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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透出了魚肚白,晨光與夜明珠的光輝交織,落到年年身上。小姑娘小小的一團,雪白的面上,迷蒙的杏眼黑白分明,稚氣質問的模樣可愛之極。

滕遠舟忽然就理解了,小乙為什麽會冒着風險窩藏她。這麽可愛的小妹子,粉團兒般,誰不喜歡?

他搖了搖頭:“你是小乙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都聽小乙的。”

年年一時失語:滕遠舟明明比小乙還大了幾歲,居然無條件地聽從小乙的安排?

滕遠舟撓了撓頭,笑道:“小乙既然讓你藏在這裏,你就放心地藏着好了,我給你們送飯。有小乙在,他一定能護住你的。”

他也太信任小乙的能力了吧。

年年不由好奇:“他才幾歲,你怎麽這麽相信他?”

說到這個,滕遠舟就來勁了:“你不知道,小乙多有辦法。”見年年不怎麽相信的樣子,他不服氣地道,“我剛到郡王府大廚房當差不久,就發生了點心被偷之事,被管事發現了要追究。大概是覺得我新來的好欺負,那些舊人聯合起來,誣陷是我偷吃了廚房的點心,害我差一點被趕出去。小乙知道了,幫我出了個主意,叫真正的小偷露了馬腳。”

年年好奇心起,問道:“什麽主意?”

滕遠舟道:“他讓我去找廚房管事,叫管事故意說饒我一次,再犯的話就要驅逐我。結果沒幾天,點心又被偷了,大家都說又是我。管事就訓斥我,說我自作自受。那批點心裏拌了藥,是他準備用來藥老鼠的,我偷吃了,很快就會遭殃。結果那個真正偷點心的人吓壞了,偷偷跑到外面去催吐,被抓個正着。”

年年奇道:“管事會幫你?”按道理,滕遠舟一個新來的,管事怎麽可能會配合他扯謊?

滕遠舟道:“管事原本是不肯的,小乙去見了他,給了他一張清單,把他哪天克扣了多少銀兩,哪天拿了廚房的東西回去列得清清楚楚。管事被抓了把柄,只好幫我一次。”

年年忍不住看了沉睡的小乙一眼:真看不出,小家夥這麽有手段。要調查出這些花費的工夫可不少。不過,她疑惑問道:“他這麽厲害,怎麽會被打成這樣?”

說到這個,滕遠舟生氣了:“是他礙了別人的眼,被人陷害的。”

年年訝然:“還有這等事?”

“可不是嘛。”滕遠舟忿忿說了原委。

小乙到順寧郡王府後,被分配到了馬廄。他本就容貌漂亮,不怕苦,不怕累,不惹是生非,踏實肯幹,受到了管事的賞識。他又肯用心鑽研,将自己負責的馬匹照顧得油光水滑,管事就将他推薦給了福襄郡主,調去照顧郡主的愛馬紅尾巴。

不料,此舉反而害了他。

原本福襄郡主的馬是一個叫段三的王府家生子照顧的,段三被小乙搶了好差事,心生不忿,視小乙為眼中釘,肉中刺,聯合了一幫王府家生子暗中刁難他,處處使絆。

矛盾爆發于昨日福襄郡主交代的一項安排,要小乙帶着紅尾巴,今日午後陪病後初愈的她去西苑騎馬散心。段三聽到消息,頓時炸鍋了。這項殊榮,原來一直是他的。

段三嫉妒心起,動了歪念,趁夜悄悄給紅尾巴喂加了巴豆的草料。紅尾巴拉肚子,福襄郡主大怒,親自駕臨馬廄,追究責任。小乙察覺紅尾巴出事事有蹊跷,懇求福襄郡主查清真相,福襄郡主卻覺得他是狡辯,不分青紅皂白便責罰了他一頓。

年年:……原主可真下得了手,小小年紀,因為一匹馬拉肚子,就差點要了人的性命,真是造孽。難怪先前小乙恨得差點把她手指咬下來。

滕遠舟說到這裏眼眶紅了:“小乙被打得命都去了半條,段三還不放過他,慫恿管事将他從原來的屋子遷了出來,扔到荔園。荔園這裏,原本就是專門安置重病而無家人接回的人的地方,又荒僻,又破敗,很少有人來,到了這裏,基本就是自生自滅,若不是二姑娘心善給了藥,又運氣好,遇到了你,小乙大概已經沒命了。”

年年目光微動:“二姑娘?”

滕遠舟點點頭,看向她露出同情之色:“你也是命苦,跟了郡主。這一年來,郡主身邊的人都換了幾批了,沒有一個好下場,難怪你要逃跑。要是跟了二姑娘,哪會落到這個地步?”

年年聽得心情微妙:原主再兇殘,也還是一個剛剛七歲的小姑娘,怎麽聽滕遠舟的口氣,就差把她描述成大魔王了?還有這個二姑娘,小小年紀就頗得人心啊。

兩人說話的工夫,雄雞聲起,天下漸白。滕遠舟“唉呀”一聲道:“我要去當差了。你安心地躲在這裏好了,我得空了就給你們送食。屋後有井可以打水,餓了,還有昨日剩下的半個玉米面饅頭,我收在床頭櫃子的抽屜裏了。小乙就暫時拜托你了。”

年年應下。

她折騰了大半宿,困倦得厲害,又擔心小乙再有什麽狀況,索性找了張小杌子,坐在他床頭,又解下一根發帶,将兩人的腕綁在一起,這才趴下稍稍眯一會兒。

剛剛有些迷糊,她忽然感到腕上牽動,她茫然半睜開眼,便見小乙撐着臂試圖擡起,剛到一半,又無力地砸下,傳來一聲悶響。

随即,他發現了腕上的發帶,不由愣了愣,擡眼,恰對上年年的目光,不由僵住。

片刻後,他移開目光,默默解開發帶,再次起身,無奈身上又是疼痛,又是高燒後的乏力,到底撐不起來。

年年看了一會兒,慢慢直起身,這才發現半邊身子都麻了。她一邊活動身子,一邊不解地道:“受傷了就老老實實趴着,你這是在做什麽?”

小乙黑漆漆的鳳眸中尴尬一閃即逝。

年年仔細端詳他,他的氣色比先前好了許多,黑眸明亮,唇上也有了幾分血色,再不是先前奄奄一息的模樣。在清晨柔和的光線中,越顯得眉眼漂亮,氣質幹淨。

就是這性子實在不讨喜。年年不滿地道:“你折騰什麽呢,嫌自己傷得不夠重嗎?再像昨晚那樣來一次,小命都得沒了。”

“昨晚……”小乙聲音嘶啞,眼睫顫了顫。

年年道:“你昨晚高燒痙攣,要不是發現得早,現在不死也得半條命。”

小乙怔忡,欲言又止。

年年望着他漂亮稚氣的面容,撿起幾分耐心:“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處?需要我幫忙嗎?”

小乙不吭聲。

年年知他對自己芥蒂頗深,也不勉強。她拿起滕遠舟昨晚打水的桶,打算去井邊梳洗。她這會兒還是困得很,需要涼水醒醒神。

剛走一步,後面傳來遲疑的聲音:“等一等。”

年年腳步頓住,回頭看去,卻在小乙臉上看到了忸怩之色。年年呆了呆,差點以為自己睡迷了,眼花了。小家夥在她面前一直表現得又兇又冷,怎麽會出現忸怩之色?

見她一臉驚訝,小乙置于身側的雙拳不自覺蜷了起來,低頭吶吶道:“請郡主幫忙。”

年年大奇:“要我幫你什麽?”她還以為他打死也不肯向她求助呢。

小乙嗫嚅了聲。

年年沒聽清:“你說什麽?”

小乙連耳朵尖都紅了,小臉繃緊,聲音仿佛從齒縫中冒出:“我想解手,有勞郡主扶我。”

年年:“……”一下子樂了,“所以你像個小媳婦一樣糾結半天,就為了這個?”

小乙低垂着眼睫,握緊了雙拳。

年年越想越樂:叫他兇,叫他橫,他居然也有這種時候?難怪他先前那般忸怩。對他來說,因為這種事求她,大概比殺了他還難受吧。

小乙惱羞成怒:“郡主不願就算了。”

年年一針見血:“算了,怎麽算?讓人明天來幫你換褥子嗎?”

小乙一張小臉頓時漲得通紅。望着對面小郡主言笑晏晏,神采飛揚的模樣又氣又急,又無可奈何。他不願求她,卻不得不求,人有三急,他再如何心氣高,也不可能憋過自然規律。真要憋不住,臉就更丢大了。

年年沒有繼續為難他,她也就是覺得小乙小小年紀,一直冷着小臉的模樣有趣,故意逗他,不至于真去欺負一個小孩子。

她向小乙彎下腰去,扶住了他一只臂膀。

小乙忍着郁悶,借着她攙扶的力道,終于順利起身。他傷勢牽扯,渾身劇痛,只這樣都異常艱難,卻不肯讓年年看笑話,咬着牙,一聲不吭。

年年找到夜壺遞給他,體貼地背過了身。

小乙耳朵尖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連眼尾的淚痣都仿佛染上了胭脂,忍着羞恥解決了需要。

年年收拾好夜壺,打了個呵欠,扶着他重新趴回床上,正要重新撿起先前丢開的水桶,忽然聽到小乙的聲音響起:“離家出走雖非良策,事已至此,郡主若想破除困境,不妨多藏幾日,把事情鬧大。”

年年的睡意一下子消除了一大半:小乙果然知道原身的事。所以,他這是,在幫她出謀劃策嗎?

作者有話要說:

前三章紅包已發,今天第三天,紅包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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