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隊長

另一邊的婦人們聽了可就不樂意了。

本來兩方就互相看不慣，一方嫌另一方做那下賤的勾當，另一方道我們也是憑本事吃飯，也不是過得多滋潤，若沒有我們，你們這些人能在山寨裏過得這般安生？

“俺們姐妹們都是無牽無挂，單幫一個，不用看孩子煮飯伺候男人，空閑工夫多得是，正好專心做大當家吩咐的活計，還請大當家的明見。”

這聲音清亮，說得倒是很有道理。

孫釵瞧了出頭說話的婦人幾眼，見穿着白衫綠裙，打扮起來就是中上的姿色，在山寨裏算難得了。

“你叫什麽名字？”

“奴名叫倩娘。”

“聽你說話有些章法，可認字？”

“奴父親曾是童生，奴跟着學了幾個字，能識得三字經，會寫帳本。”

這會可不是藏拙的時候，都落到了這爛泥一般的地步了，眼瞅着有個出頭的良機，不抓住更待何時？

孫釵點點頭，“很好，既是如此，你們這幾十個人需要個領頭的來記名記帳統管着，那你便來做這個隊長，可願意？”

倩娘兩眼綻亮，忙道，“願意！”

周邊同來的婦人紛紛望向倩娘，心思各異。

隊長啊……

跟倩娘不對付的張大牙壯着膽子大聲道，“大當家的，這倩娘從前是陸萬鐘的相好！”

這小妖精憑什麽就當隊長呢？

如今眼看着大當家的要給大夥兒分好處了，這當上隊長，一下子就相當于管着她們這幾十號人，可不是要多威風有多威風？怎麽能叫這小妖精得了好處去？

倩娘身子一僵，咬牙跪倒，“大當家的明見，陸萬鐘睡過的女人沒有一百，也有九十，奴本是長（陽）城館子裏清倌人，陸萬鐘下山瞧見了奴，就帶回了寨子裏，奴本以為終身有個去處，誰想陸萬鐘膩了就扔，奴家被他賞了下頭的人，轉手了七八道，最後落到了溪邊掙命，哪裏配當陸萬鐘的相好呢？”

倩娘身邊的婦人們好些都點頭表示沒錯。

這遭遇雖慘，可落到這個地步的婦人們，哪個沒有滿肚子的苦水呢？

孫釵看向木大通，木大通點點頭，“這說的倒是沒差。”

孫釵颔首道，“行，這情形并不影響倩娘做隊長，不過這隊長要做得不能有差錯，一個人怕是獨木難支，還得再有個隊副襄助一二……”

說着孫釵的目光便在衆婦人面上掃過。

衆人一聽面露喜色，踴躍地挺起了胸，揚起了頭，期待着被大當家賞識，尤其是那幾個長相還成，年紀較輕的，恨不得沖孫釵抛上十個八個的媚眼。

哪知孫當家擡起手來，朝着衆人的方向一一劃過，最後卻落在了個頭最高，身板最壯的婦人頭上。

“你叫什麽名字？”

那婦人受寵若驚，簡直不敢相信，瞪大了眼張大了嘴，半天說不出話，還是旁邊的婦人替她答話，“她叫周四姑。來山寨已經有十年啦！”

“看你個頭高，想來力氣也是大的吧？”

旁邊跟周四姑交好的婦人趕緊地用胳膊肘捅了下周四姑的腰，這是傻的吧？

眼瞅着孫當家就要擡舉她了，還傻愣着做啥？

“诶，诶，是來！俺，俺的力氣大，真的，特別大！”

周四姑這會兒才如夢初醒，生怕這好機會長了翅膀飛走了，為了顯示她沒說謊，一眼就瞅見院牆根下擺着個石凳，周四姑兩大步邁過去，雙手就将那石凳舉起，又橫過揮舞了幾圈兒……

孫釵眼角微跳。

大力女啊！

小本本上的人才名單上又能多出一個了。

這般本事，可不能只用在制衣裳上頭啊……不過，只有力氣也不行，還得看看為人品性如何，才能為她所用，先做着隊副看看吧？

“周四姑是吧？行了，你把石凳放下吧……”

周四姑只當是大當家的沒瞧中自己，頹喪地把手裏的石凳放回原處。

還沒轉身就聽着大當家接着說，“周四姑你便做這個隊副，幫着倩娘管着大家夥，事事都按着規矩來，不可摻假，不可糊弄，你能不能做到？”

倩娘用腦力的話，四姑就是武力擔當，想來，這幾十個婦女，還是能管得起來的。

周四姑大喜過望，忙點頭如搗蒜。

“能能！俺定然幫着倩娘做好活計！”

說着話，就站到了倩娘身邊，俨然已是隊長的左膀右臂。

衆婦人神情各異，豔羨妒忌冷漠欣喜等等不一而足。

“這個活計暫時就這樣安排，先做着一段時間，若是有什麽差錯再另說。”

“好了，除了倩娘和周四姑留下，其餘的人都先回去吧。等事情商議好了怎麽做，再讓倩娘她們兩個回去安排。”

孫釵說罷看了眼木大通，木大通忙道，“今日大當家頭一回見你們，一人賞一斤白面，出門去門房領去。”

一聽還有精細糧領，衆人都喜得不行，腳下生行，急急忙忙地去領細糧了。

餘下那些婦人也都是眼睛放光。

心想，連那些不算山寨中人的賤人們都能領細糧，她們正經八百的寨中女人，那說不定更多的。

一個個都期待地望着孫釵。

孫釵随意問了這些婦人幾句，原來這些做粗使活計的婆子們，有幾個是在夥房打下手，還有幾個是管伺候原先幾位當家的洗衣灑掃的，其中一個明顯穿着還不錯的，就是專門伺候陸大當家的婆子，看着還有幾分富态，不過這會兒卻是蔫吧得很，其他的婦人們也明顯躲開了她……

這大概就是先前陸萬鐘活着的時候，這婆子還有幾分體面，這會樹倒了，她這個下人也跟着倒了運。

用這些婦人，可就不似先前那些可以随意了。

比如說一個婦人，原先是在哪兒做什麽的，男人是誰？還有沒有親屬？兒女幾個都有什麽差事？勾勾連連起來，關系自然就複雜了。

孫釵大致問了幾句，聽着裏頭除了伺候陸萬鐘的婆子之外，也沒有哪個是陸萬鐘親信家的女眷。

這二十來個人，孫釵就不打算自己指定小隊長了，轉頭看向木大通。

“木當家，你在山寨是老資歷，你來指兩個做隊長和隊副吧。”

木大通先前還擔心孫當家看中了誰家的閨女，等真的都見過了，他才相信，這位新當家是真的想要給全寨的兄弟弄點好處，還把指定管事的差事給了自己。

他指誰家的女人做隊長，誰家不得承他的人情啊？

木大通當仁不讓，愉快地指了跟他平時走得近的兄弟家的婆娘做隊長。

這隊長還有個閨女，這麽多人都盯着，木大通自然不可能讓好事都落一家人頭上，又指了個在牲口棚做事的婆子做隊副，他挑隊副的标準也是跟孫當家學的。

隊長要精，隊副要壯，這樣才能管得住人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