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态度

董鄂福晉說完那話之後，面上的神情格外的意味深長，但是毓敏卻十分謹慎的并未就這個話題說些什麽，只笑着道：“兩位格格待太後十分孝順呢。”

董鄂福晉望着毓敏笑了笑，到底也沒有強迫她說什麽，很快就将這個話題岔了過去，兩人又說說笑笑的往各自宮裏去了。

毓敏一回到景仁宮，自己心裏先松了口氣。

今兒這情形倒是極為玄妙，不僅見了皇帝和太後，還見了未來的皇後。

只是這位未來的皇後如今看着，也就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比原主還小一歲呢，面上滿是稚嫩和青澀。

而且按着輩分算，還是順治的侄女。

這樣花一樣的年紀，也不得不為了家族的榮耀，填進這吃人不見骨頭的宮裏來，又是何其凄涼。

想到這兒，毓敏忍不住苦笑了一聲，還有心思可憐別人呢，自己穿的這個原身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如今的佟家在滿洲貴族裏，也不過算是中等人家，世襲的爵位不過是三等子，親娘早逝，如今是繼母當家，一兄一弟，哥哥佟國綱性格粗疏，行事只憑自己快意，弟弟佟國維倒是看着沉穩些，只是如今也不過還是個孩子。

這樣的家世，對她在宮裏的日子幫助有限，甚至反過來還要靠着她幫襯家裏呢。

想着這些，毓敏又忍不住嘆了口氣，現在想這些又有什麽用呢，現在最要緊的，要是在後宮好好的存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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毓敏打起精神進了內殿，便看見玄烨的乳母正抱着玄烨在屋裏走來走去，而留下來看家的香萍則在一邊看着。

見着毓敏來了，乳母急忙笑着迎了上來：“福晉，阿哥剛剛醒了，一直哭着找您呢，奴才自作主張，就抱着來了正殿。”

毓敏聽了一挑眉，心說這孩子這幾日乖得很，竟也會鬧嗎？

她從乳母手裏接過孩子，見他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看，鼻尖有些紅紅的，仿佛是剛剛哭過，她忍不住笑了笑：“真是不知道，竟也是個小粘人精呢？”

小玄烨聽不懂母親的話，只是茫然的啊啊了兩聲。

毓敏笑着點了點他的小鼻子，心裏倒是生出一抹柔意來。

毓敏抱着孩子進了裏間，坐在榻上逗孩子。

香萍在邊上看着，笑着道：“福晉，奴才聽人說，今兒皇上也去了太後娘娘宮裏？”

毓敏一邊逗玄烨一邊點了點頭：“是去了，我正好遇上呢。”

香萍看福晉不在意的樣子，一時間有些欲言又止，倒是一邊的香草忍不住道：“皇上還說了今兒下午過來看咱們福晉和三阿哥呢。”

香萍一驚，看向毓□□子，這可是真的？”

毓敏這才把眼神從玄烨身上移開，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确有其事，你讓底下人準備一下。”

香萍一聽這話，頓時大喜，立刻笑着道：“恭喜主子，賀喜主子。”

毓敏聽了這話神色不變，她心中明白香萍是怎麽想的，可是讓她自己來說，卻并不覺得有多高興，順治今日過來，或許是因着玄烨的緣故，又或許是因為自己今日在他和太後面前應對得宜。

但是不管是因為哪一條，她都不會對順治這個人抱有多大的期望，畢竟人家可是有真愛的，自己只需和他保持一個不遠不近的距離就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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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因着皇上要來的消息，景仁宮上下一時間一片忙碌。

不過這個忙碌卻是高興的忙，即便是最眼光短淺的人，也明白，只有佟福晉得寵，他們這些做人奴才的，才有出頭之日。

不過毓敏卻并沒有把這事兒放在心上，她哄了玄烨睡下之後，就去了之前讓香萍騰出來的小書房裏。

原主雖然是滿洲貴女，但是因着家中繼母當家，正經學并沒有上過幾天，尤其是漢文，原主幾乎是一片空白。

毓敏當然不能容忍這個，一方面是不想當文盲，一方面也是因為順治喜好漢文，現在這個時代，順治起碼也算是她的頂頭上司了，投其所好總歸是沒錯的。

不過說到底，在這後宮之中，能讓宮妃接觸的書也沒多少，香萍去了一趟十三衙門，也只拿回來幾本佛經，不過毓敏也不挑，佛經也看的格外起勁。

天知道，這幾日她窩在在這宮裏，可是悶壞了。

翻了一下午，終于将一本經書翻完，裏頭那些雲山霧罩的東西她不怎麽懂，但是好歹将一些難認的繁體字連蒙帶猜的記下了一些。

剛一放下佛經，香萍就進來問她該怎麽擺飯。

看着香萍一臉擔憂的神情，毓敏知道她在想什麽。

順治說了今兒下午要來看玄烨，但是如今眼看着都快到飯點了，還不見禦駕的蹤影，香萍心裏難免多想。

但是毓敏此時卻不慌，在這宮裏，一時半會的長短算不得什麽，說到底還是要看誰能笑到最後，因此越是這種時候，越是要格外穩得住。

“就将飯擺到西次間吧，菜色還和往常一樣，湯換成魚湯，這幾日雞湯喝的我有些膩了。”

看着主子渾不在意的樣子，香萍心裏越發擔憂了。

主子病了一場，竟像是換了一個人似得，皇上不來她也不着急，這會兒時間還早，要是真早早擺了飯，等到皇上到了，看着這情形又該怎麽想。

香萍原本還想進言幾句，但是此時外頭的香草突然興沖沖的走了進來，笑着道：“主子，剛剛禦前有人過來傳話，說是皇上馬上要來了，讓您準備迎駕呢。”

毓敏一聽這話，倒是一愣，而一旁的香萍早就是滿臉的笑，急忙道：“主子大喜！”

毓敏輕笑着搖了搖頭，又有什麽好喜得呢，來到了這個時代，對她來說，不管是什麽事兒，都算不上喜事兒了。

這念頭不過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逝，很快的，毓敏就提起了精神，換下了家常的衣裳，又梳洗了一番，這才去了景仁宮外頭迎駕。

出去的時候香萍問她要不要抱着三阿哥一起，毓敏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這孩子如今可是她後半輩子的依仗，萬萬輕忽不得。

香萍看她這樣，也只當自家主子疼惜阿哥，不願意他折騰，也就不敢多問了，服侍着毓敏出了景仁宮。

她們也沒在外頭候多久，毓敏很快就看到了禦駕的身影，她回憶着腦海中殘存的一些禮節，在心中反複演習，等到那禦辇終于近了，她立刻規規矩矩的行了一禮：“嫔妾給皇上請安。”

“起來吧。”一道清朗的聲音從她頭頂傳來，還帶着一絲少年人獨有的青澀。

毓敏又規規矩矩的站起身來，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多看一眼。

但是順治此時卻已經下了禦辇，站到了毓敏身前，語氣溫和道：“何必出來迎接呢，不過兩三步的功夫，在宮裏等也是一樣的。”

毓敏這會兒才擡起頭看向順治，此時的他已經換上了一身常服，淺金色的衣服，倒是真讓他穿出了幾分玉樹臨風的感覺，他的膚色很白，行動間也帶着幾分書卷氣，此時看着，倒更像是一個書生。

毓敏抿着唇笑了笑：“想着您來，便有些待不住，出來迎一迎也不費什麽，勞您挂念了。”

毓敏又不是傻子，雖然不對順治報什麽期待，但是好歹這也是自己的頂頭上司，搞好關系，總比冷冷淡淡的強。

而順治聽了這一番話，倒是有些愣住了，往常他來景仁宮，佟氏可沒這麽會說話，不是唯唯諾諾，便是戰戰兢兢，這導致這個人的形象在他的心中十分模糊，只記得是個極規矩的女人。

可是此時看着她清麗的面龐，還有淺笑時頰邊的一點梨渦，他卻是突然發覺，自己以往仿佛是忽略了什麽。

順治淺笑了一下，伸手拉住了毓敏的手，柔聲道：“我們進去說話。”

毓敏被他這樣望着，只覺得渾身起雞皮疙瘩，可是面上的神色還是不敢怠慢分毫，假裝有些羞澀的低下了頭，順從的跟着順治帝進了景仁宮。

等到兩人入了正殿坐下，順治左顧右盼打量了一下屋裏的情形，只覺得這屋子看着仿佛比以往敞亮了一些，屋裏的擺設看着竟也有幾分舒朗脫俗的意思，他不由滿意的點了點頭，指着放在桌上的香爐道：“我之前還說，太後跟前那個白玉香爐怎麽不見了，沒想到竟在你這兒。”

毓敏看了一眼那香爐，笑了笑：“蒙太後恩典，賞賜給了臣妾，只是臣妾粗鄙，倒是浪費了這樣的好東西。”

順治卻笑着搖了搖頭：“胡說，我看這香爐放在你這屋裏剛好。”

說完又拿起了桌上的佛經，翻了兩頁，竟發現是漢文的，他有些詫異的看向毓敏：“你識漢字？”

毓敏有些不好意思的紅了紅臉，小聲道：“認識幾個字，閑來無事翻一翻。”

順治倒是有些新奇了，索性打開了佛經，随便指了一個字考她：“這個字讀什麽？”

毓敏也沒想到這個人竟然會如此随性，不過索性他指的也不是什麽難字，她立刻答了上來：“這是‘如是我聞’的聞字。”

順治笑着點了點頭：“看來你果真識字，之前怎麽不見你說。”

毓敏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之前皇上也未曾問起過，而且臣妾學識淺薄，又怎好在皇上面前提起。”

聽着她婉轉清脆的聲音，再看着她白皙秀美的側臉，順治心下微動，擡手握住了毓敏的手，柔聲道：“既然你能識漢字，也該讀一讀漢家的詩書，明兒我就讓人給你送些書冊過來。”

這個倒是毓敏想要的東西，因此她也沒有推辭，立刻笑着起身謝過了他。

等說完了這些，順治這才想起了自己這次來的正事，他環視了一圈屋裏，問道：“玄烨呢？抱過來讓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