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小帳

兩夥婦人的管事都定下來，山寨家眷們也都打發走了。

她們走的時候的待遇跟先頭那撥人是一樣的，這讓家眷們歡喜裏頭有點不樂意。

那些勾三搭四，賣皮肉的怎麽配跟自己等人領一樣的東西呢？

眼瞅着院裏終于清靜了，不管是孫釵，還是木大通，都忍不住在心裏松了口氣。

這些婦人，雖是有點害怕大當家的威嚴，不敢大小聲，可那竊竊私語，嘁嘁喳喳是少不了，那動靜，仿佛一群吃桑葉的蠶……這會可終于能耳根安生些了。

孫釵望着留下的四名婦人。

“你們分成了兩隊，每一隊負責一批弟兄的衣裳。”

孫釵指定了山寨家屬那隊是一隊，溪邊婦人是二隊。

“二隊人多，便做二百人的，一隊做一百人的。”

“你們都好生想想，這事情該怎麽做？布料是總領，還是每日領，按整百算，一共要多少材料？針線多少？損耗多少？用時多少？怎麽監督，做好之後怎麽檢查，做的好與不好有什麽章程？有偷工減料的怎麽辦？這些都回去好生想想，明日再過來向我回話……這是關系着全寨弟兄的大事，若辦得好，絕不會虧待了你們！”

本以為只是做個針線活，卻沒想到還有這麽許多門道，兩個充當打手的隊副就不用說了，都是四眼懵然。

就是那一隊的隊長，看着精明能幹的中年婦人，也是有點犯怵的樣子。

只有倩娘，邊聽邊暗暗點頭，似乎已經胸有成算的樣子。

孫釵看在眼內，倒是對她高看一眼。

說不得人才小帳本上又能多個可用的。

沒法子，舊時代能識字的人太少了。

別說女人，就連男人，一百個人裏頭也有九十個是文盲。

就連好些個高門大戶，也奉行女子無才便是德，不讓自家女兒念書識字。

反倒是有些特殊場所，為了打出招牌，吸引客人，還知道給自家姑娘們教些琴棋書畫，寫詩作詞，導致那些文人雅士們開個宴會，不召上幾個伎子，就不夠風雅似的……

如此下來，舊時代的青樓女，有不少知識眼界能耐遠超過同時代水平的。

不然那些流傳了千百年的紅塵俠伎故事又是怎麽來的？

這倩娘，不求她能比得上梁紅玉吧，能頂個柳如是也行啊！

四人領了吩咐退下，臨走時也領到了一份賞。

比別人的一斤白面還多了一小塊尺頭！

隊長的略比隊副的大了那麽幾寸。

讓四人驚喜的同時，也下定決心要好好把這份工給做起來，做得好，将來未必沒有更多的好處！

三日後，木大通往大當家的院子走去，短短的一段路，幹淨整潔，什麽污漬都瞧不見，跟用水洗過好幾遍似的，遇到的寨中弟兄，一個個面上帶笑，腳步輕快。

時不時地還能看到幾個結伴而行的婦人，并不似從前那般，大白天的根本見不着個影兒。

黑風寨，不，現下已經改名鳳祥寨，仿佛被人在短短三天內，換了個芯子！

只不過是三天！

除了還被關着的幾個陸萬鐘親信，寨子裏的人就沒有不高興，不說大當家好的！

就連那些溪水邊的婦人們都在每天求神保佑大當家的長長久久坐穩寨主之位！

這三天裏，孫當家做了啥？

就是給所有人都吃了幾頓比平時好的飯菜。

說要每人每年都做一套衣被，這布匹棉花剛剛分給婦人們，還沒做好，沒上身呢！

說要每月都發月銀，這還沒到月底，沒發呢！

又說要建啥技工組，裏頭又分木工，石匠，鐵匠小隊，已是從寨裏挑了幾個人手進去了。

還有醫護組，要會醫術的人，這個黑風寨是真沒有，從前陸大當家在縣城搶了個回來，結果那人借着采藥的工夫，要跑卻失足跌下懸崖送了命。孫當家的就說先找個願意做這個的，心思機靈的頂上。這會兒倒是找了兩個半大小子充數。

如今又弄什麽先鋒連。

孫當家的說，先鋒連裏要都是英勇善戰的弟兄，有力氣，有膽識，有頭腦的。

話說這大當家的弄出的各種組，那都是有好處拿的，沒看那些不中用的婦人們，領了做衣被的差事，還沒弄出一件衣裳一條被子的，就先都領了精細糧去。

這先鋒連不用想，也知道将來必是山寨的重中之重。

這黑風，哦不，鳳祥寨能不倒，靠的是啥？還不是能打？

別的組都有好處，這先鋒連的好處能少得了？

好家夥，這山寨裏的漢子們，一個個都打了雞血似的報了名。

這不，今兒就是大當家說的面試日子！

木大通走到孫釵所住的院子門前時，就看到那門前老早地排起了大長隊，打眼一瞧，少說也得有百八十來號人！

他們寨子裏的漢子，刨去了那各種組的，夥房的，籠共才有多少人？

這是一大半都來了吧？

再看那一個個收拾得精神抖摟，拉出去就能相親的模樣，木大通心裏好笑，又隐隐多了幾分寒意。

孫當家能文能武，恩威并用，籠絡人心的本事，是他見過的人裏頭，最高明的！

如果說原先他還能有點小心思，等再過上幾個月，這山寨上下，怕不是要被孫當家治得如鐵桶一般，誰有點異動，怕是能立馬死得很慘。

排着隊的漢子們見了木大通，都趕緊滿臉堆笑地行禮問好。

木大通原先雖是三當家，可寨子裏也只有那最沒地位，最老實的那批人，見了木大通還拿他當個首領敬着，陸家的那些個親信，誰把木大通放在眼裏？有時還會故意給木大通使壞，讓這三當家下不來臺，木大通也是好脾氣，不然不能安穩地坐在這位置好些年，只泥人也有三分土性，木大通都是懷恨在心罷了。

這次山寨變天，原先那些張牙舞爪的親信們除了被殺的，基本都被關起來了，有幾個狐假虎威的小喽羅，這會在寨子裏也是夾起尾巴做人。

如今得到了自己應有的尊重，木大通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穿過長長隊伍，走進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