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8顆星
慈善晚宴,在酒會結束後才正式開始。
越聞星坐在位子上,聽着交響樂隊現場演奏,有些無聊。賀沉言在後面一張桌前,同別人聊天,說的都是些生意上的事,她也沒注意。
好在,幾分鐘前叫的面被侍者端了過來,“請慢用。”
賀沉言說過不介意,她也不再矜持。
吃個面而已,既然能點,那就肯定能吃。
鐘毓樓做的吃食,先來以突出食材真味為标榜,平平無奇的一碗湯面,做得相當講究。
青瓷花的小碗,碗口和碗底都嵌了金邊,為了保溫和方便,上下又分別放了同種樣式的底座和蓋子。
拿起來也不會燙手,面吃到嘴裏,還有餘溫。
不油不膩的清湯面很和越聞星的胃口,她一心撲在面上,連身邊又坐下了一個人都沒有發現。
賀宇桦被賀坤叫來認識人脈,他不太喜歡這種嘈雜的場合,因為人太多,和父親叮囑過的叔叔伯伯打了個招呼後,才找了個空位落腳,注意力一直放在手機上。
越聞星吃完面,長長地舒了口氣,讓侍者把碗筷收走,又覺口渴,拿了桌上的香槟輕抿一口。
刺激的味道瞬間布滿口腔,把剛才嘴裏地鹹味沖散。
她蹙了下眉,看來還是不能中西合璧着吃,這味道也太奇怪了。
主辦方為每一張桌子都配了白開水壺,越聞星微微傾身去拿,細白的胳膊剛伸出去,水壺就被人拎起來。
她看見賀宇桦,往自己面前的杯子裏倒了點水,“......”
賀宇桦專心看着手機,壓根沒看其他人,倒滿杯後,水壺被放置原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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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聞星這下嘴也不渴了,她提起裙子起身,匆匆從座位離開。
身後正和人談事的賀沉言,不經意間目睹全程,他低聲和身邊人說了句什麽,随即朝賀宇桦這邊走來。
越聞星去洗手間補妝,又找侍者要了杯水,才在門口的沙發處坐下,她有意無意看着賀宇桦那個方向。
真是冤家路窄。
賀宇桦要是知道上次是她故意騙他,照他那個直來直往的性格,肯定會當場和她分辨起來。
越聞星不怕事,但她也沒忘了今天來這一趟的目的。
正事要緊,至于其他的,就先放一放,以後再解釋也來得及。
-
酒會在晚上八點過十分正式結束,交響樂團下場,舞臺搖身一變,成為拍賣臺。
越聞星在沙發區坐了半晌,見室內的燈光都亮起,視線盡頭被一道人影遮住,正朝她走來。
“拍賣開始了,過去吧。”
她稍稍擡頭,看見賀沉言垂下目光,濃密的睫毛在眼底打上一片陰影,他一雙眼內勾外翹,眉密而濃,乍一看是一副寡情冷厲的面相,但看人的眸光卻深,專注且唯一。
越聞星好幾次,都差點被這目光唬住,差點陷進去。
她低頭,就着賀沉言伸出來的手,作為支撐,站起來。
男人的胳膊緊實有力,很有安全感,鼻尖繞着一股淺淡的松木香,異常好聞。
如果忽略他為了逼她就範,而做的一系列手段。
越聞星覺得,賀沉言的确算得上是一個很好的結婚對象。
她走到原本那張桌前,卻沒有再看見賀宇桦的身影。
越聞星放下心來,把注意力集中到即将展出的幾件拍品上。
拍賣會的過程很順利,作為壓軸出場的《雪落春山圖》,在一經展示後,就立刻有人亮出高價。
舉牌的頻率比起前幾輪來,明顯快了許多。
賀沉言透過明亮的光線,去看她。
越聞星緊抿着唇,她皮膚生得白,手因為緊張,一直緊緊握着,關節處,被擠壓至鮮紅。
他沒有過多猶豫,伸出手覆在她手面上,将手裏的號碼牌讓她握住,“想不想試試?”
越聞星稍稍被拉回神,拍賣臺隔着底下的觀衆席不過五米的距離,她視力很好,畫品一出現,她就能分辨出隐藏在幅畫中,她曾經做過的記號。
在落滿白雪的樹杆枝桠中,一個小小的“X”字符。
這是真品。
是她封閉自己前,畫的那副《雪落春山圖》。
越聞星握着號碼牌的手,幾乎顫抖,她緩慢張口,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賀沉言輕輕摩挲她的手背,溫熱的、帶有粗粝感的指腹,似一種無言的安撫。
“我...可以嗎?”
開口時,嗓音的幹澀,讓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賀沉言沉默着,點頭,連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說話的時候語氣變得有多輕,“這幅畫,原本就是你的。”
然而想得到這幅畫的人,比想象中的還要多。
越聞星舉了幾次牌,很快就被更大的數字淹沒在後。
現在場中,一直在出價的人,她稍稍留意了一下,除了熟知的幾位成功企業家,還有一位,她連名字都沒聽過,聽別人說起時一臉懵。
梁域。
她悄聲和賀沉言搭話:“那位352號先生,你見過嗎?”
賀沉言把目光落在某處,不置可否,只給她簡短介紹了一下:“梁家是書香世家,父輩都是高知或在政府當官,梁域是梁老爺子最寶貴的一個孫子,排行老三。”
越聞星心思分了一半在競拍上,也沒去多想為什麽賀沉言兀自說起梁家的背景來。
舉了幾下牌後,她變得猶豫起來,也有點發愁。
來得時候,越聞星做好了如果是真品,就拍下的準備。可現在,想得到那幅畫的人比她想象中的要多,價格也是越叫越高。
她細細梳理一遍現在擁有的資産,覺得這樣下去,自己恐怕得傾家蕩産。
作為《雪落春山圖》的原作,她真是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猶豫間,競拍已經到了白熱化的階段。那位352號先生,與另一位太太杠上了。
兩人幾乎先後舉牌,那位太太出價後,梁域又瞬間壓制,這樣一直來了幾個回合,競拍價也逐漸離越聞星可以承受的價格越來越遠。
她的目光緊緊盯着那副畫,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時候,身邊有人淡淡開口。
“要不要和我做個交易?”
越聞星偏頭,一時間沒弄懂他的意思:“什麽。”
賀沉言閑散靠上椅背,雙腿交疊,将她手中的號碼牌收回來,眼裏盛滿勢在必得的光,“我幫你拍下這幅畫,你在結婚同意書上簽字。”
“!”
越聞星真佩服他現在這個時候,還能想到辦法要挾她。
真是徹徹底底的商人作派。
賀沉言給她兩秒考慮時間,見她不搭話,又出聲提醒:“時間不多了。”
那位太太已經明顯不想為了一幅畫,送出去這麽多錢財,352號先生眼看着就要勝出。
越聞星腦中飛速轉動,《雪落春山圖》對她的意義,是任何事情都替代不了的,如今失而複得,珍藏的畫卷就在眼前,只要她點頭,就可以得到。
縱然是對方趁人之危,她也不顧得了。
越聞星沒再猶豫,定定說了一句:“好。”
未等他說話,又飛快加了一句保險:“但是結婚以後,你必須聽我的。”
賀沉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嘴角綻開一抹笑,這次比以往任何一個時候都要明顯。他笑起來很好看,少了些冷厲,多了幾分爽朗和霍亂人心的妖孽感。
“成交。”
越聞星別開眼,臉有些不受控制的紅了。
賀沉言沒再耽擱,趁着拍賣師第二聲槌敲響的時候,舉手,嗓音冷淡朗潤:“三百五十萬。”
滿座嘩然。
坐在前幾排的352號先生,轉過頭來,眼底覆上一層不明意味,他繼續出價:“四百五十萬。”
一出手就是一百萬的間隔,整場大概除了賀沉言,也沒人敢和他叫價了。
事情發展到這裏,不少人都在細細窣窣地交頭接耳,一面說梁家三少出手闊氣,一面說賀沉言這是故意要讓梁域下不了臺。
議論間,只見後者又不疾不徐的加重了籌碼:“七百萬。”
越聞星覺得不值,她猛地攥住他的手腕,壓低聲音道:“你瘋了?我的畫我自己清楚,你清醒一點,把我賣了都不值這麽多錢!”
352號先生仍在加價,賀沉言繼續舉牌。
他目不斜視,擡手輕輕将她的手包裹住,安撫性地捏了兩下,嗓音清潤,心情很好,“這話錯了,賀太太的畫,我無論花多少錢拍下,都值得。”
越聞星一怔,心髒劇烈收縮一下。
就在這時,352號先生已經停頓了五秒沒有動作。
拍賣師詢問間,無人敢同賀沉言抗衡,拍賣槌一下、兩下、三下,像在往她心上敲。
直到拍賣臺上傳來一聲叫喊——
“恭喜728號先生,拍得這幅《雪落春山圖》!”
越聞星的一顆心才總算落了地。
熱切的氛圍裏,賀沉言回頭看她,稍稍湊近幾許,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說:“這幅畫,就當是我送給你的聘禮。”
這也就意味着,聯姻之事,已然塵埃落定。
-
拍賣結束以後,衆人退場。
套着白色椅套的一排排位置空了下來,越聞星随着賀沉言退場,站起來時,她忽然想去看一眼那位352號先生的真容。
憑着記憶找到他坐的位置,碰巧他也沒有率先離去,還坐在位子上。
似乎注意到身後的目光,352號先生恰好也回過頭來。
目光觸及的一瞬間,越聞星感覺眼前幾道刺眼的光線閃過。
而後,她看清了他樣貌。
那張臉和記憶裏的長相完美重合。
越聞星張了張口,覺得喉嚨幹澀得發緊,這一晚上的高低起落,令她有些站不住,還是賀沉言及時扶住她,才沒有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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