什麽，倒是讓他想起了一件事。

“林導在嗎？我們想先跟林導打個招呼。”他轉身問小趙。

小趙張望了一下：“林導……大概是出去繞圈了吧。沒事，林導不在意這個的，南哥不用擔心。”

殷南還沒接話，倒是一旁的葉然開口了：“還沒回來？快一個小時了吧？”

“好像是有點久……我一會就去跟齊哥說。”

“小喬是在等化妝吧？我去跟齊清說，你帶他去化妝間好了，第一場就是我跟他的戲。”葉然直接指揮起來。

小趙沒敢逆他的意，只能轉頭對喬寄笑了笑。

喬寄也沒在意，極大方地挪開腳步跟上去，還不忘回頭朝殷南露出了一臉“快誇我”的得意。

殷南別開眼只當沒看見。

喬寄不滿地回過頭去，走了兩步又忍不住跟小趙搭話：“林導去了……繞圈？”

這話換了誰都能聽明白他要問的究竟是什麽，小趙卻偏偏沒聽懂似的，只點頭應了一聲：“是啊，去繞圈了。”

然後就不說話了。

喬寄挑了挑眉，看向殷南，果然在對方眼中看到了跟自己一樣的疑惑。

***

《心魂》是一部小說改編的電影，故事不算出衆，原作也沒什麽人氣，很多人還是在得知林眷要拍這個電影時才知道它的。

故事講述在現代都市裏，潛伏着一群渴望成為人類的木偶人，他們長得跟人類極相似，卻始終無法真正地融入人類的社會。于是有的放棄了，有的誤入歧途，還有像主角這樣的，一直堅持着艱難而平凡的人類生活，希望有一天能成為真正的人類。

喬寄飾演的角色是主角的好朋友，是一個人類。他從小就跟主角認識，知道主角的真實身份，卻從來沒有歧視過主角，反而給了主角珍貴的友情、支持和幫助，是對主角而言非常重要的支柱。

但正因為是人類，喬寄的造型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都市宅男，化妝師只花了半小時就給他上好了妝，接着非常随意地把喬寄的頭發揉成了一堆雜草狀，再架上厚重的大眼鏡就算完成了。

喬寄盯着鏡子裏的自己沉默了很久，咧嘴露出八顆牙齒擺了一個相當符合形象的傻笑。

這時，門外傳來了一陣喧鬧聲。

喬寄拉開門就看到殷南迎面走來，臉上有着難得一見的凝重。

“怎麽？”

“林導來了。”

“哦，去打招呼是吧？”喬寄看着殷南的表情，忍不住了，“你對我有點信心好嗎？”

殷南似乎思索了一陣，選擇了沉默。

喬寄滿肚子疑惑地跟着他往外走，這時場地設備已經布置得差不多了，大部分的人停了手，站在各自的崗位上待命。

只有主攝影機附近還圍着些人，葉然也在，似乎正跟人群中的誰說着話，笑容格外燦爛。

而比葉然的笑容更引人注目的，是主攝像機後方不遠處，一塊巨大的白色投影幕。

喬寄盯着那塊投影幕看了很久，問殷南：“那是什麽玩意？”

殷南搖了搖頭：“說是拍攝工具。”

“不是道具？”

“對，是工具。”

喬寄發誓自己出道一年，從來沒見過用投影幕拍戲的。

但殷南沒給他時間吐槽，只拍了拍他，示意他往回看。

喬寄下意識地看向葉然，接着就看到了葉然的說話對象。

坐在導演椅上的青年戴着一頂鴨舌帽，幾乎将眼睛都遮住了，寬松的米色襯衫配深灰色休閑褲，眼熟得不能更眼熟。

“……導演還沒到？”喬寄問。

殷南殘酷地打破他的幻想：“那就是導演。”

作者有話要說： 選好日子來開新文！

我很喜歡它，也希望看到它的大家能喜歡。

如無意外這個文會一直日更到完結，也并不會很長。

所以，如果你喜歡，希望你能讓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