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凡身凡相不凡心
蘇盡雪撿了一只狼,一只毛色銀白通體高貴的狼。
狼夜羽從昏迷中醒來,他醒來第一眼就對上了一個凡人的眼睛,對方問,“你還好吧?”
狼夜羽本能的防備,那柔順的毛剎時間聳立起來,就想立刻攻擊防衛,哪想對方突然溫柔的抱下來,他道,“你受傷了,流了好多血,我已幫你包紮傷口,但還不能亂動。”他把充滿警惕的雪狼抱起來,打算帶回家照顧。
狼夜羽不好說話,一是現在深受重傷,二是此刻顯露原身,根本不能随便開口對人家講,我不需要!
蘇盡雪回到家,他把人,哦,不,把一只狼安放到床上,而後出門到隔壁家的何嬸借草藥熬湯。
何嬸是出了名的神醫,但凡是經過她救治的病人,不管傷得有多重,病得有多沉,只要吃過她開的藥,即刻能藥到病除。
蘇盡雪推開虛掩的籬笆門,何嬸正在前院裏整理草藥,她佝偻的身影,被陽光映照拉出模糊的輪廓。
蘇盡雪道,“何嬸,又在曬新藥呢?”
何嬸耳朵有點背,她聽不太清楚,故問,“是盡雪回來了嗎?”
蘇盡雪極耐心道,“是,我回來了,昨夜還進山找您。”
他不說我還在山裏撿了一只狼,它受傷了,這會兒還在昏迷中,眼下要熬碗湯藥等它醒來喝。
何嬸聽不明白青年說的話,她道,“回來了就好,要記得按時吃飯,可別餓壞了。”
蘇盡雪一一作應允,從小到大承蒙村裏人照顧,小時候雖吃不飽穿不暖,到底也是餓不死凍不壞,故心裏的感激多少沉澱了下來,就換做一份赤誠熱心,他想安安分分的生活在這裏,就為報答村裏人的恩情。
這奚落村不大,細數也就是十來戶人家,總之兩巴掌數不到頭。
蘇盡雪是村子裏人養大,從小無父無母,村民們發現他是在碧落河畔。
當時寒冬臘月,小孩子身上裹緊了金貴的棉襖,棉襖裏塞了一封書信,大意是孩子命苦,願撿到的好人家能收養,給他一口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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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吃百家飯長大,從小老實本分,如今剛及弱冠之年,就在溪湖垌的衙門府中充當一名衙役,整天負責巡視溪湖垌的治安,或是充當捕快,四處搜尋落慌而逃的嫌犯。
何嬸轉頭目送青年離開,她不由沉吟嘆息,“或許,命苦的娃兒注定無人擔待,生活也只能平淡如此。”
蘇盡雪回到家裏,他将盛水的瓦罐加了藥材放到火炕上熬煮,回頭再多添幾塊木柴,而後進屋查看被放置在床上的雪狼。
雪狼的毛發特別柔順,隐隐約約的還有一點點溫暖,要不是腰間處滲透的大片血跡,他看起來一定是氣勢凜凜。
狼夜羽偷偷坐起來療傷,待療愈好傷口,他便躺下身,苦等坐在床邊不停揉自己毛發的男子離開。
蘇盡雪看不到人家離體的身影,就發現那冰冷冷的眼睛睜開,直視過來,心裏不由笑道,眼睛真好看。
狼夜羽認定遇上了一個癡呆的凡人,面相看起來清朗俊絕,然而言行舉止完完全全虧欠于父母恩賜的皮相。
兩個人互相對視俄頃,一個躺着鄙視,一個坐着注視,他們渾然不覺窗外的陽光已經從日上三竿斜向夕陽西下。
蘇盡雪喂了一碗藥水,狼夜羽被逼得急欲撲咬,好在定力夠穩,還不至于揮出爪牙将自作主張的凡人給拍死。
蘇盡雪道,“不吃藥傷勢很難好。”
狼夜羽怒瞪笑眼迷人的公子,他道,“本殿下的傷啓能用凡塵俗物來療治?”
蘇盡雪聽不到心底裏抗議的狼殿咆哮,他道,“等你傷好了,我再把你送回山裏,這幾日,你大可安心待在此修養。”
狼夜羽哼了一聲,他道,“我愛走就走,還輪不到你來管。”
蘇盡雪搬出了一張錦被,那是放在櫃子裏不舍用的新被,本想等到入冬時節再用,可考慮到眼下受傷的雪狼經不住初春寒夜裏的濕冷,故而多加了一重棉被,就想把它保得暖暖和和,哪想剛才還安安靜靜蹲在床上一副我不可侵犯的狼殿,他快速躍下床,接着走到門口擡頭仰望天上的繁星。
下雨後的初春,不僅葉芽新綠,連帶明月也變得無比皎潔。
蘇盡雪把手中的書放下,他走過來道,“你在看月亮?是不是想家了?”
狼夜羽一副你煩人的表情,我在想何事豈是你這種凡人能悉解?
兩人又互相注視半天,蘇盡雪一時不解,他也不多做詢問,難得對上一只狼心軟,平日為人處事雖無強硬之處,但某些事情上的決斷仍舊按照死板的條例規規矩矩遵從依照,他莫名就想把一只狼留在身邊,哪怕留下一時半會也好。
明明就是一只看起來不容侵犯不可靠近的危險野獸,怎的就變得萬般珍惜起它來,難道這就是世人所講的緣分?
狼夜羽一動不動的蹲坐在地上擡頭仰望天上一輪未成圓滿的上弦月,那月色朦胧,隐隐約約的還有一絲絲陰影在濃重擴散。
蘇盡雪蹲在一邊,他看了看似是在思考的雪狼,當不由自主的伸手摸摸對方的毛發,輕輕的,手一碰上去,就覺得特別柔軟,甚至還有一點點溫暖。
狼夜羽渾身不自在的抖了抖身上的毛發,他示意別對我動手動腳。
蘇盡雪好笑道,“似乎不太喜歡被摸毛發對不對?”
狼夜羽道,“廢話,你讓一個成年男人站在你旁邊然後不經同意主動摸你頭發試試,你會習慣嗎?”
蘇盡雪道,“晚上空氣冷,還是回屋裏吧,你也該休息了,身上的傷還要幾天才能好,現下更不能受風寒。”
他兀自把其抱到床上,狼夜羽掙了掙,想到不能動用法術,也只能做無用功,直到被放在了床上,他當即示意站在床邊的人去打開窗戶。
蘇盡雪愣了一愣,他道,“可夜裏冷,而且濕氣重,不關窗會很潮濕。”
狼夜羽不聽,他雙腳紮在床中間,一副不去給我開窗,你今晚別想睡的強橫。
蘇盡雪拗不住,他犯困,連續兩天兩夜未合眼,明早還要去衙門,他道,“好,就依你,那你躺下來,該睡了好不好?”
狼夜羽無視溫柔的人勸說,他轉移到一邊,占去了床的一小半,而後躺下來,就此躲在棉被裏暗自運功療傷。
那日與居魔魔無心對抗,對方出手殘暴,上來就是一通毒掌加震天印,為了抗拒他翻天覆地的威力,險些就喪失了一生功力,要不是白玉湖及時趕來,想必早已命喪黃泉。
也不知那冷情冷性的仙尊怎樣了?會不會也被打得吐血,甚至修為盡毀?要說這居魔無心也真是,好好的地魔殿不守,非要上天霸占宮闕,他這一心想破壞三界太平的獨霸野心,從封印破解後就蠢蠢欲動。
當兀自思酌當日情景,他不知覺化成了人形,就此玉立在窗前颔首。
蘇盡雪原本沉睡在夢中,然而伸手一摸,感覺床的另一邊空蕩蕩的了無那溫軟柔順的觸摸,故而睜開眼瞅了瞅,當發現窗前的身影,他吃了一驚,随後閉上眼,急忙掩住心頭的慌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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