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見面（捉蟲）

林森最終還是去了洗手間,只是手上拿着手機。

從洗手間出來，躺在床上，林森覺得自己的節操真的已經掉光了。

視頻早已關閉,但語音通話仍在繼續，林森不出聲，曲谌也是如此,戴着耳機也只聽見對方的微重的呼吸聲。

許久,曲谌略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我明天去接你。”

林森的最後一場戲其實并不是以他為主的，在這場戲裏，他不過是類似于背景的存在。

他躺在病床上,閉着眼睛被醫生從手術室裏推出來，臉色灰敗,幾個月的治療掏空了他的身體,讓他整個人都幹瘦起來，原本圓潤的臉頰瘦得凹陷下去。

溫靜芳站在手術室門口抹眼淚,劉佳明飾演的男主角扶着她的肩,低聲安慰他。神色淡漠的醫生立在一旁，說着病人死亡後需要處理的事情。

這場戲對林森來說是輕松的,他只要躺在床上一動不動做個安詳的死人就好了,不過偶爾掃過一兩個鏡頭，再就是遠景。

狹長的醫院走廊，滿目的蒼白，相擁而泣的男女……

這場戲拍了三個多小時，在下午五點多的時候殺青。

林森掀開身上蓋着的白布，從床上起來，蒼白的臉上露出喜悅的笑容。

溫靜芳和他擁抱：“恭喜殺青！”

劉佳明站在溫靜芳身旁，亦是滿臉笑容。

林森笑着鞠躬，和劇組的人打過招呼，回了化妝間。

他瘦了很多，臉頰的凹陷一半是化妝的效果還有一半是他真的瘦了不少，瘦得原因不光是拍戲累，也因為角色需要，他最近都在控制體重。此時戲拍完了倒是百無禁忌了，覃岚送了杯冰奶茶到他手裏，天氣漸熱，劇組裏都是大燈烤着，汗不停地流，人更加口幹舌燥。

奶茶是林森拍戲的時候覃岚在影視城外面買的，走路過去來回得半個多小時，她讓老板多加冰，到這會兒冰都已經化了，但仍是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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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奶茶入肚，林森才覺得舒服了些，坐在化妝間裏，讓人打開電風扇對着他吹。

化妝師用卸妝水小心翼翼地給他卸妝，他臉上妝容厚，卸起來就慢。不過他頂着厚妝都一天了，天氣又熱，燈光照着，他的汗不停地流，拍不了一會兒就得起來補妝。這場戲他們拍了三個多小時，得有三分之一的時間耗在補妝上。

現在下了戲，最難受的時候已經過去了，卸妝快慢林森倒是無所謂起來。

卸妝的時候，林森發了條微博。

【林森v：殺青了。[圖片]】

圖片是林森之前拍的照片，照片裏的光頭，身上穿着病人服，面色消瘦，但眉目依然俊朗。

微博發出去沒一會兒，評論便蹭蹭上漲。

林森發微博發得不勤，自拍更是少，更何況這次放的是他光頭的照片。

張導一向不喜歡玩記者探班這些花招，林森剃頭以來也沒有出過劇組，只之前碰到粉絲被拍了不少照片上傳到網上，掀起一陣波浪。

愛他的人自然是滿口稱贊，說他敬業，是真正的演員；也有不知是粉絲還是黑粉，拉了一幫小鮮肉踩踏一番，引起他人反感，引起罵戰。

不過林森粉絲向來彪悍，就算是他最落魄的時候，他的粉絲在網上掐架也很少輸。而且他的路人緣好，幫他說話的路人也不少，總之林森的微博粉絲又增加了不少，微博下有不少粉絲留言說想看他光頭的自拍。

這次林森将自拍放上去，粉絲們自然又興奮了。

其實他也不清楚自己這群粉為什麽會那麽想看他光頭的照片，哪怕是他自己，也說不出光頭比有頭發更帥的話。

晚上林森請劇組的人吃飯，這算是舊例了，一般上主要演員在殺青後都會親劇組的人吃一頓，等全劇殺青了再吃一頓。

林森上次請吃飯張導沒去，不過今天他過來了。

戲拍到後面，張導越欣賞林森，其實現在許多年輕演員中有天分的不是沒有，但有天分還願意鑽研的人已經很少了。很多演員，剛出道的時候靈氣滿滿，等到真的成名了，反倒将演戲當成了撈錢的工具，演戲越來越模式化，失去了當初的味道。

相對來說，張導更喜歡用舊班底或者是幹脆挖掘新人，舊班底合作過，演技如何他心裏清楚，純新人心底有熱枕，他打磨起來更順手。至于那些演了不少戲演技卻不受認可的小鮮肉，他一向是敬謝不敏的，往往演技爛得穿地心，但因為人氣高，被粉絲捧得飄飄然，往往不聽教，他花再過心思，出來的還是塊石頭。

張導最初并不認可林森，将他和那些小鮮肉劃到一起，他也的确是鮮肉，好的劇本其實也沒演過幾部，遇到的演員，演技好的不多，演技差的成打。偶然紅了，其中絕大部分因素也是靠臉，演技嘛，在張導看來，還不到及格線。

但林森顯然是遇強則強的那一類演員，張導之前将他當成花瓶，看他和溫靜芳、劉佳明他們對戲之後對他倒有了新的認識，見他又努力，是認真在琢磨表演，偶爾便指導他兩句。林森是個聰明的學生，将張導的話聽進去并且思考透了，漸漸得到了張導的認可。

也正因為如此，這次他殺青請吃飯，張導才會過來。

不過張導也沒有待多久，他年紀大了，工作的時候不管不顧幾天不睡覺也熬得住，可是出來應酬卻總待不住，人疲倦得很，吃了幾口菜跟林森他們說了聲便離開了。

走之前他拍拍林森的肩膀說：“下次有機會合作！”

聽起來是場面話，但溫靜芳他們不是第一天認識張導了，聽他這話雖然說得輕描淡寫，但都知道張導這是欣賞林森的，換句話來說，林森撞大運了！

溫靜芳他們為林森高興，但并不會有更多的情緒，倒是那些小配角，聽到這話對林森十分羨慕嫉妒，恨不得張導這話是對自己說的。

但林森畢竟正當紅，他們卻是三四線甚至十八線的小演員，演過的戲不少，演技比一般的小生小花可能還要強一點，但奈何人不紅，微博粉絲除去買的那部分有沒有一百萬還不好說，拿什麽跟林森比，只好歇了心裏那些小心思，笑着奉承林森。

這圈子裏能混出來的都是人精，混出來不是指紅了的，這些經常有戲演的都是，不懂事不會說話誰給你戲演，奉承人對他們來說都是必修課，誇人的話輕易不會重複，并且不露痕跡。林森紅了之後聽過不少這樣奉承的話，并不會因此飄飄然，姿态依然謙虛可親，并不顯絲毫倨傲。

林森在這個圈子裏也是出了名的脾氣好了，幾乎沒有在外面發過脾氣，遇到誰都是一副溫和面孔，就算當初徐穎的事，他的姿态也夠坦蕩，沒有絲毫落井下石，也因此拉了一波路人粉。

他這一生所有的壞脾氣似乎就給了曲谌一個人，在曲谌面前，又任性又孩子氣，像個小霸王，但他對着曲谌就算是橫眉豎眼的，曲谌心裏也是高興的，将他寵得無法無天。

在感情方面，林森雖然遲鈍，但曲谌告白之後，他像是開了竅一樣，以前所有的蛛絲馬跡都現了痕跡，成為了曲谌愛他愛得要死的鐵證。林森喜歡被曲谌這樣對待，仿佛他是珍寶，雖然他自覺并不易碎。

正因為如此，林森才能不管曲谌的過去，也才有信心踏出那一步。

曲谌愛了林森太久，早已孤注一擲無可回頭，但林森卻不同，他開竅太晚，愛得又淺，稍有不順就想後退，當時若非曲谌将他攔住傾吐出口，林森這會兒早已抽身離去。

曲谌也像是摸清了林森的心态，姿态擺得很足，像是非他不可，哦！并不是像，他早已非林森不可，只是他太過內斂，林森又一向沒心沒肺，從不曾發現他的心思，讓他只敢将自己的感情深深藏起來。受過了教訓，現在柳暗花明，曲谌只恨不得讓全天下都知道他非林森不可，讓林森放下所有戒備，如他一樣沉迷其中。

飯局進行到一半，林森接到曲谌的電話，他已經到了臨海市，正往他住的酒店趕來。

林森一下子就沒了和人吃吃喝喝的興致，想抛開一切去見曲谌，但他到底還有幾分理智，今天他是主角，不好臨時離開，和曲谌說清，答應盡快結束這邊，挂了電話又回到包廂。

今晚不需要趕場，溫靜芳他們明天一早有戲不敢多喝，但明天沒有戲份的總是多數，喝了不少酒，醉到大片。

林森便提起今晚散場，大家都忙碌了一天，眼下吃得差不多，附和的人在多數，偶爾有一兩個醉了說還要喝的，也被身邊的人武力鎮壓，分配着将人送回去。

回到酒店，林森進門便開始收拾東西，王威驚訝：“今晚就回去？現在這麽晚了！”

“有朋友過來玩，知道我在這裏拍戲，讓我一起過去，”林森半真半假地說。

臨海市也是有些名氣的旅游城市，因為工業不發達，污染少，海很漂亮，每年也有不少人聞名而來，王威聽了并不懷疑，只讓他好好玩。林森迅速收拾好東西，只背了個包下樓，曲谌的車早就停在樓下，林森一眼看到他，打開車門上去。

林森本來想直接上去親曲谌一口，但酒店外面人多口雜，到底不敢放肆，只是伸手捏了捏曲谌的手。

曲谌将車開出去，單手把着方向盤，右手放下來，和林森交握。

林森滿心甜蜜，直到手機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