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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諾接過來那張紙的時候,手還情不自禁地抖了一下,也許是因為聽到了紅菱的這麽一句話,也許是因為想到了之前的經歷,她垂下眼眸,攥着那張紙的手有些用力,清冽的酒香又近了一點兒,白諾面前就多了一支筆。
“小孩兒,知道我叫什麽嗎?”
紅菱伸手撩起了小孩兒面前的一點兒碎頭發,從這個角度看,小朋友那一雙眼睛裏帶着一點兒晶瑩,看起來又脆弱又美麗,越發讓人想要湊近,替她撫掉眼角的那一滴淚,紅菱也真的那樣做了。
看着小孩兒一臉驚訝的樣子,紅菱勾唇,帶着一點兒淡淡的笑意,像是看到了家裏受委屈的小朋友,忍不住想逗弄一番。
“你好愛哭呀,這麽愛哭,很容易讓人控制不住就想欺負你。”手指帶了一點兒的力度,從白諾的臉頰上擦過,抹掉了她臉上的淚痕,紅菱才收回了手,還是那樣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問你呢,知道我叫什麽嗎?”
“紅、紅姐。”
白諾低聲答。
她是聽過別人這樣喊她的,很明豔的稱呼,好像一束野玫瑰,還是帶着酒香的野玫瑰,白諾不太敢去看她,總覺得這個人身上的氣息有點兒危險,可又控制不住去分辨她身上的味道,危險又充滿了誘·惑。
“紅菱,你可以叫我的名字,也可以跟他們一樣。”紅菱抽了一支煙出來,只是把玩着輕嗅,并沒有點火:“你呢,小孩兒?”
“我叫白諾。”
“手裏那張紙都快讓你捏出花兒來了。”紅菱提醒:“看不懂嗎?需不需要解釋?”
白諾不是看不懂,她是就沒顧上看,紅菱的氣息太強了,往她身邊一站,又挨得這麽近,白諾就點兒緊張,注意力全在紅菱的身上,哪兒還顧得上手裏拿着的是個什麽東西,被紅菱提醒之後,才趕緊低頭去看手裏的那張紙。
然後略微有些茫然地擡頭:“我應該支付的只是這一千二的飯錢吧?後面這些,是什麽?”
紅菱給她的是一張長長的賬單,賬單最上面是白諾的消費,一千二星幣,相較于整個賬單上的數額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麽,白諾看不懂的是後面列出來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什麽桌椅折損費,什麽誤工費,什麽人員滞留費,什麽醫療費等等,足足列出來十七八項,零零總總加起來有小萬把星幣。
可比她那一頓飯貴多了,雖然大小姐不缺錢,一萬兩萬十來萬在她眼裏都不算什麽,但是現在不一樣,她現在一毛錢都沒有。
“你這賬單不合理!”小孩兒仰着頭去看紅菱,試圖跟她講道理:“這些費用為什麽要算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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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告訴你這是賬單的,這是你的賣身契。”紅菱語速放得很慢,然後過來挨着小孩兒坐下,抽走了她手裏的那份賬單,手指略過白諾之前的時候,似乎有一個很短暫的停留,白諾就只覺得手指好像被電觸了一下,有點酥麻,下意識将手指藏在掌心裏。
就聽紅菱慢吞吞地說道:“小孩兒別那麽單純,剛才鬧那麽一場,難道你以為不需要賠償嗎?”
紅菱看着小孩兒的側臉,提醒她:“你逃單的時候,差點兒把店都給我砸了,耽誤了我多少客人用餐,桌椅板凳不用維修嗎?我一個員工還讓你咬了一口,我不用給他開病假嗎?耽誤下來的不都是誤工費嗎?你在我這兒吃住難道不需要滞留費?我白養你嗎?”
“還有、”紅菱重點強調:“姐姐陪你玩那麽大會兒,耽誤我多少時間?這些都不用賠的嗎?”
紅菱的語速很慢,也很柔和,像是教育家裏不聽話的小孩兒一樣,一點一點地掰開了揉碎了給她講道理。
“要是每個人都像你這樣,過來鬧一場,然後就賠個飯錢就想走人,姐姐的生意還做不做了?”說完又摸了摸小孩兒的頭發,可能是因為這個手感太好摸了,紅菱一時間竟然有點兒不太想松手,把玩着白諾的發絲,看着小孩兒局促的樣子,輕笑一聲。
那笑聲就在白諾的身邊,離她很近,紅菱身上的信息素也離她很緊,白諾覺得自己有點兒口渴,就很想喝一口水,然後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
坐在她身邊的紅菱似乎很高興看到小孩兒這種反應,逗得白諾完全無所适從之後,才松開了手:“收你一萬星幣不多吧?看你年紀小,姐姐不為難你,要是換個人,加兩個零他也走不了,還沒人敢在我紅菱這兒鬧事,你是第一個,姐姐已經對你寬大處理了。”
見白諾還是猶豫,紅菱又指着下面讓她看:“別哭喪着一張臉,你給我打工,我支付你薪水,每月兩千五星幣,差不多四個月就能還清吧,哦,對了,我們員工福利很好的,做得好還有獎金可以拿,好好幹活差不多一兩個月就能還清債務。”
那循序善誘講道理的大姐姐模樣,真的讓人覺得她是在為你考慮,還完這四個月的債務,就能離開。
白諾也知道她的賬單不合理,可紅菱一字一句溫聲軟語的又讓她無從反駁,抿着唇,只是不說話,還有點兒小倔強的意思在。
不知道是不滿意上面的債務金額,還是不滿意下面的薪資待遇。
“還不行?”紅菱大概是最近真的很閑,脾氣也是好得很,見小孩兒還是一副不怎麽情願的樣子,就從她手裏抽走了那張紙:“行吧,給你家裏人傳訊來贖你。”
然後就遞了通訊器給白諾:“號碼記得嗎?”
說完就把通訊器扔到那膠囊倉裏面,自己站起來到角落裏點着一支煙,背對着白諾,只留給她一個漫不經心的背影,徑自抽着她的煙,細細袅袅的煙霧從她指尖略過,多了一些朦胧的味道,白諾看着床上的通訊器,沒有動。
紅菱卻說話了。
“要是你自己賠,星幣一萬我給你漲工資,一月三千,三個月你還完走人,要是真打算讓家裏人來贖,先跟你打個招呼,準備三百萬星幣一毛錢都不能少。”紅菱轉了過來,看着白諾嘴角帶出一點點的諷刺:“小孩兒你家裏不缺錢對吧?但是有一毛錢是你自己掙的嗎?”
指尖夾着那支煙,紅菱從白諾面前走過:“小孩兒,任性是要有資本的,而你,沒有!”
她站在白諾的面前,腳步停頓了一下,然後側臉看着白諾,帶着一絲諷刺的笑意:“好好選,機會只有一晚,明天給我答案。”
白諾看着紅菱的背影,窈窕曼妙,尤物一般的女人,她就這樣從自己面前走,明明是漫不經心的語氣,卻又帶着幾分威壓,白諾知道她的意思,白諾也知道她在跟自己說什麽。
沒錯,任性是要有資本的,她任性從家裏面跑出來,就已經錯了,因為她沒有那個任性的資本。
她以為她有,她以為她可以做到,她可以為自己争取更多的自由,起碼是婚姻的自由不用再去相親,可實際上,她什麽都沒有,離開白家的庇護之後,日子根本就不會過得很好,白諾不知道嗎?
她知道的,一步步擔驚受怕之後,她就知道了,她不後悔嗎?她有後悔過的。
那現在呢?讓家裏人來帶她回去,然後呢?
白諾覺得心口壓抑得厲害,她也不知道為什麽,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
小孩兒,有一毛錢是你自己掙的嗎?
小孩兒,任性是要有資本的,而你沒有!
“等一下!”白諾的呼吸明顯有些亂,她拿着紅菱扔過來的通訊器追了兩步,就看見紅菱并沒有走,在膠囊倉的拐角處是一條細長的通道,往裏到盡頭就是她住的膠囊倉,紅菱單手抱着胳膊,靠在牆壁上,玩着手裏的打火機。
見她追過來以後,輕笑了一聲:“想明白了?”
白諾走到她跟前,呼吸還是有點兒急促:“我留下來打工還債。”
“不錯。”紅菱收起了打火機,抽走了白諾手裏的通訊器:“那就不許反悔,也沒有反悔的機會了。”
說完就要走,身後的白諾忙喊道:“紅、紅姐,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紅菱帶着幾分疑惑轉身,看着小孩兒欲言又止的樣子,到底還是拐了回來,很輕很輕地嘆了一口氣,湊近,幫白諾将缭亂的發絲整理好,語氣輕緩,又帶着幾分纏·綿的味道:“傻姑娘,我在幫你呀。”
說完也以後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手指拂過白諾的唇,帶着一絲的不悅:“另外,我不喜歡你叫我紅姐,換個稱呼吧。”
“那叫什麽?”白諾小臉上還有點兒迷茫,不是很懂,這裏每個人都叫她紅姐,難道有什麽不對嗎?
紅菱似乎還真是認真想了一下,但是到底有沒有想出什麽就不好說了。
“叫名字。”
“紅菱?”白諾低聲重複了一邊,然後見紅菱又擰了眉,似乎對這個稱呼也不太滿意,就聽白諾又喊道:“紅姐姐?”
紅菱笑了,也松開了手,轉身沖白諾揮了揮手:“好好幹,姐姐會給你加工資的,不會虧待你。”
妩媚裏,又多了一點兒潇灑不羁的味道,白諾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一時間忘了自己的動作,直到紅菱走遠,消失不見,她才回過神來,後知後覺地覺得耳朵似乎有點兒熱。
作者有話要說:
紅姐姐:小孩兒,姐姐不會虧待你的。
白小諾:姐姐,為什麽你要這樣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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