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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的天氣乍暖還寒，喬寄下飛機時，天正下着蒙蒙細雨。

他站在機場門口對着自己的手呵了口氣，開始撥電話。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對面的人語氣一如既往地惡劣：“幹什麽？”

“林總。”

林漠沒吭聲，喬寄也不在意，接着就往下說：“雖然很冒昧，但是我想明天見林眷一面，可以嗎？”

“不可以。”林漠想也不想就拒絕。

“等等！”喬寄就怕他下一刻就挂電話，搶先喊了出來，“只一會就好，不用單獨見面也可以，您要是擔心……”

“你想做什麽？”林漠打斷了他的話。

喬寄遲疑了一下，道：“我知道明天是他的生日，所以……我想見見他。”

林漠沉默了片刻，說出了讓喬寄吐血的話：“明天不是他的生日，網上的資料是我瞎編的。”

喬寄花了很長時間，都想不出自己能說什麽……他還能說什麽呢？

他确實是在網絡上查的數據。林眷雖然從不見人，但畢竟混的娛樂圈，還是會有一些個人信息流傳開來，比如生日。

所以他從大半年前就做好準備，這一天一定要回來，心心念念地想着，不管如何，至少要跟林眷說一聲“生日快樂”。

可喬寄沒想過，數據是假的。

這種比期待落空還要讓人憋屈的事，讓喬寄難以接受。

“所以明天你不需要去見他了。”林漠涼涼地丢下一句，挂斷了電話。

喬寄盯着自己的手機看了很久，才終于接受了事實。

他忍不住又撥了回去。

“就算不是生日，我還是想見他！”

林漠在那邊啧了一聲。

“我專門從英國飛回來，就是為了給他慶生……就算明天不是他的生日，我也希望能見他一面。”

林漠沉默了很久，久得喬寄都在懷疑他其實已經把電話丢到一邊去了。

“好吧。”然而出乎意料的，最後電話那邊傳來了同意的聲音。

但喬寄還沒來得高興，就聽到他接着說：“他明天應該會到影視城去，你想見他，自己去找吧。”

“那是什麽時候……”喬寄的問話沒有說話，林漠又一次挂掉了電話。

喬寄無奈地看着自己的手機，深深地覺得林大老板大概已經把挂自己電話當做一種樂趣了。

***

雖然沒有确切的消息，但第二天，喬寄還是一大早就開車去了影視基地。

他當然不會傻傻地在影視城裏亂逛，去碰那虛無缥缈的運氣。他選擇直接給齊清打了個電話。

齊清的态度比林漠要友善得多：“喬先生？”

“是我，請問……你現在是跟林眷在一起嗎？”

齊清似乎沒想到他會這樣問，遲疑了一下才道：“是的。”

“在影視基地？”

“你怎麽知道……”

喬寄毫不猶豫地把林大老板搬出來：“是林總告訴我的。你方便把你們現在的所在地告訴我嗎？”

聽到是林漠說的，雖然覺得奇怪，齊清還是如實告訴他：“我們現在在北區，就在梨園主題區附近。”

喬寄道了謝，又開着車繞到北門，這才沿着齊清說的方向找了過去。

他幾乎沒花多少力氣就找到了。

因為剛走過梨園主題區，他就看到了一個占地頗大的在建的片場。

片場外面擺放着“劇組籌建中”的字樣，裏面一群人正忙得熱火朝天，齊清在人群正中，手裏拿着一個本子，似乎正在給衆人講解着。

林眷就坐在角落裏。

白色襯衫，黑色小馬甲，外加深灰色的休閑長褲，頭頂鴨舌帽的青年跟半年前沒有什麽不同，這時正手捧着一本厚厚的裝訂本，拿着筆在上面塗塗畫畫。

這是林眷要拍新電影了。

喬寄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到現在才反應過來，也終于知道為什麽昨天會覺得林漠的語氣裏帶着一點惡意。

原來那不是錯覺。

這就是林漠想要的結果吧？

林漠想讓他知道，林眷要拍新電影。想讓他知道，林眷的新電影裏沒有他的位置，因為他沒有這樣的資格。

這個人會一直在他自己的世界裏不斷地往前走，而他還停留在原地，被抛離得越來越遠。

這就是他們之間的距離。

喬寄想，自己應該覺得沮喪。可事實上，他只覺得自己所有的鬥志都被激得前所未有的高漲。

他走到林眷跟前，才發現林眷手上拿着的是個分鏡劇本。

“林眷？”

青年沒有響應，甚至連手上塗畫着的筆都沒有一點停滞，他的世界裏似有人逗樂了他，于是他便毫不設防地笑了起來。

喬寄一直看着他，只覺得心尖如被貓抓似的癢了起來。他忍不住伸出手，在指尖快要觸碰到林眷的臉時，終于懸崖勒馬，一拐彎，抽起了林眷手中的劇本。

林眷“啊”的一聲叫了出來，本能地伸手往前抓，目光也緊跟着挪到了喬寄手上。

喬寄飛快地将劇本收到了背後，蹲下來看着他：“小眷，還認得我嗎？”

林眷根本沒理會他，身體前傾，伸着手就要去夠他藏在身後的劇本。

喬寄又将劇本往後收了收，林眷的目光一直盯着他的手，這時下意識就向前一撲，喬寄也沒想到會這樣，一不小心就被他撲倒在地。

“林眷！”喬寄吓了一跳，怕他摔着了，慌忙伸手護了一下。

那邊林眷已經抓住了被他壓在背後的劇本，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外扯，喬寄只來得及伸手一拍，壓住了他的手。

林眷呆呆地看着他的手，過了好一會，突然松開了劇本，抽出手又覆在了喬寄的手上。

喬寄愣了愣，撐起上半身，試探着把自己的手抽回，重新覆在林眷手上。

果然沒多久，林眷又一次抽出了手，覆在了他手上。

喬寄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重新躺了回去。

林眷就這樣壓在他身上，一手還覆蓋着他的手，顯得很茫然。

喬寄好不容易笑夠了，這才拉着他坐了起來，将劇本重新遞到林眷手裏，卻又死死按住，不讓他翻看。

“你還認得我嗎？我是喬寄。”

林眷一直在嘗試翻那劇本，似乎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

喬寄耐心地重複了一遍又一遍：“我是喬寄。”

終于，林眷開了口，含糊地叫了他的名字：“喬、寄。”

喬寄獎勵似的摸了摸他的頭，又問：“你要拍新電影了嗎？”

“電影”二字顯然更能引起林眷的注意，他很快就給出了反應：“新電影。”

喬寄微微笑了笑：“真好。我也想出演你的新電影，不過不是現在。”

他的聲音很輕，這一句話，其實并不是想要說給林眷聽。但他還是忍不住說了出來，就好像只要說出來，這個人就會知道。

林眷沒有給他任何反應，喬寄也沒在意，只是坐在那兒小聲地說了下去。

“現在我還在學習。等我學好了回來，一定讓你刮目相看。”

林眷沒有理會他，只是拍打着他壓着劇本的手，一心想要翻開劇本。

喬寄卻故意壓得緊緊的，就是不讓他看。

“啊！”林眷抓着劇本，不滿地叫了一聲。

喬寄也學着他一樣，“啊”地一聲叫了起來。

林眷被吓了一跳，整個人分明地抖了抖，目光卻很自然地轉到了喬寄身上。

喬寄卻開心地笑了起來：“我最近在演舞臺劇，扮演一個全身癱瘓的人，每天躺在那兒一動不動的，只有臉部可以動。”

林眷看着他，但顯然完全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我表演給你看好不好？”

林眷沒有回答。

喬寄卻已經盤膝坐下，積極地演了起來。

“身體都不能動，可是我眼睛能動。”他眨了眨眼，又轉了轉眼珠子。

林眷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鼻子也能動。”喬寄再接再厲，皺了皺鼻子。

林眷的目光沒有移動。

“耳朵也能動。”喬寄抖了抖左耳，半晌才發現林眷其實并不是真的在看自己，他在看的其實是自己的嘴巴，“左邊，林眷，看左邊！左邊的耳朵在動。”

他很賣力地抖動着耳朵，一邊說着，林眷卻始終沒有看過去。喬寄又換了一邊耳朵，林眷也還是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的嘴巴看。

最後喬寄累得抖不動了，放棄地停了下來，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臉皮，對着林眷扮了個鬼臉。

林眷突然“啊”的一聲扭開了頭，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喬寄慢了一拍才意識到他是在害怕，忍不住又笑了起來，把他的手重新掰開：“沒事的，你看。”

林眷居然真的又看了他一眼，但這一次很快便挪開了目光。

喬寄也沒有再逗他，默默地看着他又一次抓起劇本塗畫起來，心裏莫名地生出了圓滿的感覺來。

就這樣過了很久，林眷突然停下了手，慢吞吞地從自己口袋裏摸出一樣東西，塞到了喬寄手裏。

喬寄愣了好久才終于低頭去看，掌心裏躺着一顆糖，包裝紙五彩缤紛的，非常好看。

“林眷……”

青年已經重新埋下頭去折騰他的劇本了。

喬寄定定地看着他，過了很久，終于忍不住笑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小眷的新電影沒有喬寄~

不過也沒有葉然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