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尚書府的梨花勝雪

身為欽命大臣,肩負着監工的責任,趙無不敢懈怠。清淤的工程以最快的速度展開,趙無憂得随時跟着盯緊。有些東西雖然不必她親力親為,但此時非彼時,得讓皇帝看見自己的功績,擺個樣子也得有模有樣才好。

諸事皆有條不紊的進行着,趙無憂身子不好,簡為忠身為工部尚書自然要親自上陣監督。

趙無憂攏了攏衣襟,今兒太陽不錯,可水底下還是冷得很。這個季節下水,沒有一定的水性是絕對不行的。好在趙無憂事先都讓人做好了安全工作,至少目前不能鬧出人命,否則老百姓哪敢繼續下水。給的工錢,也必須日日結清,這樣才能讓老百姓有幹活的勁兒。

夏東樓自從那一日來過之後,便再也沒有出現。

宮裏頭有傅玉穎盯着,宮外有趙無憂自己防備着,倒也不懼國公府分毫。

“公子?”奚墨打了簾子。

趙無憂輕咳兩聲下了馬車,“好久不曾回來。”

擡頭,已回了自己的尚書府。

偌大的尚書府,空曠得很,前院的建築都是按照官家的要求來建造的,但是後院卻空出一大片的林地,種的竟然是梨樹。春日裏的梨花,三三兩兩的綻放着,引蜂招蝶的倒顯得有些熱鬧。

梨園中間是“聽風樓”:倚欄聽風,笑看梨花勝雪。

站在聽風樓空曠的平臺上,倚欄望着底下那一片的白,趙無憂報之一笑。

雲筝已經将梨花酒從地窖裏起出,“簡公子很快就到,公子過來坐一會吧,別累着。”

趙無憂道,“再過兩日,風吹梨花落,月下賞花會更好看。”她擡眸望着雲筝,眸光明媚,“今年挑些上好的梨花,要含苞待放的。”

“奴婢省得,公子放心就是。”雲筝笑了笑。

公子素愛梨花酒,清冽甘甜,回味清雅。這點,雲筝是知道的。

趙無憂進了雅閣,坐在窗口,臨窗望着底下收拾得極好的梨園,心情果然是極好的。也只有在這裏,她才能放下心中的負擔,好好的享受一回。

“合歡。”簡衍進門,含笑而坐,“你總算想起我來了。”

“你說的是哪裏話?”趙無憂笑得溫和,“忘了誰也不能忘了你這位尚書之子啊!”

雲筝開了酒壇,為二人斟滿酒,便退出門外與奚墨對視一眼,守在樓底下免得擾了二人的清靜與敘舊。主子們的事兒,不該你聽見的,你就得避着點。

“這兩日的梨花開得愈發好了些,滿園芳香。”簡衍笑道,“你這尚書府的梨花,算是全京城養得最好的!”

“就你會誇人,這梨花鎖在高牆大院裏,外頭只聞其香不見其花,誰知道這花好不好!”趙無憂抿一口甘甜的梨花酒,綿柔中夾着清冽,唇齒留香間,回味無窮。

簡衍嘗了一口梨花酒,望着趙無憂時,眸光極盡溫柔,“雲筝的手藝的就是好,今年的梨花教往年開得更好,想來明年的梨花酒會更好。”

趙無憂扭頭望着窗外的梨花,那種動人心魄的白,果然是最賞心悅目的。她喜歡這滿園的梨花,喜歡千樹萬樹梨花開的感覺。

看着趙無憂笑,褪去朝堂上那一板一眼的僵冷,簡衍覺得心裏都是暖暖的。趙無憂不笑則已,一笑便傾了他的城垣,讓他甘願為之萬劫不複。

酒過三巡,下了樓臺漫步梨園。梨花勝雪,映着她酒後微紅的臉頰,格外的清麗嬌豔。

二人懶洋洋的靠在梨樹下,風吹着梨花,偶爾零落,如雪漫舞。

簡衍轉身看她時,竟見她合上美眸打起了盹。輕笑一聲褪下外衣,溫柔的蓋在她身上。

趙無憂是真的醉了,她的酒量原本不錯,可因為最近身子不佳,所以疲乏虛弱。

簡衍坐在她身邊,含笑望着沉睡中的趙無憂。多少嬌柔女兒身,尋常女子到了她這樣的年紀,早已婚配,在家相夫教子。可她呢?她肩上擔着的是江山社稷,背上扛着的是門庭榮耀,何曾有半點是為她自己而活的?這樣的女子,怎麽不叫人心疼呢?

他是真的心疼她,甚至想過若是有朝一日,她能恢複女兒身,那他必定第一時間向她爹求親,娶她為妻。這是他打小的心願,也是人生裏最美好的希冀。

風吹梨花落,淡淡的梨花清香,彌漫不散。

午後若是歇着倒也罷了,然則直到日落時分,趙無憂也沒醒。許是借着酒勁,想好好睡個安穩覺。這些日子,她很少睡得安穩。

簡衍輕手輕腳的抱起趙無憂回到聽風樓,懷裏的趙無憂發出低低的嘤咛,下意識的将臉扭向他懷裏。他喜歡這樣的她,安安靜靜的朝自己靠攏。

有那麽一瞬,他希望這臺階永遠都沒有盡頭,哪怕是累死,也想永遠走下去。

趙無憂很輕,身量纖纖,抱在手裏也沒多少分量。可她的身子骨極為柔軟,抱在懷裏的感覺如同抱着布娃娃一般綿軟舒服。她身上涼涼的,他心裏暖暖的。

日暮風涼,雲筝小心的合上窗戶,朝着簡衍行了禮,“簡公子先行回去吧,免得尚書大人着急。這兒有咱們看着,不會有事,您放心就是。”

簡衍不舍。

床榻上的趙無憂睡得極好,長長的羽睫垂着,微光裏落着斑駁的剪影。睡夢中的女子,依舊緊鎖眉頭,似乎這內心深處的心事,潛意識裏也是無法消弭。她的心思,慣來沉重。

坐在床沿,他不舍得擾了她的迷夢。他知道她睡不好,難得能睡得像今日這樣深沉。

深吸一口氣,簡衍起身,天色已暮,着實該回去了。

奚墨已經将一壇梨花酒抱上了馬車,“公子慢走。”

簡衍上了車,“若是她醒了”

“公子放心,奴才會跟主子禀報的。”奚墨俯首行禮。

簡衍輕嘆一聲,依依不舍的看一眼尚書府大門,終歸還是走了。梨花酒是她的寶貝,他是她唯一願意分享的人。思及此處,他只覺得滿心歡喜。

夜幕沉沉,趙無憂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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