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年年雪白的小臉繃得緊緊的,烏溜溜的杏眼淡淡瞟了他一眼,不帶絲毫表情:“你是在質問我嗎?”
常卓這些年不知被她削了多少次,屢戰屢敗,屢敗屢戰,昂着頭,不服氣地道:“你苛刻下人,我不能問嗎?”
年年氣定神閑地吐出三個字:“銅馬街。”
常卓臉色驟變:她怎麽知道的?
昨兒他和幾個狐朋狗友去銅馬街上最有名的酒樓清江樓喝酒,撞見幾個百夷人刁難相熟的歌女,年少氣盛,和對方打了起來。
他手重了些,一不小心将其中一人打成重傷,鬧大驚動了官府。他怕被順寧郡王知道了挨揍,找了郡王府的長史邱元忠私下擺平了。怎麽就被他這個最難纏的姐姐知道了呢?
常卓一下子蔫了,又有些不服氣,嘟囔道:“那也是我幹的,和他有什麽關系?”
年年拉弓如滿月,嗖的一支箭射了出去,慢條斯理地道:“如果不是他跟着你,給你出主意,壯你的膽,你會有這膽子和人動手?”
常卓:……他姐也太小看他了吧,就算他武藝比不上小乙,也不能這麽慫吧!
六年前,在年年的打壓下,聶輕寒失去了跟随常卓的機會,被打發去了演武場打雜,豈料因禍得福。聶小乙不知怎的,入了順寧郡王特意為常卓請來的武學師父,前神威将軍林贲的眼,破格将其收為入門弟子,将一身武藝盡數傳之。
聶輕寒也争氣,他們幾個同樣跟着林贲習武,只有他學得又快又好,如今剛剛十五,練得身手不凡,竟連林贲也已不是他的對手。常卓一開始還有争勝之心,到後來,只有高挂免戰牌,大叫服帖的份。
兩人算是跟着同一個師父習武,關系日近,聶輕寒雖沒當成常卓的小厮,常卓出門,卻最喜歡帶着他,對他言聽計從。
可這次,年年真是冤枉聶輕寒了。常卓和百夷人打架的時候,聶輕寒并不在,而是去處理他們幾個私下鼓搗的一檔生意了。等聶輕寒回來,常卓都把事情處理完畢,送走靜江府的知府了。
當然,這些常卓不能說,不然,他私下掙的私房錢的事就被年年知道了。
常卓愁眉苦臉:“這次真不關他的事,是我不好,太沖動了些。”
年年道:“他沒勸住你,就是他的錯。”
常卓憤憤不平:這也太不講理了吧。真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他深深覺得,他姐和聶小乙大概是前世的對頭,不然,明明是雲泥之別的兩個人,為什麽他身份尊貴的郡主姐姐會處處針對一個小家丁,還一針對就針對了這麽多年?
之前的各種刁難不說,就拿這次的事來說吧。明明不關小乙的事,她卻不容分說,給了人一鞭子,還命人冒雨跪在門口,也忒狠了些。
常卓無奈,放低了姿态:“姐,我的好姐姐,我知道錯了。差不多行了,你鞭子都抽過了,就饒他一次吧。”
年年看着他沒出息的樣,想笑,又忍住了,沒好氣地道:“下不為例!”
常卓立刻跳起來,高興地應道:“好咧!”沖進雨中,将聶輕寒拉到屋檐下。
大雨中,一道高挑的身影打着傘走近。常卓看過去,見來人踩着高高的木屐,披着大紅羽紗鬥篷,雪膚烏發,星眸含笑,清麗絕倫,不由眼睛微亮,叫道:“段姐姐。”
段琢眼波流轉,落到聶輕寒身上:“這是怎麽了?”
常卓道:“還不是我姐。”将事情原委說了一遍。
段琢微微挑了挑眉,這些年來,他一直覺得疑惑:福襄平時雖然脾氣壞,性子傲,對別人卻沒這麽苛刻,怎麽偏偏對聶小乙這般挑剔?
他不由細細打量眼前的少年。
少年的臉是極英氣的那種,棱角分明,修眉鳳眼,鼻梁高挺,身子雖瘦,卻生得勻稱,寬肩細腰長腿,哪怕此刻身處下賤,狼狽不堪,依舊神情冷定,舉止沉穩,不卑不亢。
這些年,不管福襄如何刁難他,常卓、甚至順寧郡王如何安撫他,賞識他,他似乎一直是這般寵辱不驚,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樣。
段琢心頭莫名湧起一股不安。
他不知這不安從何而起,卻已足夠叫他對眼前這個低賤卑微的少年生起警惕。
常卓猶在為聶輕寒抱不平,聶輕寒等他說話告一段落,開口道:“多謝世子為我說話。我有負郡主期望,郡主罰我也是應該。”
常卓恨鐵不成鋼:“你啊,你又不是真的奴仆,當初只簽了七年的身契,何必如此?”
聶輕寒道:“在其位,盡其責。”
常卓無奈:“你可真是。”看他渾身濕透,雨滴順着濕漉漉的發往下滴,臂上的鞭痕腫得越發吓人,剩下的話全吞了回去,推他道,“算了,你先回去換衣裳吧,我讓知文去拿藥,一會兒給你送來。”
聶輕寒從容不迫地向常卓和段琢都行了禮,又向屋中年年的方向行了禮,這才沿着兩邊的抄手游廊往後面的下人房走去。
屋中,年年拉弦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目光落到腳步沉穩的少年身上,莫名有些為他驕傲:這些年,這家夥越發沉得住氣了,她按着劇情的要求努力磨練他,他看起來竟似對她一絲怨恨都沒有。要不是任務手冊上的仇恨值和劇情進度一直在增長,連她都差點被他騙過,以為自己做了無用功。
小小年紀,城府已是深不可測,難怪最後,連不可一世的段琢都成了他的手下敗将。
段琢進屋,看到的便是她對着聶輕寒的背影出神,心頭異樣的感覺再度滑過。
“郡主。”他垂下眼,壓下心中那股讓他不舒服的情緒,出聲喚她。
年年回頭,看到段琢,露出訝色,“你怎麽過來了?”
自六年前,她與段琢一番交鋒後,,兩人後來又你來我往交手了幾次,段琢無論使出什麽手段,年年只祭出一招:請燕蓉作主。段琢天不怕地不怕,只怕燕蓉,幾次一來,沒了脾氣,主動挂了免戰牌。
他不惹事,年年自然也不會多生事端,段琢的性子,想要與人交好,總能讓人如沐春風,兩人的關系詭異地融洽起來。
從三年前開始,段琢便不大在郡王府露面。燕蓉對外說,段琢大了,要拘着他在屋裏學針線,實則,據年年所知,一則,段琢年歲漸長,男性特征越發難以掩飾,不便多在人前露面;二則,宮中濟寧侯幼女得寵,風向已變,段琢暗中聯系上了濟寧侯府的舊部,正在暗中搜集證據準備為濟寧侯伸冤,根本不在家中。
她已經有快一個月沒見過段琢,算算時間,京中就快有消息了。
每個人都在沿自己命運既定的軌跡前行着。
段琢的目光落在年年身上。
十三歲的女孩兒豆蔻年華,袅袅婷婷,柔軟的身段已經初見少女的曲線,一張欺霜賽雪,宛若玉雕的面容上,眉目精致,宛若畫中走出。偏偏氣質幹淨清冷,仿佛世間再無一人一事能令她輕易動容。
當初和他鬥嘴,和他互坑的小郡主眨眼就長大了。
寒風夾雜着雨絲吹入,拂動她鬓邊發絲飛舞。段琢一瞬不瞬地看着,忽然伸手将她的鬓發撈起,輕輕掠于她耳後。
他收回手,虛虛握了握手。指尖仿佛還萦繞着青絲的柔滑觸感,他低頭看她,笑容溫柔如春風:“我是來辭行的。”
年年一怔,她知道段琢很快要走,卻沒想到會這麽快。還未來得及開口,常卓失聲驚呼道:“燕姐姐,你要去哪裏?”
段琢道:“我要回京去了。”
常卓不解:“好端端的,怎麽要回京,在這裏不好嗎?”
段琢眸光微動,看向年年:“抱歉。”
年年詫異:“回家是天經地義之事,對我說抱歉做什麽?”
段琢眼神微黯,随即微笑起來:“郡主說得對,回家是天經地義之事。”
常卓難掩不舍:“過幾年,我會跟着父王入京朝貢,到時候去找你。”
段琢道:“好,我必會盡地主之誼。”
一時屋中安靜下來,只有嗚嗚的風聲與淅瀝瀝的雨聲交雜。
段琢擡眸,含笑看向年年:“我聽說,于側妃在幫你相看親事?”
作者有話要說:
我回來啦。非常抱歉,停了這麽長時間,而且接下來一周更新也沒法正常:這周我沒有申請到榜單,而榜單有字數要求,所以,我必須小心控制字數,不能超。目前打算隔日更,寶寶們等下周四一起看吧,等上榜了就會正常日更。
為表歉意,本章在下一章發表前會發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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