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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

這些人衣着各異,有穿着毛靴獵裝,牽着馬的突厥烏孫人,拎着長弓,帶着大雕的蒙古人,也有帶着美酒葡萄幹的西夏人,甚至是一對對用駱駝駝着香料的安息,貴霜商人和帶着精美織毯的波斯商人。

他們和米洛斯排在長長的隊伍後面向前面眺望都望不到邊,像這個樣子到天黑才能進關。

“這是怎麽一回事?”

絕歡問旁邊的安息商人。

“方舟城現在是自由貿易港,對各國的商人都是零關稅,所以很多人都大老遠來這裏買賣貨物,不僅是這樣,西陵國還在城中增設了各國風情的行館來款待各國商人,并且在方舟城中專門建立了漂亮寬敞的商貿展覽館和各具風情的商貿街,還定期舉行商貿集會來促進通商。在這裏所有的人都能找到他想要的貨品,也能讓自己的貨物賣個好價錢,大家當然都湧來做買賣,來的人多,排隊就成了辛苦的事情,等等吧,看我,還專門拿了凳子,這要等到天黑才能入關呀。”

“還是西陵國好呀,什麽時候也移居西陵來,據說這裏的人各個都有地有房,豐衣足食。我一個親戚幾個月來就遷居來,日子過得滋潤呀。”

絕歡聽見旁邊一些西夏人也在聊着西陵國近年來的富足。心裏一陣甜意,記得幾年前他曾經同二歌提起過他的構想,沒有想到都已經成真。

一對西陵侍衛從身邊行過的時候絕歡叫影喊他們過來。

“你們幾個有什麽快說。”

西陵國的侍衛禮貌卻有些不耐煩。

“我有西陵帝的金牌,能讓我們先行入關嗎?”絕歡對他們說。

“是禦賜的金牌嗎?拿出來我們看看。”

絕歡從懷裏掏出一枚精刻着白虎花紋的金牌,上面卻不是‘如朕親臨’而是鬥大的‘西陵帝尊’。

“陛下!真的是陛下回國了!”

在他的面前,一片一片的侍衛跪倒了,迎接他的聖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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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西陵國,所有民衆湧出來歡呼着迎接絕歡,這樣的情景幾乎讓他淚流滿面,這是他完全料想不到的,離開已經三年了,他以為事實變遷,所有的西陵人已經忘記了他,但完全不是這樣的,那個人看來把國家治理得很好,三年沒有見,他還好嗎?

靈月城行館中絕歡站在月下的一片梨樹林中,如雪的梨花落滿他的肩,他迷蒙的目光望着遠處。

又是落花的季節……

一路上,朝廷為他備好了馬車和每日落腳的行館,一切都很順利,明天傍晚他就可以回到陵都了。

一路上他所看到的是到處一片繁榮昌盛的景象,才嘉宣五年,進入嘉宣年間以後西陵國發展的速度讓每個人都覺得吃驚,中原的局勢已經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一向崇尚武力制勝的中原各國終于明白了一個道理:只有經濟的繁榮才是争霸的決勝關鍵。

東青國在易水之戰名勝實敗之後出奇地保持了一種讓所有人都睬不透的保守沉默太多,一改往日軍力強國的态度;南朱國在政權轉移和新國主出行以後,朝政完全把持在太後楚妍手中,太後楚妍又是絕歡的親姨母,因此與西陵國一直保持着很良好的關系。北武國主拓拔羽傲雖然與西陵國結盟,但是這樣的情勢下卻暗下擴充軍力,對西陵國是一種完全戒備的态度。

絕歡蕭然的身形亭亭立在一片如水的夜色中,夜裏的寒露沾濕了他的薄衫。

一件織錦的披風落在他的肩上,他回頭去看,是他新收的侍衛影。

“夜深天寒,別着涼了。”影的聲音低沉卻溫柔:“這麽晚了還不睡嗎?明天還要趕路,主人。”

雖然影稱他為主人,絕歡卻覺得他從來不是當他主人一樣,雖然表面上是那樣必恭必敬,但他能感覺到這是一個骨子裏倨傲的人,而且他對待他就像是捧在手心裏的寶貝,小心翼翼。

來到西陵,商隊的人都對他的真實身份驚訝不已,紛紛恭敬起來,但影對他的态度還是一如即往,似乎一點都不驚訝他是西陵的皇帝,還是……他早就知道?

……

陵都

絕歡走下馬車,看見廣場上黑壓壓一片跪迎他的文武百官,他的眼光在人群中尋覓着,卻發現滿目的朝服中惟獨缺少他要找的那個人。

“攝政王呢?”絕歡問身邊的大司馬白慕風。

“攝政王……”白慕風面有難色:“攝政王殿下在京畿的弘法寺。”

“弘法寺?”絕歡挑起了眉頭:“他去弘法寺做什麽?”

他原以為一回到陵都就可以看到他二哥,沒想到去聽見這樣的消息。

“攝政王在弘法寺已經有一月有餘,臣恐怕……”

絕歡急匆匆闖進了弘法寺朱紅金漆的大門,聽到一陣陣的念佛聲,木魚聲,燃起的香煙缭繞在莊嚴的大殿上,一個挺拔的背影端坐在金色的佛像前,那人身着素色僧刨,剃得油光的頭上點着戒疤。

“二哥!”絕歡只覺得心往下沉,雙腿發軟,撲倒在那人身前。

“施主認錯人了。小僧聖音,不是您口裏的二哥。”

一個清朗的聲音從頭上響起。

絕歡擡起了頭,見那僧人身材消瘦高挑,面容清秀,斯文白皙的樣子,一雙古井無波的眸子正望着他,頓時絕歡尴尬地臉都紅到脖子根了。

“那我二哥呢?”

他很難解釋自己狂燥的心情,也許是失去了太多,他已經好害怕再失去什麽。

“您是說白施主嗎?他在後面的齋房裏頌經參禪。”

……

“一切所見皆夢幻泡影,如鏡花水月,如霧亦如電……如見實相非相,即見如來。”

絕歡在在那門口好半天,冥歌才擡起頭來。

他放下了手上的經書,已瘦削如骨的手指在發抖。

“你瘦了。”他擡起手,輕輕撫摸絕歡那白如雪,滑如緞的長發,手指漸漸下移,停留在他略比以前清減的面頰上,這張臉,即使是在夢裏也想要觸到,他真的不是在作夢?

絕歡看着眼前的二哥,他比以前瘦了很多,曾經風神如玉的臉龐現在已經消瘦地凹陷了下去,顯得顴骨突出,曾經如緞子一樣的黑發現在幹枯如草,這時候的冥歌,就如同風中的殘燭,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倒下,這些年他……

“你還知道回來!你還知道有這個家,你還知道有我這個二哥!”冥歌的拳頭突然用力捶打在絕歡的胸前:“三年了,整整三年了,你知道這三年我是怎麽過的?你知道三年是什麽概念?那是上千個白天,上千個夜晚,上千天的等待!”

冥歌的眼睛裏帶着血絲,嘴唇幹裂,神色憔悴。他的話還沒有說完,薄削如紙的身體軟軟地倒在絕歡的懷裏。

“二哥!二哥!”絕歡摟緊他如同飄絮一般的身體“二哥你不要吓我!”

斷愛燎情

深深的大殿中缭繞着檀木的熏香。

绛紅色的錦绡帳中躺着那個消瘦憔悴的人,絕歡坐在床沿,目光膠在冥歌蒼白如紙的臉上,太久了,他一直可以忽略着眼前這個人對他的愛,卻自私地享受着他為他做的一切,這一次他再也無法忽視這顆熱切的心,他不想再逃避。

也許失去太多之後人才會懂得珍惜,他只希望這一切不會太晚。

“歡兒~ 歡兒~”一陣低沉沙啞的聲音從床塌間傳來,絕歡忙俯下身,握起冥哥幹枯如柴的手:“二哥,我是歡兒呀,我在這裏,我回來了。”

那雙琥珀色的眼睛慢慢地睜開了,太多的情緒在那雙曾經漂亮的眼睛裏流動着,驚喜,難以置信,痛苦,期望,唏噓,感慨……

一滴淚從冥歌的眼角滑落,愛一個人真的那樣難,那樣痛,為什麽只有眼前這個人可以牽動他的心,為什麽眼裏只容得下這個人,他這一生中做了太多了事,就只為得到眼前這個人,可當他離自己那麽近的時候,他卻感覺到命運的無常,他自己的身體情況自己心裏很清楚。也許他的生命就快要走到盡頭。

“歡兒,我不是在做夢吧?真的是你?……”他擡起手扶摸着那在夢裏也會出現的美麗臉龐,怕自己又是在做夢,怕一瞬間他就會消失不見。

“是我呀,二哥,真的是我,你沒有做夢。”絕歡覺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濕潤,他抓起那只消瘦如柴的手放在自己的唇邊輕吻着。

他知道這是離亂的錯愛,那燃燒的情兇猛如同洪水,一但閘門打開了,他們兩個人就都沒有退路,他們兩個人一生都将背負着亂倫的罪名,但他已經不打算再退縮,因為他明白真情的可貴,因為很多東西都沒有後悔的機會,而他不會讓再後悔。

絕歡俯下身,輕吻冥歌淡粉色的唇,一頭雪色的長發滑落,落在绛紅色的錦緞間,形成最緋彌绮麗的畫卷。

“歡兒……”輕吟從冥歌的喉中滑出。

絕歡玉潤的手指貼在冥歌粉色的唇上:“二哥,我知道的,我什麽都知道的。”

一生的渴望,就只為了這一刻,

他以為一生都觸不到他的心。

一生之中,他做了太多的事情,都只為得到眼前這個人,

他的笑容好美,從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一生的颠覆,

他只想靠近他,擁緊他,

因為在這幽深的宮中他是牽挂着他心魂的影。

“狼牙月 伊人憔悴

我舉杯 飲盡了風雪

是誰打翻前世櫃 惹塵埃是非

緣字訣 幾番輪回

你鎖眉 哭紅顏喚不回

縱然青史已經成灰

我愛不滅 繁華如三千東流水

我只取一瓢愛了解

只戀你化身的蝶

你發如雪 紛飛了眼淚

我等待蒼老了誰

紅塵醉 微醺的歲月

我用無悔 刻永世愛你的碑”

紅绡的錦帳滑下,蓋住了緊緊相擁的交纏着的兩個人,紅燭搖曳着在窗上拉出長長的影子。

躺在溫暖柔軟的懷中,冥歌的胸膛突然急劇地起伏着,他艱難地喘息着,手指緊抓着錦被,臉上泛着痛苦的神色。

“二哥!二哥你怎麽啦!”

這已經不是他回來以後第一次了。

絕歡緊摟着冥哥消瘦蒼白的身體搖晃着,焦急地往窗外喊着:“禦醫!快傳禦醫!”

……

“二哥~”

他聽見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呼喚着他,艱難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那雙絢麗的紫色眸子,他笑了。

盼望着這麽久,終于得到了,他卻已經氣若游絲,身如飛絮,他想撐起身子坐起來,卻渾身軟綿綿,一點力氣也沒有。

“二哥”絕歡扶他坐了起來,端起手邊的湯藥喂他喝了下去。

冥歌看着那張美麗的臉龐,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溫柔的歡兒,經過這些天的相處,他還常常覺得自己活在夢中一樣。

“你的嘴邊還有藥汁。”絕歡伸出手,用手指沾他唇上的藥汁,又将手指放入自己的嘴裏。

“好苦!”絕歡孩子氣地探了探舌頭,擰起了眉毛,卻感覺到冥歌的眼光一直灼灼地膠在他的唇上。突然覺得自己剛才的舉止好生地暧昧,他的臉也紅到了耳朵根。

冥歌突然又咳嗽了起來,他忙去扶住他,輕輕捶打着他的背。

“也許我活不了多久了,歡兒。”他聽見冥歌在他的耳邊低語,驀地擡起頭,他的心仿佛一下子涼了。

“二哥,不會的。”他将冥歌摟在懷裏,摟地好緊,緊得冥歌都快要呼吸不上來。

“我會請最好的醫生,找最好的藥給你,你會活下來的,我不會讓你死的,我……已經承受不了再失去了。”

“歡兒。”冥歌擡起手輕輕扶摸着他的臉:“你變了許多,我的歡兒長大了,在外面吃了不少哭吧。”他說着說着又咳嗽了起來。

絕歡抱起冥歌,将他輕輕放在床塌當中,為他蓋好錦被,正當他要站起身的時候,冥歌抓住了他的手腕。“別走,歡兒。”

絕歡俯下身,看着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眸子。

“歡兒,我想你……吻我。”

正是向晚的時候,如血的夕陽染紅了天空,這是怎樣絕色的黃昏,多少個這樣的黃昏他站在玉砌雕欄的宮殿前等待着這心中人兒,他不想放手,他不想讓這美夢散去,哪怕明日就是他生命的盡頭,他也想要抓住幸福的影子,在着短暫的浮生當中,哪怕貪戀那一日的歡愉,他就滿足了。

“二哥……”絕歡輕吻着他的唇,一只手樓着他的腰,另一只手拉下了绛紅色的錦帳……

柔軟的手指輕輕滑下,帶着一陣陣喜悅的煨燙燃遍他的全身,冥歌輕吟着蜷縮其身體,蝶翼一樣的輕吻落滿他的全身。

在初秋微冷的夜裏,他們互相探尋着,身體交織在一起,只想将對方擁得更緊,熾熱的吻帶出一波又一波的纏綿。

“半冷半暖秋天 熨貼在你身邊

靜靜看著流光飛舞,那風中一片片紅葉

惹心中一片綿綿半醉半醒之間 再認笑眼千千

就讓我像雲中飄雪

用冰清輕輕吻人臉 帶出一波一波的纏綿

留人間多少愛 迎浮生千重變

跟有情人做快樂事 別問是劫是緣

像柳絲像春風 伴著你過春天

就讓你埋首煙波裏

放出心中一切狂熱 抱一身春雨綿綿”

情絲已亂,夢魂尤醉,只想與心愛的人纏綿渡春宵,相擁到天亮。

沒有明天,不管未來,忘卻了一切塵世的紛繁與羁絆,只是貪戀這一刻的浮生之歡。

只想多愛一點,因為除了你,這世上我已經一無所有,如果只有失去之後才懂得真情可貴,那我不會放手,因為我不想再悔恨過一生。

只想與你相擁,哪怕明天就是生命的終點,我也要在這最後的一刻好好愛你。

“歡兒~不要放開我,就讓這夢做得久一點。”

柔軟的錦被中,他的發絲淩亂,緊擁着那絕美的人兒。

紅绡香軟

陵都的夜色從來都沒有這樣醉人。

他從小生長在禁宮,看過太多的黑暗,那一天當那雙澄澈的紫色眸子映入他的眼簾,他呆住了,好美,絢爛得如同寶石一樣,他看得呆住了。

他的母親是那個絕美的靈妃,那個美麗卻又憂傷的女人,在她的眼中總是萦繞着水汽,憂郁悲傷地要讓人溺斃,絕歡有一張像他母親一樣傾城的容顏,那個孩子呀呀學語的時候他就躲藏在大殿的後面偷偷地看。

他看過太多宮廷中的争鬥與黑暗。從小的時候他就已經明白了只有讓自己變得足夠強大才可以保護他愛的人,他看過那麽多人想要染指那朵他心愛的紫色花朵,他從來都不會心軟,哪怕是骨肉相連,他都一個将他們拔除,一點都沒有猶豫。

往事如煙都已經消逝,當他以為他可以坐在那金色的龍椅,執掌一切,睨視天下的時候,突然一切卻又變得失控,他變成了他的階下囚,那個紫色眼眸的孩子原來一直都沒有他想象得那樣簡單。

絕歡的心永遠那樣柔軟,他甚至沒有對他說一局重話,邀他共掌國政,這是他不可能做到的,正當他以為他可以有機會貼近他的時候,他卻離開。

他常常在天亮的時候就等待他,一直到天黑……

……

絕歡的身體好柔軟,卻帶着驚人的熱度,冥歌覺得他仿佛就要熔化在那團火焰當中,世上最消魂的事情莫過于與自己所愛的人纏綿到天亮,他等這一刻已經太久,當他們的身體緊緊糾纏在一起的時候他的眼角滑下了一滴淚。

“歡兒,也許我活不多久了,你……”

絕歡用手指壓住了他的唇:“不會的,二哥,我不會讓你死的。我們會一起開開心心地遍游天下,一起坐擁這大好江山,明天我們就出去看看這西陵江山的新貌。”

“二哥,你知道嗎?當我回來的時候一路上看到的是怎樣繁榮昌盛的景象,這是幾年前我根本無法想象到的,西陵的百姓不能,我就更不能沒有你。”

絕歡緊緊地擁住他。

清晨,金色的陽光照在緊緊相擁的身體上,絕歡慢慢起身,扶起冥歌,幫他穿上白色潇花,淡紫籠紗的廣袖長袍,梳理好頭發,攥起藍田的暖玉,甚至親手幫他穿好金繡的鹿皮靴子。他仰起頭看着冥歌微笑的臉,牽着他的手一起走出玉秀宮的大殿。

晨光照在他們的臉上,溫暖又和煦,他們緊握着雙手從那高高的禁宮的樓臺上望下去,眼前一片陵都城裏的繁華如織,他們相望着,臉上都浮現出笑容。

……

陵都城外 翠煙湖上

新雨過後,遠處的青山渺渺,如同少女的眉黛一樣秀麗,翠煙湖上籠罩着薄蒙蒙的霧氣,讓這幅畫卷中的人兒也顯得飄渺起來。

一艘漂亮的畫舫在湖面緩緩地行使着,甲板上立着兩個年輕人,一個身穿白衣的男子有着絢麗的紫色眸子,一頭絕異的雪發披下來,只在發尾簡單的用一條紅色的緞帶束起來,另一個男子半依着他,眉舒眼淡。

“累的話我抱你進裏面躺着吧?”絕歡輕聲地問他。

“不用了,我就想這樣靠着你,聽你講那些外面的見聞,南都很美對吧?我聽你說得都想去了呢。”

“是呀,是很美。”絕歡的輕嘆着,心裏卻泛起了感慨,南都很美,只是那曾經伴着他的人已經消逝如風,失去的痛苦讓他更懂得珍惜所擁有的。

“我帶你去南都看秦淮河的波,帶你去北漠,看塞外的雪,好嗎?”

絕歡将冥歌擁在懷中,輕輕地問他。

“好,只要有你在身邊,去哪裏都好。”

冥歌笑了,唇角彎起漂亮的弧度,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但這樣迤俪的時光只要數日他就已經滿足了。

……

太陽漸漸移到了山邊,湖面泛起了紅色的波光,秋日裏的傍晚有些涼,絕歡擁着冥歌回到了畫舫,船慢慢地搖晃着,絕歡将冥歌輕輕放在畫舫卧房裏柔軟的大床上,拉上紅绡的錦帳,淡淡的光映着滿帳的微紅。

絕歡一直知道他二哥是的俊秀的人,但這一刻他是那樣的美,白皙的臉頰泛着桃瓣一樣的紅暈,他粉色的唇微啓,琥珀色的眼睛盈着水霧,半眯着,風情無限,最是消魂。

絕歡顫抖的手指拉開他的衣帶,露出白皙的胸膛,絕歡輕輕擁着他,吻他的唇,冥歌仰起了脖頸回吻着他。他翻身将絕歡壓在身下,琥珀色的眼睛像要滴出水一樣,他默默凝視了絕歡許久,輕聲對他說:“歡兒,如果我死了,你一定要好好地活着。”

絕歡伸出手臂勾下了他的勃頸:“二哥,不會的,不要再說了,我不相信,不相信會這樣,你不會這樣狠心對嗎?”他緊緊地擁着冥歌:“我不可以再失去你了,我現在什麽都沒有了,只有你。”

他拉下冥歌,輕輕啃咬他的肩頭,輕吻一點點下滑,一直到腰間,引得冥歌輕顫不已,衣衫一件件滑落,絕歡分開他的雙腿,搭在自己肩膀上,緩緩地進入他,冥歌輕吟出聲,指甲陷入絕歡背上的肌肉中……

湖上微波起伏着,畫舫也跟着輕輕晃動着,紅绡紗幕中溫度不斷地上升,喘息聲不斷傳出,绮麗無限……

曼殊紗華

一縷陽光照進畫舫,絕歡睜開眼睛,晨光透過紅绡紗帳照在他的臉上,一帳淩亂的錦被記錄着昨夜的的狂亂,他看着枕在他臂彎裏熟睡着的冥歌,那張秀麗的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他微笑的樣子好美,即使是在睡夢中,也那樣美得驚人。

絕歡俯下身輕吻冥歌的唇,那個人卻沒有動。

“還睡呀,大懶蟲,快醒醒。”他輕輕勾他的下巴。

寂靜,沒有任何動靜,這讓他心裏無比地驚慌。

“二哥!二哥,快起來了。”

他的手放在冥歌的鼻端,卻感覺不到呼出的熱氣。

驚慌在他的心頭無邊地蔓延着,一瞬間他覺得好冷,如同墜入冰窟。

“二哥~”輕輕滑過他微笑的臉龐,他的手指開始顫抖起來,聲音也嘶啞地難以辨別,一陣濕意滑過他的眼睛,朦胧了他的眼,他用力擁緊冥歌微笑着那樣美卻又冰冷的臉。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如同嗚咽,淚水不斷從他的臉上滑落。

“為什麽?告訴我為什麽會這樣?!我不相信,這不是真的,為什麽你這麽狠心抛下我?你還答應我要同我一起看西陵的盛世,看塞外的雪,看南都……”

說這一切都沒有用了,全都過去了。

如果一次失去的痛讓他刻骨,他已經明白了他會失去什麽,但當他失去一切的時候,他已經變地麻木,胸口像被掏空。

這世界好冷!他感覺不到自己仍然活着。

抱着冥歌一步步地走出了船倉,絕歡将他漸漸冰冷下來的身體放在甲板上,跪倒在他的身旁,仰起了頭,望着清溟的天空,在那天邊泛起了微微的紅,一輪紅日正要升起。

……

起雲殿中

絕歡正同幾個朝中的權臣密議着朝政,他的話不多,但沒一句都讓他們感覺到雷霆萬均的力度。

“民主新政已經完全可以進入軌道,以民自治,選舉制度都已經在施行中了,這些年來的成效也相當不錯,應該推行下一步了。”

絕歡坐在金色的椅子上,半低着頭,臉色沉靜,語氣卻凝重,衆朝臣都沒有見過這樣的絕歡,所有的人都覺得在他的身上有種東西改變了,少了幾分人氣,冷凝中卻多了幾分霸氣。

“陛下打算下一步推行什麽政策呢?”

東方未明看着大殿上金色龍椅中坐着的少年,他年紀尚輕,每每出言卻頗多驚人之處,實在不容小觑。

“下一步要做的是——廢除帝制。”

“陛下要廢除帝制?!”如同一聲驚雷在大殿裏炸開,絕歡每每出言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衆大臣立刻面面相觑。

自古以來自己稱帝的君王就有,但自己要廢除帝制的君王可是前所未見。

“請陛下三思!”

一片片的大臣在他的面前跪倒。

……

走出了大殿,絕歡一個人走向玉秀宮,他将冥歌的身體放在玉秀宮中,用一顆冰魄神珠放在他的嘴裏,得以容顏不變,在冥歌的臉上仍然帶着那日離去時動人的笑容,仿若尤生。

命運總是無常,當一切都失去了,他感覺不到自己心中活下去的沖動,仿佛一顆心已經冰封,仿佛這世上只是一個浮動的軀,名利地位又有什麽用,身邊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罷了吧,這樣的人生他已經厭倦,他只想帶着冥歌将自己冰封在雪域的神山之上,再不過問這塵世的繁俗。

罷了,一生就這樣消逝。

正當他走到禦花園園的時候,一個人攔住了他,

谷之軒,那個妖異眼瞳的白衣人。

“陛下想要離開陵都?”

“不錯。”

他并沒有看谷之軒,那雙憂傷的紫眸望着遙遠的天際,黯然神傷。

“是因為攝政王殿下嗎?”谷之軒繼續問。

“你知道的也太多了。”絕歡的聲音冷凝,不欲多談,他輕甩衣袖,将要離開繼續前往玉秀宮的時候被谷之軒拉住了。

“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他對他說。

“什麽?!你說什麽?”絕歡猛地回頭,淩厲的眼神直射過來。

“我說攝政王殿下也不是完全救不回來。”

“說。”他變得寡言而鋒利。

“有一種花開在黃泉路上,那就是引魂之花——曼珠紗華,曼珠紗華又叫作彼岸花,傳說它的花香有一種魔力,能喚起死者生前的記憶。

彼岸花,開一千年,落一千年,花葉永不相見。

傳說中,當靈魂渡過忘川,便忘卻生前的種種,曾經的一切都留在了彼岸,開成大片大片觸目驚心赤紅的花,綻放出妖異的近乎于紅黑色的濃豔.遠遠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鋪成的地毯,如火,如血,如荼,因此彼岸花又被喻為“火照之路”。

彼岸花,花開開彼岸,花開時看不到葉子,有葉子時看不到花,花葉兩不相見,生生相錯。相傳此花只開于黃泉,是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彼岸花是開在黃泉之路的花朵,在那兒大批大批的開着這花,遠遠看上去就像是血所鋪成的地毯, 又因其紅的似火而被喻為“火照之路”。也是這長長黃泉路上唯一的風景與色彩。人就踏着這花的指引通向幽冥之獄。

而我們離魅門中有一個人通曉一種法術——大離魂術,可以用這種引魂之花喚醒将死甚至是死去不久的人,但這需要一個人的魂魄作為引子,這個人要是那人至親至密之人,而且冒着可能失去生命的危險。陛下您……願意冒這個險嗎?”

黃泉之路

失去一個人才知道活着是一種怎樣的痛苦,死亡是一種怎樣的殘酷。

死去的那個人傷痛只是一瞬間,卻留下活着的人傷痛一世,命運的殘酷莫過于此。

也許我活着只是等待死亡的來臨,讓我得以在奈何橋上與他相遇。

我站在忘川之上,奈何橋邊的嘆息聲聲,

漆黑的黃泉路上, 擺渡人搖着漿,

奈何橋,路途遙,一步三裏任逍遙; 三途河,千年舍,人面不識徒奈何。

每天,都有數不清的魂靈跨過三生石,走過奈何橋,登過望鄉臺,喝下孟婆湯,躍過三途川,忘卻三生。

在我蘇醒的那一刻,忘川邊的彼岸花也頃刻間開得映紅了天。

那嗜血的花朵暗藏着妖柔,腥紅汩湧魅惑死亡 前生化人後世幻靈荼蘼于世撕裂蒼穹。

妖嬈盛放的彼岸花近地仿佛就在咫尺。

我的身體輕輕地飄了起來,現在我只是一抹忘川上的幽魂。

我伸出手,那些幻化的妖異卻在手邊消失不見了。

那些猩紅的花朵在一瞬間化成了一點點紅色的光團,如同流螢一樣四散飄開,灑落一身,如同暗紅的血跡。

“只有放棄生,才能在忘川之上尋到那喚回死者的魔香引魂之花。”

我的耳邊回響起在離情天裏谷逸軒曾對我說的話:

“在那塞外屍谷寒林之外有一個地方叫做忘川,活着的人是沒有辦法到達忘川,只有死去的人才會化成魂魄來到望川之上,在忘川之上,奈何橋邊開着大片的曼珠沙華,你要去采那引魂之花,就必須用大離魂術讓你進入一種假死狀态,讓你的靈魂離開軀殼,去黃泉的路上尋找那曼珠沙華。”

“你怕了嗎?也許你到那黃泉,永遠就回不來了。”

生命之中也許有奇跡,我已經失去了一切,還怕失去什麽呢?為什麽不試一試。

我笑了,為了那個古老的傳說,為了那千分之一的希望,竟然義無返顧。

“我會去。” 我對他說。

我一次次飄去采摘那黃泉路上的血紅的花朵,但一次次,它都化成鮮血染紅的的我衣服和雙手,難道什麽地方出了錯?難道曼珠沙華鮮血凝成的幻象?難道那些關于引魂之花擁有魔香的傳說都是騙人的鬼話?

可是怎麽辦?采摘不到曼珠沙華我無法返回塵世,難道我真的就要化成一抹幽魂,永遠留在着陰沉的冥府之中。

“你在這裏尋找什麽?”

我聽見一個陰沉的聲音,驚地渾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

猛然轉身去看,就見一個影子出現在無邊的漆黑之中,那個影子無比地高大,一身如同着冥府一樣深黑的長袍拖在地上,長長的頭發漆黑如同子夜,淩亂地披散在肩上,那影子鬼魅地飄過來,長長的鬥篷遮住他的臉,在那蒼白如鬼的臉上投下深深的陰影。

無比的死寂,他的身上有着死亡的味道。

他是誰?!

“你是什麽人?在這冥府當中,忘川之上飄來蕩去在尋覓什麽?”

“我的名字是絕歡,來這裏尋找引魂之花——曼珠沙華。”

“絕歡?”我看見他挑起了眉,淡得幾乎沒有顏色的唇微微地彎起。

“曼珠沙華都是死去的魂魄的鮮血凝成,你不會也相信那些起死回生的鬼話?”

他的語氣帶着戲谑。

慢慢又冷凝了下來。

“但是你來了冥府,就不要幻想再回去。”

我猛地一驚,心往下沉,如同跌進了冰窟。

我看見他的手揚了起來,一團綠熒熒的火焰出現在他的手上,就在那一瞬間,我感覺自己全身的力量仿佛都被抽光了,軟綿綿地倒下去,眼前的一切慢慢的模糊,直到一片黑暗。

……

夜帝流冰

浮動着,在漆黑的黃泉中,我夢見自己死了,變成一抹幽魂,在冥府中四處游蕩,在奈何橋上碰見了那個我做夢也會夢到的人。

“歡兒~”那雙漂亮的琥珀色眼睛凝望着我,站在奈何橋的那一邊。

“你終于來了,你知道我從來沒有忘記了。”

他的眼睛裏流露着那樣深深的悲傷:

“你知道嗎?歡兒,我從來沒有忘記你,我在這裏等了你好久。”

“鳳翔……”我望着他的時候,手伸了出去,手指在發顫。

我從來都不知道我有這麽渴望,當我看見他的時候我的心跳動着仿佛要從胸膛中漲裂出來,多少個夜晚我抱着他的衣服,嗅着那熟悉的香味,失去仿佛只是一瞬間,思念的痛楚卻一夜夜地撕裂着我的靈魂。

還沒有說話我的淚珠就已經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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