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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要重拍，場景就需要重新布置，最後比預定的時間推遲了大半個小時，拍攝終于正式開始。

所有人都看着場中的人。

鏡頭裏的青年低着頭，從冷清的街道上緩緩走來。他垂着眼，誰都無法看清他的眼神，卻能看到他平靜的側臉。

終于，青年走出了小鎮的牌坊，一步步踏上了小鎮前那條通往外界的吊橋。他踏出第一步，頓了頓，吊橋微微地晃了一下，又停下來。

然後他才走出第二步，第三步……每一步都是一樣的距離 ，每一步都是一樣的節奏，吊橋來回晃蕩着，如同湖面上輕輕搖晃的一葉扁舟。

誰都不知道會将他送往何方。

終于，青年停在了吊橋中間，天高雲淡，山遠路長，水靜淵深，他獨立在天地之間，似乎下一刻就會消失。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只有青年靜靜地站在那兒，似乎想起了什麽，半晌回頭向來路看去。這一眼，似有歡喜，似有憂傷，最終都化作無盡的希冀和渴望。

他眼中似有水光潋滟，如繁星熠熠，讓人難忘。

然後，那一點光芒突然就滅了。

直到導演喊停了很久，劇組的人才陸續回過神來，很多人看着喬寄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樣了。

這個人跟一周前的他簡直判若兩人。

王逸知也這麽覺得。

鏡頭裏青年身上的靈氣撲面而來，幾乎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演到了他要的那一點上，他反複地看着剛拍下的片段，不得不承認，喬寄的表現比之前要好太多了。

喬寄走到他身旁，見他一直沉默，便頓時緊張了起來。

王逸知看着監視器，轉眼看了看他，又轉回去看那監視器，始終沉默着，眉頭慢慢地皺了起來。

喬寄更緊張了：“王導？”

王逸知擺了擺手示意他先別說話，接着猛地站起來，拎了手機就遠遠地跑開了。

喬寄莫名其妙地站在那兒，等了老半天才見他又跑了回來，開口就道：“讓你的經紀人給你重新排一下日程吧。”

“啊？”

“啊什麽啊，先說好了，沒有片酬追加，要是不樂意，以後就別來！前面你演砸了的那些戲，起碼有一半得重拍。不然前後差別這麽大，我的電影會被你搞砸的。”

一連串的碎碎念沒完沒了的，喬寄轉了個彎才意識到，王逸知這是在誇他。

青年咧嘴了起來，用前所未有的精神大聲道：“謝謝導演！”

***

因為有部分要重新拍攝，等到《相思鎮》殺青時，已經是九月底了。

殺青酒宴上氣氛不錯，酒喝多了，彼此少了顧忌，話也多了起來。

王逸知看着端着酒笑眯眯地站在邊上的青年，終于走了過去：“年輕人，怎麽躲到角落裏了？”

喬寄笑道：“得罪的人太多，怕被灌酒。”

王逸知也忍不住笑了起來：“你也知道你得罪的人太多啊？剛開始那表現，真是，啧啧！”

“多謝王導包容。”

王逸知擺了擺手，半晌才問：“其實我很好奇，那時候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喬寄一怔。

王逸知看着他：“你的演技雖然未夠純熟，也不至于差得不能見人，可前期的狀态實在是太差了。可後來，又突然間開竅了一樣，不但狀态高漲，演技也比以前要好得多。這中間，不可能什麽都沒發生過吧？”

“嗯。”喬寄笑着點了點頭，“确實有發生了些事。”

“是什麽讓你突然振作起來了？”王導也是個八卦之人。

喬寄想了想，最後道：“我收到了一顆糖。”

“啊？”王逸知完全沒想到他會這樣回答。

喬寄卻沒有再說下去了。

王逸知等了又等，最後才終于确定，那就是答案。

“不會吧，你以為你還是個小孩子？一顆糖就開竅了？”

喬寄笑眯眯的站着，就是不吭聲。

确實就是一顆糖。

只是一顆糖而已，卻是那個人第一次給他的禮物。

以為他是有什麽不方便說的，王逸知也沒再追問，換了話題：“接下來你有什麽通告？”

“沒有通告。”喬寄側過頭看他，“莫非王導您覺得我天賦過人，是可造之才，準備為我量身打造一部新電影？”

“呸，想得美。”王逸知跟他也混熟了，這時拍攝結束，不在片場裏，也不計較他的沒大沒小，“就是好奇，想知道你接下去會演什麽。”

“真的沒通告。”喬寄又笑了一陣才正經起來，“我打算去進修一下。”

這個答案出人意料，王逸知看着他：“進修？去哪裏？”

“美國或者英國吧，有機會的話跑跑龍套，能找個劇組跟着看看也好，或者嘗試一下不一樣的東西也不錯……最近才發現自己的水平還差得遠，見識太少，所以想出去看看。”

王逸知一臉詭異地看了他好久，才終于道：“需要我幫你介紹導師嗎？英國的戲劇學院裏，我還是有些門路的。”

“求之不得！”

“喲，還真的要去？”

喬寄笑了：“當然啊，你都說要給我介紹了，難道還以為我在說笑嗎？”

王逸知沉默了一會，拍了拍他的肩膀：“既然想學，就好好學吧。你會有前途的。”

“那當然。”

“學好了回來幫我拍個電影吧。”王逸知想想，又補充道，“主角。”

喬寄的表情凝滞了一下，終于笑了開來，真誠地道：“謝謝王導。”

***

“要不是王導推薦，你媽也支持，我一定不會答應讓你出去的。”在飛機起飛前一小時，殷南還是忍不住抱怨。“眼看就要起來了，居然又跑回去讀書，你真的是在混娛樂圈嗎？”

“我只是去進修而已，又不是不回來。”

“這對你的人氣影響有多大，你知道嗎？”

喬寄安撫地道：“別擔心，我本來就是個新人，走的又不是偶像路線，人氣那都是浮雲，大不了回來後再重新開始。我相信你的能力，有你在，沒問題的。”

“本來現在就沒問題。”

喬寄沉默了一會，道：“可是，我想再努力一點試試看。”

殷南終于停止了抱怨，看着他，似乎有點意外。

喬寄也不理會他目光裏的探尋，繼續道：“既然是喜歡又要做一輩子的事，就這樣混過去，不會覺得很可惜嗎？我不希望十年後還是只能依靠媒體的吹捧來告訴別人我演技有多好，我想要靠自己的表現，讓大家都看得到，我有多好。”

殷南挑了挑眉，好久才笑了道：“看來，談戀愛還是有好處的。”

喬寄微垂下了眼，哂笑一聲。

“怎麽？”

“沒有談戀愛，最多只能算是單戀。”喬寄深吸了口氣，“現在的我，其實連喜歡他的資格都沒有。”

他說得太認真，以至于殷南張了張口，又把調侃的話吞了回去。

“打算什麽時候回來？”

“什麽時候結束進修還不好說，但回國的話……明年三月十七吧。”

殷南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這麽準确的日期，聽起來就很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