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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怎麽跑出去的？”

拿着電吹風，林漠有些無奈。

坐在椅子上的青年難得地安分，剛洗完的頭發還濕噠噠的，無力地垂在臉頰兩邊，讓他看起來稚氣又乖巧。

“小眷不開心嗎？”

青年沒有回答，鏡子裏的他看起來呆呆的，誰都不知道他在想着什麽。

林漠等了一會，也沒追問，只細心地給他吹着頭發，好半晌才又繼續道：“下次不能再這麽跑出去，哥哥跟齊清都會難過的。”

林眷還是沉默着，直到頭發吹好了，林漠将電吹風收起來時，他突然伸手抓了林漠一下。

林漠笑了起來：“現在不難過。好了，小眷該睡覺了。”

像是得到了什麽指令，林眷聽話地站了起來。

“今天講什麽故事好呢？”

林眷沒有理會他，搖搖晃晃地挪到一旁巨大的書櫃前，準确無比地抽出了一本書。

書的封面色彩斑斓，看起來很有幾分詭秘的味道。

林漠拿過書，盯着書名下面“超感犯罪心理小說”的注釋看了三秒，長長地嘆了口氣：“好吧，就這本吧。”

***

周一的太陽格外燦爛，但喬寄的心情就不是那麽燦爛了。

他不知道是因為那時當着眷的面說他“腦子有病”所以覺得愧疚，還是因為那天晚上，某一個瞬間突然失控的心跳。

他只知道從這一天起，他突然變得不敢跟林眷接觸。

越是不敢，失誤就越多；失誤越多，拍攝的時間就越長，就越是無法避免跟林眷接觸。

簡直是一個惡性循環。

可喬寄沒有辦法。

他甚至想過是不是狠下心來找林眷道個歉就好了，卻又始終下不了決心。

“唉……”

“要不請兩天假休息一下吧？”殷南隔着電話都聽得出來，他的狀态并不好。

喬寄沒有回答，他不想這樣逃避。

“再看看吧。”

殷南沉默了一下，也沒有堅持：“明天我有空，陪你去劇組走走。”

喬寄無精打采地挂了電話，捧起一旁快要涼掉的盒飯。

今天的盒飯也是雞肉荷包蛋。

喬寄忍不住擡起頭，輕易就找到了那個頂着鴨舌帽，抱着盒飯坐在另一邊樹下的青年。

大概是因為在劇組裏，齊清并沒有寸步不離地守着，這時正在一旁跟場務商量着什麽。

喬寄頓時就有些坐不住了。

他拿起盒飯走了兩步，心有點虛，又慢吞吞地退了回去。

誰都沒有發現，那邊的青年更是毫不知曉。

喬寄盯着林眷看了一會，又忍不住往前挪了挪。心還是有點虛，他又慢吞吞地退了回去。

這種感覺，就跟做賊似的，喬寄覺得很難受。

最後他咬了咬呀，終于大步走了過去，若無其事地在林眷旁邊坐了下來。

青年無知無覺。

喬寄松了口氣，莫名地又生出了一絲失落。

他打開盒飯開始吃，一邊偷偷地往林眷的方向看。

林眷低着頭，一下一下地用筷子戳着盒飯裏的飯菜。

喬寄看着他，看着看着，自己手裏的動作就忘記了。

“你不餓？”

林眷一如既往地毫無反應。

喬寄忍不住碰了碰他的手，小聲說：“吃飯呀。”

林眷的動作沒有停。

喬寄又碰了碰他的手：“林眷，吃飯。”

然後，林眷的動作停了。

喬寄莫名地緊張了起來，他屏息着，看着林眷的手。

終于，好一會後，林眷開始慢慢地吃了起來。

喬寄忍不住，獎勵似的從自己的盒飯裏夾了一塊雞肉，放到了林眷那邊去。

明明是一樣的動作，林眷居然準确無誤地夾起了那塊雞肉塞進嘴裏。

喬寄幾乎下意識地又夾過去一塊，果然很快地被吃掉了。

那種感覺喬寄說不出來，他只知道自己看林眷吃飯，居然看得有點心情激蕩。

***

下午重新開始拍攝時，喬寄覺得自己整個人都活過來了，第一場就破天荒地順利，最後只NG了三次就通過了，被劇組的人戲稱為奇跡。

因為順利，中場休息時大家都顯得很輕松，喬寄甚至頭腦發熱地準備去找導演要誇獎。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走過去，遠遠地就看到白色投影幕上換上了一個新畫面。

沒有任何拍攝的鏡頭，甚至沒有什麽內容，只有一個歪歪扭扭的小方塊。

接着換了一個顏色，在旁邊又畫了一個小方塊。

再然後，換成了紅色，畫出一個大大的心型，将兩個小方塊圈在了中間。

喬寄只覺得刷的一下，自己的臉都燒起來了。

周圍開始有人竊竊私語起來，顯然誰都不知道林眷的畫是什麽意思，大家很習慣地看向齊清，然後發現導演助理也是一臉茫然。

“怎麽了？”

一個聲音打破了現場詭異的氣氛，林漠霸氣十足地走了進來，全場掃視一周，最後目光落在了投影幕上。

然後喬寄看到林漠分明地皺了皺眉頭。

周圍的工作人員顯然也感覺到了林大老板身上迅速擴散的不悅，不約而同地安靜了下來，然後生硬而迅速地回到各自的工作崗位上，讓現場的氣氛更顯得詭異。

林漠似乎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影響力，走到林眷身旁，熟練地親了他額頭一下，揉了揉他的頭。

林眷很賞臉地向他所在的方向歪了歪頭。

林漠溫和地問：“小眷，今天很開心？”

“雞肉。”林眷答非所問。

林家哥哥顯然是已經把解讀弟弟話語的技能給點滿了，問：“中午吃了雞肉？”

“雞肉。”林眷複讀機似的回答。

“誰給的雞肉？”

豎着耳朵偷聽的喬寄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

“雞肉。”林眷重複着，對着自家哥哥露出了笑臉。

喬寄确定那一刻林家哥哥的臉色黑了一分。

但他始終維持着溫和的語氣：“有人給了小眷雞肉，是嗎？”

林眷燦爛一笑：“雞肉！”

林漠的臉色又黑了一分。

喬寄莫名地，居然生出了一絲幸災樂禍的快感來。

***

接下來的一周，所有的娛樂新聞頭條都是一樣的內容。

——電影《心魂》倍受重視，天星娛樂老板連日坐鎮拍攝現場！

***

正午陽光燦爛得讓人無力。

“你喜歡吃糖嗎？”

喬寄捧着盒飯，蹲在離監視器不遠的大樹底下。他低着頭，聲音不大，就像是在自言自語。

林眷安安靜靜地坐在監視器前，手裏也捧着盒飯，卻一動不動，只目不轉睛地盯着監視器上的回放看，像是根本沒聽到喬寄的話。

“青椒呢？”

自語一般的問話還在繼續，也依舊沒有任何回答，喬寄把青椒夾起來又放了回去，重新夾起一塊雞肉，左右張望了一下，便飛快地站起來湊上前去，将雞肉遞到了林眷面前。

林眷張口就吃。

喬寄朝他瞇眼一笑，飛快地退回去，又左右張望了一下，确定沒有人注意到自己的舉動——包括遠處講着電話一臉不耐煩的林大老板。

安心地收回了目光，喬寄蹲在那兒，托着下巴看着林眷小動物似的把嘴裏的雞塊嚼爛吞掉，心裏充滿了成就感。

從林漠出現在片場的第二天開始，喬寄就知道林大老板的目的是把那個偷偷誘拐他弟弟的人挖出來。更準确的說，就是要把他喬寄給挖出來。

可不知道是幸運還是林眷故意的，不管林漠怎麽問，怎麽試探，林眷就是沒把喬寄供出來。

既然不會被揭穿，那麽能看到林大老板的笑話，簡直就是一種巨大樂趣。

喬大明星承認自己還是很記仇的。

雞肉吃完了，林漠的電話還沒有講完，喬寄想了想，終于把剛才放下的青椒又夾了起來，送到林眷嘴邊。

青年毫不猶豫地張口，跟訓練有素的寵物似的。

“乖。”喬寄笑眯眯地誇了一句，又看了遠處的林漠一眼，站起來若無其事地離開作案現場。

林漠走回來時，只看到自家弟弟還盯着監視器看，嘴裏不知道被塞了什麽，左腮鼓成了一個包。

林漠差點沒把手機捏碎。

“小眷，你在吃什麽？”

林眷沒有回答。

林漠像往常一樣親了親他的額，又揉了揉他的頭：“小眷，你在吃什麽？”

林眷慢吞吞地轉過頭來，把目光從監視器上挪到了哥哥臉上，又迅速地挪回監視器，好半晌才含糊不清地重複：“吃什麽？”

林漠維持着溫和的笑容看着他，摸了摸他的臉：“來，小眷，啊——”

林眷遲疑了半晌，終于張開口：“啊——”

嘴裏是一片完好的青椒，上面印着倆牙印。

林大老板腦門上的青筋都冒出來了。

好不容易用筷子把林眷嘴裏的青椒夾出來，林漠一邊微笑着一邊咬牙切齒地問：“青椒好吃嗎？”

林眷看都沒看他，只是苦着一張臉盯着監視器看。

“不好吃為什麽還要吃？”

這一次，林眷居然非常迅速地給出了答案：“小眷乖。”

林漠嘆了口氣，換了個問題：“誰給小眷吃青椒？”

林眷的雙眼似乎亮了一分。

林家哥哥的臉色又黑了一分。

肯定還是那個人！

不知道是哪個不怕死的，總在偷偷用雞肉投喂自家弟弟，也不知道安的什麽心。而且第一次也就算了，後來這一個多星期，明明自己就守在這片場，那家夥居然還敢在他眼皮下多次投喂，分明就是在跟他叫板。

林漠發誓，自己正式接管天星娛樂至今十四年，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在老虎頭上拔毛的。

盯着手裏沾滿口水的青椒看了半天，林漠終于一摔筷子。

雞肉都忍了，還敢喂青椒！

***

“也就是說，讨厭吃青椒……”犯人喬寄遠遠地看着被丢棄的青椒，有些可惜地摸摸下巴，将盒飯裏剩餘的幾塊青椒挑出來，“沒辦法，我也讨厭。”

作者有話要說： 講真，“超感犯罪心理小說”這個說法，我一直覺得是個病句……但真的有這樣的小說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