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21顆星
午後, 天氣陰沉,黑雲密布。
剛才還是豔陽高照,一晃眼, 就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暴雨雷電突襲, 勢頭還不小。
小梨将畫作包好之後, 聯系快遞公司把畫送出去。
然而天公不作美。
天氣惡劣的原因,打了幾個電話,聯系人都說明可能無法按時送達。
加上雨勢不減,越聞星也擔心,畫作在運輸過程中會難免受到影響。
餘嫣雖然人不怎麽樣,但有句話說對了——這是山居先生的巡回展,雖然工作室其他人的作品只是附帶,可也不能讓展覽牆無端空出那麽大一塊。
不管餘嫣是故意找茬, 還是她真的忘了。
越聞星有義務也有責任,将畫品安全送到展廳。
權衡之下, 她決定自己帶畫親自打車送過去。
小梨在儲藏室找了一些厚紙板覆蓋在畫框上,又在外圈套了一層防水的雨布, 用尼龍繩系緊,送到正在穿雨衣的越聞星手上。
那件雨衣是男士的,寬大又漏風。
她穿在身上空空蕩蕩的, 擋雨的作用驟然降低。
落地鏡裏穿着藍色雨衣的人, 正彎着身子, 将褲子紮進鞋筒裏,為了避免淋濕, 越聞星可算是絞盡了腦汁,還特地找了一雙不知道是誰落在工作室裏的雨靴。
這一套穿在身上,不仔細看, 還真看不出來她是昭華實業的千金。
畢竟沒有哪一位身價不菲的女士,會在大雨天這樣全副武裝的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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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門聲,在身後響了兩下。
随即,低沉輕緩地男聲落在頭頂——
“你打算穿成這樣,去參加潑水節?”
“......”
越聞星直起腰,擡頭,将額前兩縷碎發撩開,帽子也随着動作垮在腦後,露出來的一張臉格外嬌小俊俏。
看見來人,她将脫口而出的調侃咽回去,認真道:“你看外面多大的雨,我還要拿着畫去打車,不把自己裹嚴實了感冒怎麽辦?”
賀沉言靠着門框,仔細端詳她幾眼,唇邊隐隐泛着笑意,“不用這麽麻煩,我送你去。”
??
越聞星表明:“我這次去的地方可不近,得出市。”
這人今天怎麽回事,這麽殷勤?
“嗯,送你。”
簡短的幾個字落下,賀沉言轉身離開,臨走前又道,“把這一身換下來,我不會讓你感冒的。”
她在原地怔了好一會。
從這些天賀沉言的表現來看,越聞星心裏隐隐約約浮現出一個猜想。
就立刻拿了手機給江素心發去一條消息——
“賀沉言最近不正常,送給我絕版漫畫,還主動提出要幫我的忙,是不是又有什麽我不知道的陰謀?”
這個人心思太深,她有些招架不住。
江素心的回複沒有立刻發過來,正要将手機收進口袋時,電話鈴聲卻響了起來。
越聞星走到窗邊将窗簾拉上,隔絕掉室外的雨幕,接通那個陌生的號碼。
-
因為賀沉言的幫忙,越聞星準确無誤的将畫品,送到了在A市布展人員的手裏。
從展廳出來,室外又重見陽光。
雨後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走連日的燥熱。
坐進車裏,賀沉言正靠着椅背在小憩。
他冷厲的眉眼松散下來,濃密睫毛在眼底投上一層陰影,薄唇輕抿着,呼吸平緩,周身散發着淺淡好聞的松木香氣。
聽見身邊的動靜,他微微睜眼,嗓音透着點沙啞:“回去嗎?”
“嗯。”越聞星端正坐好,想想措辭,開口道,“今天謝謝你,我...”
鈴聲在狹小的空間內響起。
她識趣地閉上嘴。
在賀沉言接起電話的間隙,恰好看見手機上江素心發來的消息。
——“少陰謀論啊,你也沒什麽利用價值。”
“......”
越聞星直接發了六個點過去。
就在此時,身側傳來一聲冷淡的反駁:“不去。”
偏頭,見賀沉言眉心輕擰,表情雖然說不上有多難看,但眉宇間隐約挂着不耐。
碰巧,那邊人不知道說了什麽,他也稍稍側眸。
兩人視線對上。
手機響了一下,越聞星先移開眼,看着陡然亮起屏幕,江素心緊接着發來一行字——
“最多最多,也就是除了你的人,他還想要你的心而已。”
她胸腔猛地一震。
下一秒,欲蓋彌彰似的,猛地關上手機。
耳邊,賀沉言嗓音清冷,語氣淡淡,但話音裏略有妥協:“行,我帶她來。”
挂斷電話,他報出一個地址,司機立刻改變路線,按照指示照做不誤。
越聞星其實對A市不太熟悉,賀沉言說的地方是哪,她并不清楚。但從出發後,直到到達目的地,她都沒有詢問一句什麽。
心裏被疑惑填滿。
江素心的話在她腦海內打開了一個缺口。
賀沉言有些讓她面紅耳赤的行為,仿佛通通有了解釋。
但更加讓她無所适從的是,她震驚地發現自己似乎早已沉浸其中。
将那些寵溺和關心當成一種理所當然。
“賀總,到了。”
越聞星回過神,視線往窗外看去,一位穿旗袍坎肩的女士正站在別墅門口,端着滿面笑容,看着這邊。
她随着賀沉言下車,賀怡立刻走過來,笑容和善地握住她的手,“侄媳婦,咱們又見面了。”
“姑媽好。”
越聞星乖巧喊了一聲。
賀怡越發合不攏嘴,去看站在旁邊的賀沉言,後者冷着一張臉,看着跟個局外人一樣,沉聲問:“現在滿意了?我們可以走了嗎。”
“那怎麽行。”
像是怕他跑了似的,賀怡忙拉過越聞星走近大門,“你沒事從不知道主動來看我,今天這個機會我可要抓住,更何況,侄媳婦也在是不是?”
越聞星笑,摸不準賀沉言是什麽意思。
不過看上去,他除了有點不耐煩,也沒有很生氣的意思。
看樣子,賀怡算得上他身邊最平常的一位長輩了。
-
李家別墅因為兩人的到來,頓時熱鬧起來。
在賀怡的堅持下,賀沉言無奈答應了她住一晚再走的要求。吃完飯之後,越聞星陪着賀怡在別墅的庭院外喝茶。
別墅位處山間,一目遠眺出去,天空廣闊無垠。
夜幕被深藍色覆蓋,将漫天星空堆砌到人眼前。
身側的落地窗邊緣,客廳裏柔和的暖光灑落一旁,是難得的閑散時光。
賀怡喝一口茶,風韻猶存的臉上一絲皺紋也難見,“我聽說,你和沉言小時候就認識。”
越聞星點頭:“小時候兩家是鄰居,所以就認識了,不過大多數時候都是我單方面的刷存在感,他幾乎都不太愛搭理我。”
“那小子,小時候對誰都那樣。”
賀怡嘆了口氣,想起早些年,眼神有些悵然,“我記得車禍以後,接他回來的那年,他就像個刺猬,誰碰到他都會被刺到。有一周的時間,他都沒怎麽吃飯,就沒日沒夜地站在窗前,看那頭頂的星空。”
越聞星收回視線,她突然很想知道,“那後來呢?”
“後來,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初中沒上完,我就把他送去國外了。想着讓他遠離這裏,也許會好一點。”
賀怡笑着說:“然後他果然沒讓我失望,好好的長成了一個大人,就是那個性子,太硬太冷,我差點覺得他這輩子可能都找不到另一半。”
“......”
越聞星心想,我以前也這麽覺得。
“可是,回國後有一天,我就看見了你和他一起出現的新聞。”
賀怡看着她,眼裏心裏似乎都在笑,“我從來沒從他嘴裏聽見過任何一個女人的名字,除了你。”
越聞星一怔。目光不知道怎麽突然移到室內,就坐在客廳的沙發邊回郵件的賀沉言身上。
他雙腿交疊,似乎剛洗完澡,換了一套純黑色的睡衣,水晶燈的光灑落肩頭,将五官的棱角勾勒得立體深邃,不說話的時候,神情冷淡,拒人千裏。
賀怡的話仍在耳邊流淌。
“這孩子啊,真的讓人心疼。因為那場車禍的原因,到現在,他都不敢一個人開車。”
她嘆了一口氣,音色明顯沉下來,“ 說起來也有我的原因,要是我早一點發現...”
越聞星震驚地看着賀怡,努力消化那個事實。
賀沉言害怕開車。
腦海裏有些畫面逐漸回攏,為什麽他身邊總是跟着司機,為什麽車輛總是在他需要的時候出現,為什麽車庫裏的豪車擺了一排卻一次都沒有見他開過。
一種不知名的情緒在胸腔發酵,她突然有些難過。
“星星。”
賀怡叫住她,溫熱細膩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如同所有長輩對晚輩的希冀一樣,目光鄭重地說:“對沉言而言,你是他的全部。答應姑媽,不論發生什麽,都不要離開他,好嗎?”
-
越聞星回到房間的時候,賀沉言正好從浴室出來。
他取下眼鏡,眸色淡然:“水放好了,可以直接去洗。”
“...謝謝。”
大概是因為聊得太晚,越聞星臉上帶着點倦容,他的視線在她臉上游走一二,“趕緊洗完,早點休息。”
明天他要去告訴賀怡,不要聊得那麽晚。
“賀沉言。”
她低聲叫他。
“嗯。”
經過身側的時候,突然,他感覺手腕覆上一陣溫熱,稍稍垂眸,低頭去看她,嗓音很輕:“怎麽了?”
越聞星擡眼,晶亮的眸子裏,完完整整倒映着他的影子。她搜腸刮肚地回憶着,明明有很多話想說,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沒什麽。”
她舔舔唇,松開手,稍稍退後半步,讓他過去。
欲言又止。
賀沉言盯着她看了幾秒。
男人眉目疏朗,瞳孔裏蓄着光,他不但沒走,反而湊近一些,噙着笑問:“怎麽,想和哥哥一起洗?”
作者有話要說: 越聞星:?
你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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