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所以,安寧,你也考慮考慮我吧。”說這話時,那年長她許多的男人用那雙漆黑如墨的瞳眸專注地凝望着她,仿佛帶着一種溫柔蝕骨的力量賜向她的心口,輕覆着她面頰的指尖帶着薄薄的一層繭,酥癢又讓人顫栗的觸覺從她的臉直傳向她的四肢百骸。

晏安寧的表情有一瞬間的滞然。

她仿佛突然明白了,為何秦瑤卿沒得到半句的承諾或是暧昧,都甘願為眼前這個男子等到二十歲都不願出嫁。

都說絕世美人傾城傾國,但顧文堂這樣素來待女子疏離客氣的人若讓京城的女子們瞧見了這樣一面,只怕便成了誤終身的孽緣。

她步步為營地接近他,本就是想讓這位權臣高官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之下,可眼下他出乎人意料地這般直白地表達了心意,晏安寧反倒一瞬間覺得無所适從。

顧文堂覺得姑娘像是被他吓到了,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茫然地看了他半晌,忽地驚慌了起來:“不……三叔,您是長輩,我怎麽能……”她将頭搖得像撥浪鼓,想到了什麽,急忙道:“昨夜您是醉了才冒犯我的,我不在意的,真的……您不必因為這個,想着對我負責……”

聞言,顧文堂微笑着搖頭,嘆了口氣。

“安寧。”他喚她的名字,聲音是難言的溫和缱绻,隐着若有若無的笑意,“你覺得我看着你,是大人看孩子的眼神麽?”

印象中,他的傲氣總是藏在那副從容不迫的皮囊下,仿佛萬事都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可此刻,落在她身上的炙熱目光,直白地诠釋着他的欲望——想擁抱她,想觸碰她,想将她的面孔一點點地撫摸,将她近在咫尺下滑半寸便能包裹在他掌心的蔥白手指一個指頭一個指頭的揉捏摩挲……

哪裏會是長輩待晚輩的眼神呢,那是男子看女子的眼神。

見她似乎漲紅了臉,羞澀着想躲閃,顧文堂又開口道:“我也實在算不上什麽長輩,只要你不嫁給小五,這一聲三叔,随時都能改口。”他眸光熠熠,那樣的氣定神閑,像是全然不在乎将自己和侄子相提并論,争風吃醋的話從他嘴裏說出來,倒像是在議論朝廷大事般的正經。

姑娘擡眸看他一眼,小聲地道:“可是……可是您這樣,會被旁人說閑話的……”

顧文堂唇角笑意漸深。

“怎麽?你聽聞了這事,想的不是我會不會借着長輩的身份和強權棒打鴛鴦,巧取豪奪,倒是替我擔心起官聲和仕途來。”他挑起一側眉頭,語氣變得意味深長:“莫非,你實然不甚歡喜小五,更歡喜我一些?”

“才不是!”那姑娘被激起了氣性,立時就駁了一句,可見對面的男子斂起眉頭,似乎被這話傷着了,一張瑩白的小臉就變得委委屈屈起來:“三叔很厲害,比現下的五表哥厲害很多,可我……我才不是那般水性楊花的女子……”

仿佛在為他誤解了她的心意而傷心。

明明該是讓他大為受挫的話語,偏這位說話的人瞧着比他還要委屈,顧文堂甚至來不及心胸狹隘到羨妒侄子,心裏的不痛快便被這小姑娘毫無章法的路數打得消了大半。

哪裏忍心看她自怨自艾,他溫和道:“無人道你水性楊花,安寧,我心悅于你,是因你足夠好而已。”見她面色晴朗了幾分,聲音又喑啞了些:“當然,若你歡喜我,亦不是因你要借青雲梯扶搖直上。而今你尚未婚配,連定親也不曾,嫁給任何男兒都是使得的,閑言碎語和旁人的想法,終究不是媒妁婚盟,毫無約束力。當然……”

“若那個人是我,我會喜不自勝。”

他的話讓晏安寧神情怔怔。

能走出這一步,想來顧文堂也是深思熟慮了許多時日。然,對着她,他竟然說可讓她自由選擇,她不必被世俗之見約束心意,即便人人都說她和顧昀板上釘釘,她也不必理會,意思再明顯不過——若是她選了他,那些閑言碎語,他都會一力解決。

他甚至舍不得讓她覺得被他歡喜是因她行為不端勾了他……

若是顧昀遇到這樣的情況,他會怎麽做呢?

晏安寧想到前世魏永嫣大着肚子來他們家鬧事,明明她才是原配正妻,八擡大轎娶進門的,可顧昀為了他的官聲,為了他的仕途,幾乎沒有猶豫太久就作出了讓她下堂的決定。她憤怒至極地與他争吵時,那人脫口而出的是他們成親三年都未同房,他與魏永嫣有了往來,不算過錯。

可笑至極。

三年未同房難道是她願意的嗎,分明是因在孝期,謝氏曾多次敲打她不許因此壞了顧昀的名聲,她為了顧昀的仕途才咬着牙接受的,到頭來,他把持不住自己鬧出了大亂子,反倒将一切怪罪在了她頭上。

可顧文堂不同。

面前的男人經歷過宦海沉浮,有過最驚心動魄兵不血刃的交鋒,他看得出那些卑劣的招數和閑言碎語,他坦蕩而無畏,不屑于将過錯和疏漏安在弱勢的女子身上。哪怕是她存心引誘了他,在他眼裏,因他動了心,一切的麻煩便該由他來解決。

晏安寧穩了穩心神,眼眸卻在憶及往事的一瞬忍不住發紅。

顧文堂實然是有幾分勝券在握的。

安寧身世凄苦,打小和姨母相依為命,與顧昀的青梅竹馬情分縱然有,但想來也少不了意圖在侯府紮根,陪伴親人的私心。可顧昀能做到的,他都能做到,顧昀不能的,在他面前亦是易如反掌。

論嫁娶的利益,他自認不輸顧昀絲毫,論情分……滿腔怒氣地下馬車的時候或許他心裏還有忐忑,可她這般跟了上來,他心裏便安穩多了。

如花似玉的小姑娘,未必就看得清自個兒心裏那顆心,或許她只是習慣了,因人人說她要嫁給顧昀,她從前也是這麽想的,便下意識地推拒他。但她偏又舍不得看他為情場失意,這樣心軟的姑娘,下些功夫,他未必沒有勝算。

只是見她忽然紅了眼睛,顧文堂不免怕他如此将她迫得太緊,溫和的聲音低軟下來,像是在哄着她:“不着急,你再想想便是……我随時等着。”

那姑娘迎着他柔和得像是毫無底線的目光,遲疑了半晌,終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好。”

此間事了,回府已然到了要用午飯的時辰。

顧文堂一路送她回卿雲小院。

因剖白了心意,晏安寧顯露出幾分姑娘家的矜持,兩人并肩走在一塊兒,話多的從纏着顧文堂問東問西的晏安寧變成了主動挑起話題的顧文堂。

他提起今日在茶樓瞧見的周盤來歷,雖隐去了明面上的身份,只道是昔日故舊的下屬被人指使迷了途,晏安寧憑着前世的見聞,倒也能拼湊出幾分周盤的身份。

“日後若見了這張臉,還是應繞道走。”他囑咐了一句。

晏安寧點了點頭,實然顧文堂這般不疾不徐地敘述聽得很讓人入迷,不過她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麽,便忽然有一人沖了出來。

她吓了一跳,被周盤的臉驚懼到的瞬間還歷歷在目,下意識地便朝顧文堂的身後躲。

顧文堂斂起眉頭,伸出手阻攔了來人,語氣不善:“你在這裏做什麽?”

晏安寧擡眼看過去,這才發現是滿面淚痕的秦瑤卿。

秦瑤卿已經在這條路上等了許久——她知道顧文堂今日休沐,沒什麽差事在身,可偏偏丢下了讓她搬離國公府的話便一大早出了門,這樣不明不白地走,她怎能甘心?

可苦苦等着,等來的卻是他和晏安寧有說有笑地并肩而行。

那樣輕松愉悅的姿态,她從未見表哥對哪個女子流露過——他永遠是客氣疏離,規矩有禮的,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很難不被他自帶的威勢鎮住,恭恭敬敬地聽他說話。可方才的情形落在她眼裏,卻像是表哥在主動讨好那位表姑娘!

她簡直怒不可遏,眼裏的怨妒猶如淬了毒的利劍一般往晏安寧身上刺,若是目光能殺人,眼前的姑娘早被她殺了無數次。

可這樣的神情,便将她苦苦裝出來的楚楚可憐化解于無形了。

秦瑤卿顧不得這些了,她有一種被背叛的憤怒,指着晏安寧道:“表哥,你要趕我走,就是因為她嗎?”

顧文堂不喜她這樣的舉止做派,眉頭皺得更緊。

“你年歲也不小了,待在顧家不算回事,于禮不合。待你出嫁了,若婆家允準,将顧家當作娘家歸寧幾日倒是也無妨。”

娘家?

秦瑤卿不可置信:“表哥,你明知道我一心只想嫁給你,你明明也歡喜我的,你待我那樣好,為何要讓我嫁給旁人?”她眼裏的婆家只有顧家,她哪裏能嫁給什麽旁的人家?

顧文堂聽着這荒謬的話,忍不住看了晏安寧一眼,見她低着頭不說話,又移開了目光。

“我沒有歡喜于你。”他坦坦蕩蕩,并不用疾言厲色攻讦一個女孩子,只是平靜地陳述事實:“你我不曾有過獨處,不曾有任何逾越禮數的舉動,我也沒有逾越表兄妹之情的心跡,母親喜歡你願意将你留在身邊是她的事,我不曾說過任何這樣的言語。”

秦瑤卿嚣張又憤怒的神情一點點褪了色,轉為不安至極的蒼白。

“可是表哥,我為了你,守到了二十歲都沒有出嫁,你不能就這樣抛棄我……我現在,哪裏能尋到什麽好的人家呢?”她眸中蓄淚,低聲的抽泣起來,像是無路可走的樣子。

可顧文堂不吃她這一套,也不會被她幾句話捆綁,他神情微冷,重申道:“勿要說什麽為我守的,你我之間清清白白并無款曲,即便你有什麽想法,也是一廂情願而已。且以秦家的門第和顧家的權勢,為你尋一門适合的親事不算難事。”

說罷,他已無心再多言,看了晏安寧一眼,示意她跟他回去。

秦瑤卿白着一張臉,在顧文堂經過的時候忽然拉住了他的袖口,咬着唇求道:“表哥,你不要抛下我,我就是想嫁給你,哪怕是做妾,我也願意……”

美人垂淚,楚楚可憐,還說着這樣近乎沒有原則的表白心跡的話,若是尋常男子,再冷的心腸恐怕也要動搖幾分。

可顧文堂的臉色卻徹底陰沉了下來。

不複先前的溫和勸誡,他的目光陡然變得端嚴,厲喝道:“混賬!你說的這是什麽話?”

秦瑤卿愣住了,也被吓住了。

顧文堂看着她的眼神變得極為厭惡:“我允你常來國公府陪伴你姑母,對你多加照拂,全因當年帶着你兄長出京卻沒能安然無恙地将他帶回來,心中有愧,且贊賞他英勇無雙,南下時不曾有半分的退卻。你呢?你是秦家的女兒,卻為了個男子在此處哭哭啼啼,甚至毫無尊嚴地要做妾,秦瑤卿,你知不知曉,你現在的每句話,都是在诋毀你逝去的兄長的名望?”

提起逝去的兄長,秦瑤卿終于清醒了幾分,她退了半步,手指一點點地松開顧文堂的衣袖,咬着唇隐忍着眼淚呆立了幾息,終是不再糾纏,掩面而逃。

晏安寧擡眸看着鮮少在人前發怒的顧文堂,心裏有些說不清的滋味。

都說女子能讓男人化為繞指柔,可顧文堂顯然不是這麽想的。他看不上秦瑤卿說出這樣的話,哪怕那個男子正是他,哪怕對方是為了他委曲求全不圖名分,在他眼裏反倒是失了規矩沒了氣節。對待旁人,他像個古板的教書先生,像個大家族最有分量的族老,半點不似凡間男子。

而這樣的男子,冰冷的眉眼在轉身看到她的那一瞬如高原的冰雪消融,吸了一口氣,溫和道:“走罷,我送你回去。”

作者有話說:

顧相看到秦瑤卿哭:拒絕道德綁架,我沒讓你等着我。給我做妾?你這是在丢秦家和顧家的臉!

顧相看到安寧哭:拜托別哭了我頭疼,想嫁誰我就幫你還不成?(其實是心疼)->這可憐的小姑娘->傻姑娘,我最偏心你,怎會心悅旁人同你避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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